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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空等救援,兇靈再現

衙頭笑,戳點蓮真:“你個假道士,成天就知道鬼鬼鬼,神神叨叨的,難怪洞裡會讓你提前退位,小心跑偏了路。”

蓮真紅著臉,吟哼:“我研究天地道法,講究天地人和,崇奉環境保護,這和當前的世界潮流是合拍的嘛。”

“好好,我不跟你爭。”衙頭搖手而去。

村民由蓮真指揮,將蔡國強妻子的屍體抬進度假樓大廳。兩屍並排,景象慘然。死者家屬撫胸捶背,哭天喊地。陳娜仍蹲在他們身後,默默流淚。

照舊提到運屍出山的事情,這回是蔡國強的父親開的口。蓮真說:“按本村慣例,兇死者不得出山,須就地焚化,埋入白塔,以防惡靈出逃,為害一方。”

蔡父張嘴啞然。

蓮真淡然道:“當然,你自己能把屍首運出山,我們也無意阻攔。”

蔡父看看周圍村民,問誰家有車,誰願意搬運,價錢好商量。

村民無人應答,個個表情淡漠。

蔡父蔡母挨個乞求,幾乎哭出聲來。

蓮真嘆息說:“唉唉,你們問不出名堂的,就是下跪也沒用,他們沒有汽車,頂多只有摩托,有心無力。”

蔡國強的弟弟拿起手機,撥打洲府安息所的電話,得到的答覆一如昨天:山高路遠,村民抗拒,至少須運到三溪洞才可派靈車去接。

“打小胖的電話,”蔡父怒氣衝衝道。小胖是他們的一個親戚。

於是蔡國強的弟弟又摁鍵,那頭口氣驚愕,似乎在說兩個啊,我的車子太小。蔡弟哭罵:“你不會僱個大車嘛!還有,帶上長刀和你那把獵槍,這裡野獸多。”那頭喏喏應答。

大家忙著修整靈堂。村民拿來更大的黑幛,更多的白花,還有一堆堆的香燭紙錢鞭炮。空氣硝煙彌漫,令人咳嗆。

時間過得很慢,程自遠眼望廳堂外的陽光一寸一寸移動,發呆,茫然,熬過了很漫長很沉悶的一天。

時間又過得很快,一天下來,程自遠感覺記憶寥寥,猶如置身虛空裡,很多言行舉止、瑣碎過程皆可忽略,或在當時就已泛白虛化。

然後是傍晚,夕陽投下的陰影把日間的虛白抹去,世界重新顯出真幻難辨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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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站在村口眺望進村道路的蔡弟已經不知道第幾次拿起手機了。這一天他不停地在催問:到哪裡了?幾時可以到?現在,他得到的答覆仍是:

還在路上!

他問:“在哪條路上?”

“雅答堡,剛剛離開雅答堡,哎,這路實在太難走了,本來下午可以上山,可惜走了一刻鍾,輪胎被扎破了,不得不換備胎,回雅答堡修補。”

“你們不會先趕到吳村再修補嗎?”蔡弟口氣不耐煩。

“這你就不懂了,我問過雅答堡的人,吳村偏僻,遊客少,是鳥都不拉屎的地方,怕是沒有修車的,再說這山路,不修補好輪胎,上不來。”

“哎,你僱的什麼破車!”蔡弟埋怨。

“別說了,一說是去吳村,還要運屍,好點的車都不來。”

蔡弟憤然摁掉電話,兩目焦灼。返靈堂,燭光黑幛,陰影重重,家屬們哭聲沙啞。

說到這一夜該怎麼對付,蔡母說要去找家安全的旅店投宿,蔡弟搖頭說白天找過了,全村沒有一家旅店。蔡母說那就寄宿村民家,蔡父咧嘴苦臉,說問過的,沒人答應。蔡弟也苦著臉,罵:“這個鬼地方,很排外!”

“難不成我們都等死?”蔡母哭道。

“等等看,小胖應該很快就到,”蔡弟安慰說,“他來了就好辦,車上有長刀、獵槍,還有司機。”

“我們也該有防備,”蔡父說,“各處找找,棍棒之類,拿在手上。”

蔡弟、蔡父等人到各個客房搜尋,不久搜來幾根桌腿和鋁合金杆子,蔡弟還找到一把生鏽的小刀。

大家拎著這些器械,坐在靈堂裡,一律眼巴巴眺望夕陽消退、夜色漸濃的大門。

蔡弟一手拿桌腿,一手捏手機,不斷往來大廳和村口,打電話時胳肢窩夾桌腿,耳朵下移,極力去夠手機聽筒,樣子很滑稽。

“喂喂,到了吧?”他氣吁吁問。

“還在路上,哎,這路真難走!”電話那頭抱怨。

“你不能叫師傅快點?”

“安全第一啊,快不起來!剛才好險,有一輛工程車側翻在懸崖邊……”

蔡弟嘆口氣,悶悶地回來。

最後一次出去,已是夜裡十點,夜幕下的山路空寂幽暗,足足六七個小時過去,沒有出現一個人或一輛車。陡地,蔡弟心頭漫過不祥的黑影。

撥打電話,竟然無人接聽。

反覆撥,都是長久等待音,然後是平靜的提示:您撥打的號碼暫時無人接聽。

一陣戰慄滾過蔡弟心頭。他試圖踏上山路,轉念靈堂還有親人,不得不折回。

靈堂已沒有了哭聲,只剩蠟燭嗶駁,陰影晃動,氣氛瘮人。蔡父蔡母勸蔡弟不要再走動了,守在一起等,確保安全。

蔡弟再度撥打電話,這回提示:您撥打的號碼已關機,或不在服務區。

“哇哦!”蔡弟絕望地叫了聲。

“怎麼?聯絡不上?”蔡父問。

見兒子垂頭嘆氣,蔡父寬慰道:“也許山高林密,隔阻了訊號。”

掃一眼角落裡的陳娜,說:“你老呆在這裡幹什麼?是不是盼著惡鬼來,好接頭?”

蔡弟憤然拉起陳娜,喊:“你給我出去,去,給我去村口守望!你呆在這裡,真讓我們心煩!”

程自遠正準備回房休息,聞聲跑來,喝止蔡弟。

蔡弟冷笑,將手中桌腿一橫,說:“想打架?”

陳娜拉開程自遠,直面蔡弟。“好吧,我去!”她一字一頓道。

山村黑夜空寂,唯有蟲鳴唧唧,樹草窸窣,更襯出了無邊的靜謐,一切看起來如此平常;仰頭,遼闊的天穹,星雲罕見地密集,清晰,似乎這一刻它們全都從陰暗中顯露原形,正在朝大地千軍萬馬地奔湧,聽一聽,風吹樹草的響動分明是它們越來越近的腳步。這麼看,今夜,此刻,又佈滿詭異,讓人隱隱難安。

陳娜走前面,程自遠不放心地跟在後頭。

他們來到路口,朝山路張望,許久不發一語。風有點涼,吹在身上,衣衫飄,頭髮亂,恍若無形的手在撫弄。

程自遠勸她:“不會有事的,至少我們不會有事,我有預感。”

陳娜說:“我已經無所謂,只求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我知道,我相信……”

不知道過了多久,連風都止息了,世界彷彿凝固。接連經歷了幾夜動盪的程自遠竟有點不適。

漸漸的,兩人都有些倦乏。

只得轉身,深一腳淺一腳走向燭光明滅的度假樓,隔老遠就聽到哭聲。這一回哭聲壓抑又淒厲,勞累昏沉的程自遠和陳娜猛然打個激靈。

大廳裡,地上又添一串新鮮帶血的碩大爪印;靈前,蔡弟歪倒在地,肚子被挖空,桌腿、鋁合金杆子、生鏽小刀四處散落,粘著血跡;角落裡,蔡父蔡母互相擁抱,瑟瑟亂抖,看見兩人進來,哭喊:“鬼鬼鬼!”

仰頭,大廳水泥柱上,赫然塗寫著一個滴血大字:“滾!”(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