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現在你可以放我離開了？”在一隊滿腔怒火的迪德重甲騎兵的監督下，看著龐大的遷移隊伍，和已經隱末到地平線後的鎮子，提圖斯笑著看向素布埃米爾。
看著鎮定自若的提圖斯，素布眯起了眼：“你認定了我不會殺你？”
平淡而自信的盯著迪德人統帥的眼睛，騎士團總團長淡淡的笑著搖了搖頭：“我只是不認為你會捨得這些人的性命而已。”
說著，提圖斯滿不在乎的攤開手：“如果你們都是戰士，我真的擔心你會不受信用殺了我。但是你看看……”
指著那些趕著牲畜和大車的牧民，提圖斯解釋道，“你的麾下有一千名老兵，但是只有兩百名是騎兵——你以為他們能夠擋得住我的騎士們一次衝鋒？還是你覺得這些慢騰騰的大車能夠逃得過騎士們的追擊？”
這話讓素布埃米爾瞪了瞪眼睛，卻又無從反駁。在一番討價還價之後，他用一個大家都能夠接受的價格換回了帶著所有士兵和鎮民安全撤離鎮子的權利，而為了使他安心，提圖斯自願作為這種交換的人質——在已經做了這麼多努力之後，他自然沒道理再做什麼蠢事破壞好不容易得來的勝利。
然而，在為自己的全部部下和鎮民繳納了一大筆贖金，幾乎花掉了他和他的親信們全部的積蓄之後，要讓對方毫髮無損又趾高氣揚的回去，素布心裡又咽不下這口氣：“你真的以為我不敢？”
“我知道你們的土地和財產都被奪取了，心裡氣憤難平。但是征戰就是這樣的，有時候你會透過勝利獲得驚人的財富，也有時候你會因為失敗而失去一切。”慢條斯理的看著周圍的迪德人，提圖斯滿不在乎的解釋著，同時想到了克里格——似乎這個蠻族小子，就是透過戰爭而迅速的在短短幾年時間裡由一個不過帶了百來人的傭兵頭子一躍成為帝國東部軍區司令——只是不知道，克里格會不會象歷史上的很多名將一樣，一次不慎滿盤皆輸，最後連性命也丟掉了。
停頓了一會後，提圖斯再次說起來：“但是，往好的方面想——你保住了你的軍隊和你的人民——在這場永無止境的賭局中你還有本錢，還可以再來。而很多人，早已經出局了。”
這稱不上安慰的勸解讓素布沉靜下來，並想到了在之前的歷次戰爭中死去的袍澤部屬。沉默了一會，埃米爾才嘆息著點頭：“你說得對——而這得感謝你的仁慈。”
“談不上。”見到對方的態度已經緩和下來，提圖斯也樂得讓步，“我知道你的部下也都是驍勇善戰的武士。如果真的想要消滅你們，我們也會流很多血——眼下是雙方都能夠接受的最好結果——至少對我來說是如此。”
這樣和解的姿態不止使埃米爾，也使周圍的騎兵心裡都好受了許多。在未盡全力的情況下投降，這對於任何一支軍隊都是難以接受之事；但能夠得到強大而且睿智的敵人的肯定，則能讓任何一名武士都感到榮耀。
認真的看著提圖斯，素布埃米爾擠出一個微笑：“如果以後你落到我手裡，我也會允許你用金錢來買回你的本錢。”
“那將是我的榮幸。”
“最後一個問題。”說著，素布再次皺了下眉頭，“就象你說的那樣——如果現在你的人衝殺過來，我的人民是保不住的——我怎麼知道放走你之後你不會反悔？”
這個問題一提出，周圍的騎兵們都變得嚴肅認真起來——對於眼下的迪德人而言，這著實是一個非常緊要的問題。
如果是之前，提圖斯就會毫不猶豫的指出對方並沒有選擇的餘地。但是在經過了一番談話後，總團長突然覺得如果能夠在迪德人中培養一群對自己有好感的人也未必是壞事——至少，在對迪德人的大戰中，克里格能夠在早期沒有遭到猛攻，就和阿布丹傑王子一直想招攬克里格是分不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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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於這種考慮，提圖斯也變得鄭重起來：“北海人曾經評價我們諾裡克人——如果和我們立約而沒有文書，那就不可靠，因為只要沒有文書證明，我們就必然會背約。”
說著，提圖斯嘆了口氣，“我一直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如果沒有文書明確約定，發生糾紛的時候誰又能說得清楚呢？這不僅是諾裡克人的習慣，也是律法裁決的依據。但是我的一個異族朋友改變了我的想法。”
提到“異族朋友”，提圖斯禁不住笑了一下——似乎從一開始，克里格就不是一個會按照諾裡克人的規矩行事的人，直到現在，仍舊不是——這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但提圖斯寧願他一直這樣：“他跟我說，在他和他的族人那邊，只要和人說了，就得照辦——也許別的仲裁人不知道你是不是毀約了，但是你自己一定知道。”
聽到這話，周圍的迪德人都忍不住嗤笑起來——自己知道又怎麼樣？既然毀約了，必然是佔了便宜的。
看到迪德人的反映，提圖斯就知道了他們是怎麼想的：“當然，在一群慣於欺詐的人中間，一個誠實的人是活不下去的，因為別人會一直欺騙他損害他。但是我那個異族朋友也教給我，在一群誠實的人中間，一個慣於欺詐的人也是活不下去的，因為那些誠實的人會自然而然的將他排除出他們的社會。”
看到迪德人開始思考自己的話，提圖斯就認真的看著素布，一字一句的說了起來：“諾裡克人的習慣，我不打算更改，因為我並不想要被人欺詐和損害。但是在和外族人的交往中，我寧願採取誠實的人的習慣而不是欺詐者的習慣——既然你們不打算毀約來殺害我，那麼我也不打算調動我的軍隊攻擊你們。”
認真的看著提圖斯沉默了許久，素布也鄭重的點了點頭：“雖然你這話沒什麼道理，但是人活著本來就沒那麼多保證——我願意冒險信你一次——你走吧。”
禮貌的點頭致意後，提圖斯微笑著向他的敵人們告別：“希望下次能夠在不必使用刀劍的時候再見到諸位。”
對於提圖斯的告別，素布也挺直身體，微笑著回禮：“我也希望，能夠向我的族人告知，他們的敵人中，有一個信守承諾的義士。”
在這樣和氣的氣氛中告別之後，提圖斯便立即飛馬趕回鎮子。一方面，他擔心騎士們等他不及而對迪德人發動進攻，另一方面，他也擔心迪德人事後反悔再來追殺他。
這樣不多時，提圖斯便遇到了前來接他的全副武裝的騎士和扈從們。
見到總團長歸來，騎士們便興高采烈的歡呼起來，並大聲叫嚷著表示要追擊敵人。然而提圖斯卻擺動雙手使騎士們安靜下來：“農兵們現在在幹什麼？”
“他們在照料傷員，加固鎮子，閣下。”滿心歡喜的騎士們注意到，一聽到這話，提圖斯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加固鎮子？誰讓你們這麼做的！”鐵青著臉，提圖斯幾乎咆哮了出來。
“大家覺得，咱們要繼續進攻，終歸得有個後路，所以……”若是先前，自然沒人將提圖斯放在眼裡，但是之前親眼見過了提圖斯的武勇，又聽信了他那番“萬軍之主將敵人交到我手裡”的論述，此時的騎士們心底裡都將提圖斯當做了戰神再世，甚至遠勝克里格——看到提圖斯發怒，一些騎士們便畏怯起來。
深深的嘆了口氣，提圖斯便無奈起來——這些騎士終歸是遙遠世界來的蠻族，驍勇有餘，可惜智略不足，孤軍深入僥倖獲勝，居然還在想著繼續進攻——無奈的搖了下頭，提圖斯再次振作起來：“立即回去，準備撤退。”
“撤退，為什麼？”儘管對於提圖斯即敬且畏，但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騎士們還是立即表達出了反對的意見。
“贖金我計算過，還了欠款，付了出兵的款項，剩下的錢分到每名騎士還有十個金元——不多，但也不少。咱們這次出兵，依仗的是突然襲擊——如果在這裡多呆幾天，周圍的鎮子至少會有一萬迪德老兵調動過來，而能帶的新兵數量能夠達到五萬——你們以為咱們能夠憑藉這個鎮子擋住他們的攻擊？”
這個簡單而現實的威脅讓騎士們都安靜下來。眼下他們已經調動了全部的力量，也不過四千來人而已，其中大部分還是農兵——若是敵人真的調來數萬人，他們是無論如何也抵擋不住的。
“那難道咱們打下來的鎮子就這麼丟了？”安靜之中，一名騎士不甘心的問了一句。
“立即回去，把攻城塔、破城錘、拋石塔和盾車都拆了，把鎮子裡所有房屋的樑柱和大塊的石料也拆下來，一併帶回去。”說著，提圖斯策馬朝著鎮子的方向跑去，“目前咱們已經不缺錢了，就讓他們在這個鎮子裡繼續為咱們賺錢——需要的時候咱們再過來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