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一群群肥壯的嫩羊，阿莫扎便打心眼裡高興。
阿莫扎是個老兵，也是個老牧民，更是個虔敬的信士。這些年來，他跟了蘇丹征戰，得了個婆娘；又跟了二王子征戰，得了兩個兒子。
當他們奪了諾裡克人的城後，許多年輕的便領了賞，做了城市人——但阿莫扎卻直朝他們吐口水。
這些憊懶的毛娃娃！古早的時候迪德人便是牧民，祖祖輩輩都是牧民。牧民就該有牧民的樣子——住氈帳，燒牛糞，伺弄牧群，這才是個本分牧民該做的事。
於是，阿莫扎便跟了二王子繼續作戰，直到他們奪了默爾菲平原——這卻是個再好不過的大牧場。阿莫扎便動了心——和他一起動心的，還有許多上了年紀的老兵。於是二王子便將這些土地分割了賞給他們，讓他們將家裡人都接過來，便在這裡生活，世世代代。
而隨了這些土地一併賞下來的，還有劫自格羅格人的牧群——而此時，阿莫扎便心滿意足的看著那群羊兒在蔥翠的草原上漫步，吃草。
然後，一股震動便使老兵警覺起來——老兵猛的回身向北看，便看到一股煙塵直直的揚得老高。
這卻是大隊騎兵賓士時才有的景象！儘管整個默爾菲草原都已經落入迪德人的手裡，儘管幾位王子仍舊帶了幾萬兵把格羅格人堵在北邊壓得透不過氣來，阿莫扎還是頓時緊張了起來——若是前線吃了敗仗，撤下來的潰兵可不是這種煙塵——這看起來到象是敵人！
轉了無數念頭，阿莫扎便棄了羊群和牧犬不顧，策馬朝了聚居地奔去。
原本格羅格人便是以部族的形式聚居在大草原上，而得了這些土地的迪德人也懶得將他們的聚居地拆了重蓋，便直接佔了他們的地方。而這些得了賞退了軍隊的迪德人，便也各自按了族群、軍隊抱了團，居住在這些散佈在大草原上的聚居地裡——雖然已經不再征戰，這些迪德人也都是刀馬功夫嫻熟的，若是叫喚一聲，聚個三五百騎兵不成問題。
到了地方時，阿莫扎便見許多人已經騎了馬提了刀等在門口——那一望便知的數千騎兵賓士的煙塵，卻瞞不了任何人——見了煙塵，那些仍留著征戰本能的迪德人第一個想法便是先抱了團預備作戰。若是自己人，這般防備也不會有損失；若是敵人，這般機警卻是救命的。
當那賓士的騎兵隊已經到了能夠看得清旗幟的時候，聚集地裡的兵便已經全部集了起來，總有五百一十三人。而婆娘們則帶了孩子們，先在木柵後面躲了。
看到對面那面從未見過的旗幟，和對方騎兵毫不掩飾的分散包圍的意圖，所有迪德人邊都抽出了馬刀準備拼命——對面的騎兵，少說也有三四千，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勝出，唯一的結果便是死得夠本。
然而，在對所有迪德人成了個半包圍的陣勢後，那些騎兵便停住了，竟沒有立即進攻的意思。
緊接著，對面邊有個騎士獨自策馬靠近。
“迪德人，找個說話作數的出來！”走到離馬弓射程不遠的地方，那個騎士便大刺刺以馬鞭一指，喊了起來。
老兵們互相看看，便推了阿莫扎出來——這些退役老兵，原本並沒有身份上的差別，但阿莫扎比旁的人更沉穩虔敬些，卻是得了大家的信服。
“你們是什麼人，來幹什麼？”既然對方擺出了談判的姿態，事情便未必沒有回旋餘地。而且現在迪德人正是強勢的時候，對方應該也不敢太過進逼——這樣想著，阿莫扎便在心裡向真神祈禱了，開口詢問起來。
“我是克里格，魯倫和託婭之子，鷹神之子，天選之人。”此時，克里格對於自己那越來越長的頭銜已不再彆扭，便毫不遲疑的拿出來唬人，“我帶了兵隊前來襄助格羅格人征戰——你們卻是我的敵人。”
阿莫扎便吸了口氣，又吐了出來——先不說對方那駭人的名頭，僅是對方的兵數和立場，便足夠使阿莫扎絕望了。然而隨即老兵又抓到一線希望：“那麼，榮耀的克里格，你帶兵來到我們這裡，可是為了使你的刀沾上我們的血？又或者只是來下封戰書，使我們集結了與你相稱的兵隊來征戰？”
聽了對方的恭維話，克里格便笑了出來：“都不是。”
不等阿莫扎答話，克里格便以馬鞭一指迪德人身後：“你們都是些戰士，雖然人少，但我若殺了你們，你們也沒話說。但我不願使我的刀沾上婦孺的血，也不願使她們失去依靠——我卻是來下通牒的。”
“這寨子，這土地，這牧群——這裡的一切，都是格羅格人的。若是你們珍惜生命，珍惜你們自己的和你們婆娘、孩子的生命，便立刻放下武器，收拾了東西，離開這裡——若是你們拒絕，或者試圖在離開的時候帶走一隻羊，一匹馬，在日落之前這裡便不會有活的迪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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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莫扎便瞪大了眼睛——這人帶了數千騎兵，卻是來搶劫的！當然，便如同克里格所宣稱的那樣，這些寨子、土地和牧群，本來就都是迪德人搶自格羅格人的。但是既然老兵們從王子的手中接過了這些賞賜，便早將這些東西當作了自己的私產，此時聽說克里格要他們讓出來，便頓時覺得自己遇到了強盜，給人劫了。
“可是，我們離開這裡，能去哪呢？”舔了下乾裂的嘴唇，阿莫扎便枯澀的哀告起來。
對面那個騎士便冷笑起來：“南邊，北邊，東邊，西邊，總有你們去的地方，只要肯走，總會到的。怎麼問我？”
“這個事，我卻做不了主——總得我回去和他們商量下。”又咬了下嘴唇，阿莫扎便越發猶豫不決起來——若是他們速度夠快，到是能在日落前走到鄰近的聚居地，但若是稍微拖延一些，便難免在大草原上過夜——草原裡的狼群，可不是說來嚇唬小孩子的。
克里格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點了下頭：“隨便你——但我先給你說明白，我的兵，我卻未必壓得住，莫讓他們等得不耐煩。”
當阿莫扎將事情說了後，許多迪德老兵便叫嚷著拼死一戰。然而在聽說了克里格的許諾是“沒有活的迪德人”之後，所有人便都洩了氣——自己戰死到沒事，但拖累女人孩子一起死，便不那麼輕易了。
結果，沒等到克里格的兵不耐煩，阿莫扎便先來要克里格立了誓，之後帶了老兵們丟了武器，棄了戰馬，帶了躲在寨子裡的婦孺在桑格爾騎兵的監視下踏上了逃難的路。
送走了那千把迪德人後，琴扎人也將散落在四處的牲畜群聚攏了過來——大略清點下來，牛羊總有一萬多頭，而馬匹也有三百來匹。至於寨子裡的東西，就實在沒時間細細清點了。
不必動刀槍便平白得了這樣大的便宜，所有人便都興奮起來。然而克里格只一句話便使他們由興奮到失望到憤怒，進而對克里格橫眉怒目起來。
“馬匹帶走，牛羊全殺了，只取裡脊肉和腰肉帶走，剩下的都燒了。”
這話一出口，所有聽見命令的人便都呆了，一個琴扎兵更憤怒的直接脫口而出：“這不成！”
騎在馬上，克里格便冷冷看了那兵一眼：“怎的，你要抗命？”
這一句話便是抗議的兵冷靜下來——格羅格人雖是不講究禮儀，但在軍中抗命也是死罪：“我沒那意思——但，這可是一萬多……”
“你們也都這意思？”看了周圍的琴扎兵和桑格爾兵，克里格便冷笑了問。
“克里格，咱們自己弟兄便不說了，旁的人，總得有點好處吧？”周圍的桑格爾人不好意思說，而琴扎人則是紛紛點頭，安度憑了自己和克里格好歹還算有一層弟兄關係，便小聲勸說起來。
誰想到，克里格竟滿不在乎一點頭：“這些牛羊，誰若是想要的，只管帶上——但我把話說在頭裡，若是遇了迪德人大隊，大家逃命的時候，是要牲畜還是要命，自己掂量。”
看到琴扎人仍舊不以為然的樣子，克里格便嘆了口氣：“咱們若是殺了牲畜燒了，迪德人便知道咱們是豁出去一切和他們征戰，再給劫掠幾次，便該撤軍了。若是帶了牲畜走，迪德人知道咱們是為了財物來的……”
這一層，卻是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這下給克里格明白點了出來，所有人便都沉吟起來。
克里格從來不曾耐了性子給人講道理。但這次出兵，他身邊的五千人裡，到有三千是他所不熟的琴扎人，剩下的兩千桑格爾漢子也是他有心拉攏得罪不得的——這下他便只得耐了性子講道理：“這不過是個幾百人的寨子，便是一萬牛羊——這草原上也有百十來個這樣的寨子。咱們多打幾個，趁早逼了迪德人撤軍——他們撤的時候留下的牛羊，咱們才真撿得安生。若是現在咱們就帶上了牲畜，接下來還怎麼打？難道靠這萬把只牲畜過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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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終於完事了。公司裡已經沒幾個人了……
大家，明天見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