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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血雨潑天

楚素眉拿出一幅古代地圖作為信物,遞給順真。說到地圖上的許多褐色斑塊,楚素眉哽咽難言,在大家驚奇的目光裡抬頭,血紅的眼睛越過順真,凝視幽暗深邃的遠方,話音顫抖,淚光婆娑:

“它,它是我大明蕩虜大將軍李來亨的鮮血啊!”

原來,三百多年前,李自成侄兒李過的養子、已歸順南明受封“蕩虜大將軍”的李來亨聚攏夔東十三家二十萬大軍,在矛龍山建立抗清根據地,不想在李嗣英投奔他的第二年,遭受三省清軍和滿洲八旗兵的重重圍剿,陷入絕境。

眼看清兵就要殺來,李來亨舉家自焚,自焚之前,把這幅帶血的地圖交給了李嗣英,因她是女子,不易引起懷疑,兄長已歸順清廷,或可利用身份聯絡義士,徐圖復興。

她孤身化妝下山,卻發現四面八方都被清兵封堵,炮聲隆隆,插翅難飛。她對清兵假稱自己是民女,上山砍柴,迷了路。清兵不信,要搜身,她一慌,捂住藏了地圖的胸兜,往山林裡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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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兵大呼小叫地追趕,漫山遍野刀光劍影,血腥瀰漫。她無數次被枯藤斷木絆倒,遍體鱗傷。後來,一支毒箭射了過來,她腳下一麻,癱倒,眼看身後清兵氣吁吁罵咧咧追近,掙扎仰起,面對西南方含淚叩拜,嘴裡輕念“皇上!父親!孩兒追隨你們來了!”拔出腰間的匕首,插向自己的心口。

不想三魂七魄隨著鮮血迸濺而出,攜帶那一卷心心念念的地圖,向上升騰為一股冒出熱氣的煙霧,在半空縈繞不散,鬱結如雲,泛出紫紅的光波。

清兵抬眼而望,大覺驚愕,不敢上前。

紫紅雲霧裡的李嗣英兩眼血紅,面色灰白,表情凌厲,把清兵嚇得紛紛退卻。

有將官不服,喝令射箭。

雨點般的箭簇飛鳥般鳴叫著,朝她蜂擁而去,那紫紅雲霧頓時被刺得露出無數創痕,每一道創痕都向下滴落血紅濃稠的液體。

清兵得意大笑,還要射擊,卻見那液體越來越密集,越來越洶湧,很快變作傾盆血雨,漫山澆灌。同時,電閃雷鳴,天地昏暗,狂風把血雨掀做潑天巨浪。

清兵不見了,山林被淹沒了,滿世界血汪汪一片,恍如蠻荒之世。恐怖的閃電和血雨中,有無數身影扭動掙扎,驚慌奔竄,哀哀泣鳴。

矛龍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

他是一道白亮灼熱的身影,猶如一個儲存了巨大能量的火爐。他一出現,圍繞他的一圈亮得白晃晃刺眼,而其他地方愈加昏黑陰沉,彷彿所有的光線都被吸附到他的身邊,因此天空明暗反差巨大,怪異無比。

不僅如此,他一挨近李嗣英的紫紅雲霧,那雲霧裡潑灑的血雨立刻扭轉方向,向著他的身影譁啦啦奔淌,立刻在他周圍形成一道環狀的血色大圈。

地上的血也倒湧而上,加入血圈,急速旋轉,閃出五彩變幻的靈異之光。

下方的山林恢復了原貌,卻是黑沉沉的,彷彿眨眼進入了夜晚,喊殺聲、哭叫聲、火炮聲和金屬撞擊聲不時飄來,遠遠近近火光跳蕩,掀起燒焦的氣息。

在黑暗的遠處,大約矛龍山磨坊嶺聖帝行宮的位置,火光裹挾比黑夜更黑的煙霧,直衝雲霄,打那裡隱約傳出不甚分明的喧鬧聲,似有許多人影搖晃其中。

李嗣英目放血光,挪動雲霧,要往磨坊嶺聖帝行宮方向飄。

這時,天空響起低沉空曠的男聲:“冤怨之魂,稍安勿躁!眼前災禍,救之何益?”

李嗣英扭頭,卻是那矛龍從白熱的光亮裡浮出半透明的臉,神情平淡,長須飄然,對她說話。

“你是誰?”李嗣英警覺道,白亮的光線讓她略感眩暈,而周身血紅變幻的光圈更叫她驚詫。

矛龍笑起來,道:“我都還沒問你是誰呢。”

“你先說你是誰。”李嗣英皺眉道。

“你該先說。”矛龍說。

“你先說!”李嗣英執拗勁上來了。

“你到了我的祖墳之地,在此鬱結怨魂,令我好奇,按理你該說。”

李嗣英撇嘴道:“不說拉倒,我沒空跟你扯!”轉身爆發哭吼,朝那聖帝行宮方向呼呼湧去。

矛龍在後面追趕,叫:“去不得去不得!”

很快臨近聖帝行宮上空,烈焰裹著濃煙漫空飄散,令人聞之窒息。

下方,火星飛竄,燃燒聲像炮仗嗶駁震響,不時有一堵牆或一道梁呻吟著,轟隆倒下;在火光的外圍,好些人馬呼叫往來,不少士兵手持木棍、樹枝撲打火焰;有幾個不知從哪裡端來水盆,往火中潑灑,卻激起了更大的火焰,招來騎馬將官的呵斥。

現場亂作一堆。

李嗣英豎眉凝目,咬牙切齒,就要撲下去,矛龍呼的一揮手,那血紅的光圈變作一長串鏈子,把她箍住,上提。

李嗣英奮力掙扎,狂嘯:“放開我,我要救蕩虜大將軍,我要報仇雪恨!”

矛龍卻是不管不顧,把她提起,一邊返身飛離火場,一邊氣呼呼說:“你沒看見全完蛋了嗎?下去救,人沒救到,你還會死第二遍,變成聻,下十八層地獄,說不定魂消魄散什麼都沒有了。”

李嗣英哭道:“那你幫……幫我,大神!我一看就知道你是大神!”

矛龍咧嘴苦笑:“什麼呀,我修道之身,早列仙班,不干預凡間紛爭。”

李嗣英哭叫扭動,拼命往回扯動鏈條,道:“那我寧可同歸於盡!”

矛龍緊緊拽住血紅的鏈條,像拽住一匹狂怒的野馬,嘴裡反覆叫:“聽我說聽我說,好漢不吃眼前虧!拯危救難須從根本下手啊。”

李嗣英扭頭看他,問:“怎麼從根本下手?”

矛龍說:“看得出你是個反清人士,或許和朱明王朝有關,唉,你想想啊,即便救得了眼前的蕩虜將軍,如何打得過滿清大軍?如何能讓永曆復活、明室復興?你這種捨身之舉無異於飛蛾撲火,可悲,可嘆,可憐!”

李嗣英愣住,眨眼,訥訥道:“那你說,應該怎麼辦?”

矛龍捋須嘿嘿笑,曼聲說:“我當然有辦法,只是不知道你是否有苦心、恆心,把我的方法用好來。”

李嗣英當即舉手致禮,咚隆倒伏在雲霧裡,騰起漫空紫紅的霞彩。“請大神賜教方法,我李嗣英定當用心領回,為驅除韃虜恢復華夏傾盡全力!”

矛龍聞言一愣,倒吸一口氣,兩隻熾熱的眼睛凝視李嗣英好一會,讚歎:

“好傢伙,志向不小,比我做天下教主的想法還高一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