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魯？”聽到這個問題，黑武士的首領明顯的露出了驚訝的腔調。
沉默了一下之後，黑武士的首領才再次開口：“您是說，那個因為自己從來不曾做過的事情而被冤殺的可憐人？”
略微停頓一下之後，不等羅密歐回答，黑武士將他那句帶著指責和嘲諷的話接著說了下去：“您怎麼會認為我和他有什麼關係？”
“商人的直覺。”認真的看著對方，羅密歐平靜而鎮定的回答，之後不緊不慢的抬起一隻手，“和我這種私生子不同，安德魯從出生起就受到良好的教育，享有富足的生活。他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在調集了確信萬無一失的資源之後進行的必然會產生確定結果的——至少，他認為是如此。”
停頓了一下，羅密歐再次抓起酒壺，為自己滿滿的倒上一杯，潤了潤喉：“所以，象他那樣一個謹慎得已經成為本能的人，突然之間跑到我面前，勸說我用五百人，哦，不，還要再加上他不知道從哪找來的一百人和一百名妓女，奪取埃德拉城和科尼亞斯。如果沒有一個足夠有分量的大人物在背後鼓動他，怎麼可能？”
儘管沃倫僱傭兵首領一直在緊盯著對方的眼睛，但黑武士首領卻顯然是個見過大陣仗的人，對於這種咄咄逼人的注視和質疑非但沒有絲毫的不安，反而從一雙眼睛裡透出絲絲笑意，似乎還帶著一些……憐憫。
這種眼神讓羅密歐很是不舒服。儘管還不知道對方是誰，也不確定對方的意圖，沃倫僱傭兵首領卻有種已經落入對方陷阱的感覺。
“所以說，就因為他背後可能有人指使，你就把他的頭顱砍下來掛在城頭？”帶著調笑和憐憫，黑武士首領不緊不慢的發問，“這難道才是沃倫商人的本色？”
“您自己不是也說了嗎？”為了扳回劣勢，羅密歐毫不退讓的頂了一句，“做大事的時候，如果不足夠隱秘，不但事情會敗露，而且自己也有性命之憂。”
說著，羅密歐嘆了口氣：“而我們那位共同的朋友，卻顯而易見並不是個能夠保守秘密的人。雖然我很珍視我的朋友們，但我覺得我更應該好好愛惜我和那些把自己的未來託付給我的人們的性命。”
這句話讓黑武士首領明顯路出遲疑的神色。停頓了一下之後那位隱身人才再次開口：“所以說，你之所以那麼做，並不是對他的提議表示反感，而是因為提議的人不對？”
“當然不是。”毫不遲疑的反駁，羅密歐眨了眨眼，“就算我的人馬都是精銳，要憑藉六百人和那根本不知道是否存在的東方人的援軍在帝國面前奪取一座邊陲重鎮，這是想都不用想的瘋狂舉動——如果是六千人，也許還有可能。”
聽到羅密歐的最後一句話，黑武士首領的眼睛明顯的眯了起來。經過短暫的交鋒，儘管雙方什麼也沒確認，但羅密歐已經在心裡認定對方必然是安德魯身後的人，因此，沃倫僱傭兵頭領故意在話裡留了個誘餌，作為對對方的試探。
“所以你也意圖反叛帝國？”遲疑了一會之後，黑武士首領才終於帶著明顯的不確定發問。
“當然不。”毫不遲疑的反駁道，羅密歐禁不住笑了起來，“只是站在一個統帥的角度，對於要奪取埃德拉城所需要的兵力做一個小小的估計而已。”
黑武士首領沉默了一會，才終於點點頭：“確實是一個可靠的估計。”
“恩……那麼，您來找我，到底有什麼事情呢？”看到對方暫時停止了言語上的進攻，羅密歐就再次把自己的問題拋了出來。
“一個疑問——就象我之前所說的那樣——您把您之前多年辛苦積累的產業全部低價轉讓，難道真的只是為了到帝國東部來做一個僱傭兵首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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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讓羅密歐皺了皺眉。儘管心裡已經確認對方必然是安德魯背後的人，儘管認為諾裡克帝國完全沒必要注意自己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平白無故的對完全不知底細的人表白心跡也未免太愚蠢了：“聽您的話，似乎並不大看得起僱傭兵這一行當？”
這話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但是面對一個根本就不知道對方身份的人說出來，就有些可笑了——就算日後宣揚說某人看不起僱傭兵，又該說這個人是誰呢？但是這話在羅密歐說起來，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就好象他已經知道了對方的身份一樣。
“當然不是。”說著，黑武士首領露出一絲笑意，又嘆息一聲：“不過不管再怎麼說，作為賣命求生的僱傭兵，總是比不上富可敵國的大商人，不是麼？”
“我從來都不認為，哪個行業是低賤於其它行業的。”說著，羅密歐再次喝了口酒，卻絲毫也沒有請自己的客人分享的意思，“農民也好，商人也好，僱傭兵也好，甚至哪怕是小丑、妓女，這些行業，如果只是做最基本的行當，自然會很辛苦，但是如果能夠在這一行裡做到足夠高的層次，也總能出人頭地。”
說著，羅密歐放下酒杯，擺了擺手：“以僱傭兵來說，在帝國宮廷裡，哈康閣下不也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嗎？”
“這到也是。”黑武士首領認同的點了點頭，之後嘆息了一聲：“既然羅密歐閣下志趣如此，我也就在這裡預祝閣下威名遠播了。”
說完，黑武士首領輕輕點頭施禮，之後轉身離開。
從羅密歐的面前，到會議廳的大門，距離並不遠，而黑武士步履矯健，走得也很快。但是當走到門口的時候，去拉門的黑武士卻愣住了——儘管不過是一扇木門，他一拉之下竟然沒有拉開。
“這是什麼意思呢，羅密歐閣下？”遲疑了一下之後，黑武士首領再次轉過身來，似笑非笑的看著沃倫僱傭兵首領。
“閣下對我過去的事情打聽得這麼清楚，想來也是下了功夫的，難道只是為了來找我聊幾句的嗎？”看著黑武士首領，羅密歐露出了一個商人式的微笑。
“那麼，您以為呢？”儘管四名衛士立即將手按到了武器上，首領本人卻仍舊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安德魯對我說，如果能夠成為埃德拉和科尼亞斯大公爵，他希望能夠成為我的首相。那麼您呢？您的利益又在哪裡？”
擺了下手，黑武士首領笑了笑：“對於一個無意買賣的客人而言，商品的標價有何意義呢？”
“既然您說到買賣……”聽到這種提問，羅密歐也笑了起來，“您什麼時候聽說過，一個人在根本不知道對方是誰，也不知道貨物是什麼的情況下，就買進貨物的呢？”
“我以為您是一個真正的懂得把握機會，敢於承擔風險的人——至少，一直以來您的表現都是如此。”
對於對手的恭維，羅密歐點了點頭：“確實如此——我一貫如此——在遇到一些事情的時候，我是能夠下決心的。但是您要明白，我下決心的前提是，對情況有足夠程度的瞭解。”
說著，不等對方回答，沃倫僱傭兵首領再次開了口：“如果僅僅是要我在埃德拉城製造一場騷亂，這並不值得五萬金元。所以，至少安德魯是真的認為那個計劃是可行的——這就意味著，他還有別的，並沒有告訴我的依仗——比如，您的身份？”
這個針對明顯的問話使黑武士首領再次笑了起來：“啊，我的身份……在確認您的心意之前，恐怕您最好還是不知道比較好。”
嘆息一聲，羅密歐攤開了雙手：“那還真遺憾——我的習慣是，絕對不和不可信的人合作。”
“所以說，看起來，我們確實是無法達成合作的。”說著，黑武士首領也點了下頭，表示遺憾，“那麼，我想，接下來我該說，再會？”
“雖然很冒犯，但是……”撓了撓下巴，羅密歐將手指向前一擺，“很遺憾，我的習慣是，親自確認那些不確定的事情——所以，我想，也許更合適的做法是由我親自揭開您神秘的面紗？”
得到這個再明確不過的命令，四名沃倫僱傭兵立即邁步上前，而四名黑武士也頓時將手中的寶劍抽了出來，警惕的看著四名衛兵。
“為了我們以後能夠以更加和睦的方式見面，我建議您最好不要這麼做。”對於羅密歐的做法，黑武士的首領絲毫也不感到緊張，“我懇請您珍惜您部下的性命，不要做傻事——不要說眼前這四位，就算再來四十位，也留不住我。”
“既然這樣……”聽到這句話，羅密歐也嘆息了一聲，之後將面前的桌面翻了過來，“現在您是否仍舊堅持您的意見呢？”
看到巨大的木板上固定的足足十張上好弦裝好矢彈的*，黑武士首領的神色也終於不再那麼輕鬆了。
在綱弩的威脅和沃倫僱傭兵的威脅下，黑武士嘆息了一聲：“我希望您考慮清楚了——知道了我的身份，您就失去了選擇的權利。”
看著黑武士的表情，羅密歐突然升起一種不安的情緒——這一刻，他寧願眼前的五個人就這麼離開——但下一刻，他就再次恢復了鎮定。將不穩定因素留著，並不是他的風格：“那由我來決定。”
笑著搖頭，黑武士首領無奈的嘆息一聲，抬起手，掀掉兜帽，慢慢的摘下了擋在臉前的鎖鏈護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