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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 決裂

儘管克里格一大早就出去了,又這許久不曾回來,魯倫卻並沒有露出絲毫慌亂的樣子,仍舊叫婆娘和部子裡的人準備禮儀要用的物事。

桑格爾人成人的儀節,是要在正中午的時候,在薩滿的主持下,在雙方父母的見證下,由夫妻二人一同點燃合了神藥的狼糞土,讓狼煙直上高天,並在火堆裡獻上一整只新剝的羔羊。

這樣,當狼煙引起了鷹神的注意後,新人所獻上的祭品便也送到了神靈的面前。於是,這婚約便不止為凡人見證,也為神靈見證。

在這時候,當薩滿親口宣佈這婚姻神人為證之後,這對男女便已成夫妻了。若是遇上成人的雙方財產不多,又或者親朋稀少的,往往便到此為止了。

然而魯倫是塔倫特部的大頭人,對面的親家又是諾裡克皇帝的養女,來賀的賓客不止是三十六部的頭人、長老和些男女娃娃,更有許多聞所未聞的國家和民族的使節團,這事情自然不能就此草率結束。

於是,照了魯倫的謀劃,在這事完事後,除了桑格爾大戶人家慣有的宴飲歌舞外,更專門備了靶子、馬場和舞場,供那些男女娃娃和漢子們展示技藝。

這一樁準備,不止是趁了自家娃娃成人的時候給別家男女娃娃們提供個認識的機會,也好幫別家的娃娃們早日成人,更是為了向旁的民族的使團們展示桑格爾人的技藝,也叫他們若是萬一對桑格爾人起了壞心,也先掂量掂量是不是真要和桑格爾人征戰。

為了這個目的,除了供男女娃娃下場展示舞技的舞場外,馬場和靶子便準備得格外用心。僅靶子一項,便分箭靶和刀靶兩種,而每種靶子又分定靶、移靶和飛靶三種。於是,在這六種靶子的配合下,比賽的專案便分了飛馬斬定靶、飛馬射定靶、飛馬斬移靶、飛馬射移靶、飛馬射飛靶以及三靶混合等六種,一一比鬥起來,節目便足夠持續到夜間。

而飲食方面,宰殺好的牛、羊,新制的乳酪、奶酒、油茶、肉乾、麵餅、奶糕……也皆以車計,足夠所有賓客敞開了吃喝直到夜半。甚至,為了這次盛會所準備得柴禾,即便同時用於燒烤食物和夜間照明,也足夠用到明天早上。

除此之外,魯倫也絲毫沒有忘記克里格所說的他曾遭人刺殺的事,一早便給三十六部的人說了這些擔憂的事,並在大薩滿的主持下將各部帶來的出名的勇士分隊編排了,承擔起巡哨的任務,不止在周圍布下游哨提放突襲,更分派了各部善談的長老陪著那些異族使節,免得他們做些不好的事或起不必要的衝突。

在確定這一切安排皆已妥當後,時間便漸漸接近了正午,魯倫也開始猶豫要不要派人出去把克里格找回來——若是耽誤了時間,可不是說笑的事。便不考慮那些異族使節,僅是三十六部的人及鷹神殿的薩滿們在這,他便丟不起這個臉。

當莫菲亞帶了艾琳娜找過來,鷹神殿裡的薩滿們也過來詢問,魯倫也開始擔心克里格是不是真的為了逃避這樁婚事而跑掉的時候,那個一大早便離了部子的新郎便又一路縱馬衝了回來。

看到阿爸阿媽和一眾薩滿都在等著,克里格便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

“回頭再收拾你。”平日裡魯倫是一向懶得管克里格的事情的,只因他知道克里格做事向來有把握,但這一次克里格所做的事真使他動了怒,看著自己兒子的笑,塔倫特部的大頭人便狠狠的瞪了一眼,卻全沒想到,真到克里格完了禮成了人,便成了個桑格爾漢子,自有自己做主的權利,再不由他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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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馬,一轉頭,克里格便看到了站在莫菲亞身邊的艾琳娜。

這麼久來第一次,艾琳娜直直的瞪了眼看著克里格。

覺察到艾琳娜的不對勁,莫菲亞便輕輕捏了捏女兒的手——夫妻倆有什麼事,都可以以後私下慢慢說,眼下的成人禮是大事,如果鬧開了,那麼以後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然而艾琳娜卻輕柔而堅定的從莫菲亞的手裡抽出了自己的手,迎著克里格上前一步,咬了下嘴唇定定的看著克里格。

這下,場面上的氣氛便尷尬起來。

看著艾琳娜的表情,克里格便笑了出來——怕這才是艾琳娜真的性子。

委屈、憂慮、憤怒,和,毫不退讓的倔強——第一次見到艾琳娜時,克里格便覺出她那可憐柔弱的外表下的野性,然而隨後的日子裡那野性卻竟消失了似的,讓克里格有時直疑心自己當初是不是看錯了。

但是終於,這性子在她將成為自己婆娘的時候,毫不掩飾的展露出來,讓克里格如釋重負的同時又有些心疼——先前做自己的奴隸那麼久,到是委屈她把自己壓抑得那麼柔順。

這麼想著,克里格便咧開嘴笑了出來:“嘿,個傻妞,莫不是怕我跑了?”

“我有話要跟你說。”原本,艾琳娜以為克里格回來的時候自己會徹底安心下來,又或者,痛痛快快的把心底裡的委屈全爆發出來大鬧一場,但看了克里格那即無愧疚亦無勉強的笑,到頭來她只是很平靜的說了一句。

“艾琳娜!”看到一些桑格爾薩滿露出狐疑的表情,莫菲亞也覺得女兒的舉動有些出格了——雖然是克里格出格在先,但這種事情總得有一方適當退讓,不然,便是一拍兩散的結果。這種結果對克里格而言無非是大丟面子,但對艾琳娜而言……那個一開始就敢當了皇帝的面毫不猶豫拔刀的桑格爾小子會做出什麼,莫菲亞著實無法預測。

然而艾琳娜卻全沒聽到自己媽媽的話似的,仍舊直直的看著克里格:“就你,和我。”

這小妞卻是趁了仍不是自己婆娘的時候,來興師問罪並將條件咧——不過,若非如此,她便也不夠格做自己婆娘——若非先前她曾不顧一切的反抗自己,對這婚事,他到真要好好考慮考慮。這麼想著,克里格便笑了出來:“好。”

這下,雙方的家長便都露出焦急的神情來。小年輕最是愛面子,又易衝動,明明互相有意的一對小兒女,為了一時的性子而互相說出傷人的話,就此散了的事情,也是常有的。然而對這一樁婚事,無論是魯倫這邊,還是莫菲亞這邊,都是希望能成的。

在魯倫這邊,兒子獨自帶了弟兄到諾裡克人的地盤闖蕩,並無根基,又不懂得諾裡克人的事,極是危險,若是能有個對諾裡克人的事情知根知底卻又沒什麼勢力,非得依靠自己兒子的,那就再好不過。

而莫菲亞自不用提——且不說皇帝收養她本來就是為了克里格和他背後的各族人馬,便是皇帝真不計回報的護了她,艾琳娜早晚還是要找個人嫁了的。而克里格的本事、身份、權勢,在同齡人裡實在找不出第二個了。

“嘿,人家小夫妻有體己話兒要說,咱們便別在這邊不識趣了。”雷娜笑眯眯的又灌了口酒,便揮舞手臂招呼大家離開,之後又回頭:“我們在狼煙臺等。你們快點,莫使貴客們久候。若想做好事,且莫急,等晚上。”

這話一出口,原本尷尬的氣氛便放鬆了下來。幾個大人的臉上都露出奇怪的笑意,而艾琳娜白皙的臉頓時給羞得通紅,原本寫了滿臉的倔強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唯獨克里格仍舊一副滿不在乎的笑:“這個自然。瀆神的事,我是不做的。”

大人們都走掉後,場子裡便只剩了克里格和艾琳娜兩人。

“嘿,你有話要給我說,現在卻又不說,莫不是真個想和我做好事?”看到艾琳娜仍舊羞紅了臉低了頭不出聲,克里格便笑著調侃起來——對艾琳娜想和他說什麼,他大抵是能猜到的,但若是兩人硬邦邦直來直去的說,卻怕傷了夫妻和氣。

“克里格!”這話在旁的人來說是調侃,但從克里格的嘴裡出來,就變了含義——艾琳娜的火便上來了,“我給你說,媽媽把我許給了你是不假,但沒了你我也不是嫁不出去。”

笑容凝固的同時,克里格的臉便沉了下來——這話可是他沒猜到的:“你若不願嫁我,便該早說,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我也不是非你不可!這話便如一記重錘狠狠的砸在艾琳娜心頭,讓她幾乎委屈得哭出來。但她只是抽了下鼻子:“既你後悔,那這事便算了。”

“算了便算了!”說著,克里格便猛的轉身離開——這些諾裡克人,果然是信不得的,到這時候卻弄這麼一出花樣,莫不是以為他現在找不到個姑娘願意嫁他?

看著克里格毫不留情的轉身,艾琳娜便用力的捂住了自己的嘴——他果然是毫不在意的,竟就這麼離開!

眼淚大滴大滴的跌落在地上,而艾琳娜只是背轉過身,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她的第一次婚姻,尚未開始,便已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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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日1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