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了下手制止了部將們的騷動，帶著明顯的懷疑，克里格皺起眉，看著阿布丹傑王子：“所以，你要我幫你把這些人留在東部軍區？”
克里格的問題裡所帶的拒絕是顯而易見的，也是有充分理由的。儘管對迪德人諸多武士的評價中，最強騎兵的名頭歸於真神之劍，但那對於桑格爾人和特羅布人終歸只是傳說。而對於薩珊，在特拉波要塞前被伏擊的那一晚，和北海人一起，桑格爾人和特羅布人親眼見證了那些鐵甲騎兵的恐怖。
那一夜，儘管有北海人以命相搏，五十名薩珊仍舊造成了超過兩百人的傷亡——這還是特羅布人及時樹起了盾牆，擋住了接下來的迪德輕騎掩殺後的結果。
而這一次，在他們對面的，足足有五百名這樣的敵人——在這些強大的對手被以倍數放大之後，所能帶來的破壞也將以倍計。再考慮到此時克里格軍中並無北海人，而無論是特羅布人還是埃莫森人在體格和力量上都遠遠無法和北海人相提並論，可能僅僅是擋住這群敵人，就需要付出三到四千條性命——對於克里格來說，這顯然是絕對不能承受的！
看到克里格的表情，阿布丹傑王子便搖著頭笑了起來：“我親愛的朋友，你對我有些誤解——而如果我不對這誤解做出澄清，我恐怕這會破壞我們之間的友誼。”
說著，迪德王子依次看過周圍那些克里格麾下的將領們，最後又將目光落回到克里格身上：“如果說在以前，對我而言，你不止是朋友，也是一個值得拉攏的部下，那麼現在，對我而言，你不止是朋友，也是一個強大而有力的盟友。”
“為了自己的利益而使別人受害，這不是朋友會做的事情；為了自己的目的而損害盟友的力量，這也不是智者的選擇。我雖然不算智者，但至少還不笨——如果真的想把這些薩珊全部留下，你可能需要損失一整個軍團——如果我會提出這種愚蠢的要求，那可能就要永遠的失去一個好朋友了。”
“另外，整個帝國目前也只有一千名薩珊而已。如果真的有五百人被留在東部軍區，對帝國的軍力也是一個巨大的打擊——這個打擊，即便是拿蘇丹的位置來和我換，我也不願意接受。”
這個解釋讓克里格平靜了一下，也讓周圍的將領們安心下來。
看了看周圍的人，克里格便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坐著：“那麼，我又能幫你做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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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我讓吐布魯速改變主意。”阿布丹傑認真的看著克里格，“我不知道是什麼使他認為我的哥哥才是更加值得追隨的人，但是，我想，如果我那位親愛的哥哥在率領著五百名帝國最優秀的騎士參加一場勢在必得的戰爭時，由於計劃的謬誤和臨場指揮的失當，導致原本應該勝利的戰爭卻徹底失敗，那麼也許那位驕傲而自信的薩珊領袖就不得不重新考慮他的決定了。”
“這沒差別——我還是得在戰場上直接面對五百薩珊。”克里格皺著眉搖了搖頭。
“這期間的差別可比你想象的要大，我親愛的朋友。”笑著點了點頭，阿布丹傑王子解釋道，“我的哥哥，骨子裡是一個非常驕傲的人。當看到在他對面的不過是些和他的兵力差不多的敵人後，他會選擇的戰術只有一種——就是集中全部的薩珊一次粉碎敵人，之後用輕騎兵跟進掩殺——那些異族騎士絕對抵擋不住這樣的進攻，崩潰只是時間問題。”
停頓了一下，阿布丹傑嘆息了一聲：“但是這個時候，也正是我那位親愛的哥哥最脆弱的時候——因為派出了麾下最強大的騎兵和最迅速的騎兵，在他身邊將只剩下一些笨重或者軟弱的步兵。這個時候只需要一次突擊，就可以迫使他從戰場上逃離。這樣，一場輕而易舉的勝利到頭來轉變成可恥的失敗……”
“沒人能接受如此無能的指揮官。”認同的點了點頭，克里格舔了下嘴唇，再次皺起了眉頭——在阿布丹傑的提議裡，有一件事被對方刻意的忽略了——考慮到五名迪德王子之間實際的糾葛，如果阿布丹傑要求自己在戰場上殺死自己的哥哥，克里格一點也不會感到奇怪。但是，阿布丹傑偏偏沒提。
就在克里格準備同意阿布丹傑的提議時，一直不曾開口的艾琳娜卻突然開口了：“您的提議聽起來確實合情合理。但是這件事事關重大，我們需要好好商量一下。”
這幾乎已經等於是拒絕了——在那一瞬間，克里格清楚的看到阿布丹傑眼裡的失望——然而下一瞬間，迪德王子微笑著點頭：“我理解。”
接下來，主賓雙方又聊了些別的事情，便結束了這次會見。而克里格則毫不避諱的將阿布丹傑王子安排在了客房裡。
然後，這天晚上的時候，在入睡之前，克里格和艾琳娜之間難以避免的再次發生了爭執。而爭執的原因，毫無疑問是關於要不要出兵的問題。
“克里格，相信我，我這是為了你好。”
嘆了口氣，克里格搖了搖頭——誰會覺得自己婆娘在害自己呢：“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只是不知道我們為什麼要拒絕這個提議。”
“你說你看不出來？”輕輕將克里格的頭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用手指梳理著克里格的頭髮，軍區司令夫人笑著看著自己的丈夫，“你只是懶得去想而已——我知道如果我要和你說，這是出於政治上的考量，你一定會不耐煩。但是即便是不從政治上考慮，這次作戰也是不值得的。”
“你說不值得是什麼意思？你覺得阿布丹傑一定會失敗？”挑了下眉，克里格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當然不是——我們對迪德人內部的問題知道得不多，現在就對這種事情做斷言為時過早。我所說的，是你的力量的損耗。”
“這到是個新鮮詞。”眨了眨眼，克里格看著艾琳娜，猛的坐了起來，“說細點？”
“人口。想想看，整個桑格爾三十六部有多少人口，你的部子又有多少人口？儘管皇帝很信任你，但你畢竟不是諾裡克人，整個帝國都在提防你。如果皇帝去世——以他的年歲，這是很可能的——換了一位新皇帝，你要怎麼辦？”
看到克里格仍舊一副不明白的樣子，艾琳娜便嘆了口氣——也許經過這幾年的學習，克里格已經掌握了諾裡克人的軍略知識，但他的思維方式卻終究還是桑格爾人式的：“想想清楚，現在在你身邊，真正可靠的力量只有你那百來名老弟兄，和四百多桑格爾騎兵而已。而即便是桑格爾人全族都支援你，你們有多少人，多少兵？”
停頓了一下，艾琳娜接著說：“對，咱們之前向你阿爸的部子送了大量乾草，幫助他們度過冬季——有了充足的草料，畜群就能擴大，而部子的人數也可以增加。但那又怎麼樣？就算你的部子裡，所有的婆娘都已經懷上了孩子，離他們能踏上戰場還有十五年——在這十五年裡，如果要打大仗，你的依靠是什麼？你收留的那些唱詩班的孩子到是要快一些，但是也得三四年後——而且他們甚至還不足百人。”
克里格抓了抓頭皮，皺起了眉——艾琳娜所說的到是他從來沒想過的問題——如果皇帝死了，而新皇帝要收回他的堡子，他怎麼辦？
“現在我們應該安定下來。”認真的看著克里格，艾琳娜點了點頭：“迪德人隨時可能捲土重來；隱修會騎士團和別的一些人對你並不友好；你對奧路斯元老的明確拒絕已經得罪了很多帝國權貴——在這個時候貿然行動損失自己的力量並不是什麼聰明的做法。”
吞了口口水，克里格嘆息起來。經艾琳娜這麼一說，他突然開始深刻的感覺到自己的無力——而這種感覺讓他心裡充滿了憤懣。
看到克里格的樣子，艾琳娜輕輕伸出手，撫摩著丈夫的臉：“別想太多——我們總有些事情是做不到的。我知道你願意幫助你的朋友，而且從長遠來看，如果能夠幫助阿布丹傑成為迪德蘇丹，對我們也有力。但我們都有自己能力的極限——他也會理解的——而且，這一次的成敗，並不能決定他們對蘇丹之位爭奪的結果。”
迷茫的抬起頭看著艾琳娜，克里格始終覺得有些什麼地方不對——但他又說不出來：“你說，我們都有自己能力的極限？”
艾琳娜無奈的點了點頭：“是的，我們都有自己能力的極限——終究，我們只是凡人而已。”
長出一口氣，克里格從床榻上站了起來，隨手抓過紅袍胡亂披在身上，輕輕拍了拍艾琳娜的肩膀：“你先睡吧——我去雷娜那看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