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執說出這句話的確只是因為衝動, 話趕話說到那裡了,他便衝口而出;這話一說完,謝執就看到了父母猛地睜大的眼睛向他投過來的震撼。
剎那之間,謝執心中湧起一股情緒——倒也不是害怕, 甚至談不上得意, 只是覺得——這件事情就該是這樣的。
謝執忽然就明白了剛才自己為什麼要給父母說了。
只是通知一聲,無論父母答應或者是不答應, 贊成或者是不贊成, 謝執的人生也都早就不需要父母的同意和過問了。
“你……”謝執媽媽頓了許久, 才咬牙道,“再說一遍?”
“可以再說一千遍。”謝執微微抬高下巴, 牽住嚴肆的手腕,語氣平靜地說,“他, 是我的愛人。”
“對。”嚴肆笑著點頭,“我是他的愛人。”
謝執媽媽深深吸了一口氣, 回頭看了看旁邊的謝執爸爸,還沒想好怎麼說下一句話,一個掛著工牌的男生快步走到他們身邊兩三米處, 有些猶豫地看了看這邊。
“怎麼了?”謝執回頭問。
“謝執,嚴肆。”男生說, “是這樣,我們的閉幕式和頒獎典禮馬上就要開始了,我來請你們回座位——這兩位是?”
男生一邊說, 一邊用眼神詢問了一下站在一邊,神色很奇怪的謝執父母。
“是我們的父母。”嚴肆隨口道。
……你們的父母?
掛著工牌的男生有點奇怪,不過今天頒獎典禮人流量巨大,需要引導和安排的貴賓數量巨多,他早就已經忙得暈頭轉向,這種值得深挖的句子boom地扔在他面前,他也只是把它歸結於——
“好兄弟啊!”
忙傻了的男生只說:“好的,那我先送你們去座位,然後回來照顧令尊令堂……”
“不用。”謝執搖搖頭,“你帶我們父母去座位上就行,我們自己能找到位置。”
又是一個“我們”,工牌男愣是沒有驚到也沒有嗑到,傻乎乎地過去給謝執父母做指引。
謝執媽媽站在門廊處,看著謝執和嚴肆並肩往他們的座位走去;謝執背影筆挺,即使走在嚴肆身邊,也毫不遜色;整個禮堂燈光大開,耀眼的光線從上撒下,照在謝執和嚴肆的西轉碎鑽上面,閃耀出一層無法靠近,灼人無比的光芒。
謝執媽媽看著謝執的背影,被耀眼的燈光刺得頭有點暈——不知道是不是謝執做了髮型的關係,她感覺自己的兒子很陌生,幾乎已經是一個陌生人了。
如果不是謝執爸爸還把謝執媽媽撐著,她可能很難靠自己從門廊走到自己的座位。
工牌男盡職盡責帶好路,確認兩個人知道自己的位置後才離開。
謝執媽媽頭暈目眩,直到跨越四五個人走到自己的座位邊,才稍微感覺好了點,剛準備坐下,就看見她旁邊坐了個穿著不倫不類衣服的女人。
那個衣服怎麼形容……謝執媽媽感覺上一次看到這種衣服和髮型,還是古裝片裡那些貴妃娘娘。
一種非常荒謬的感覺浮上謝執媽媽的心頭,她猛地抬起頭來,看了一圈人頭攢動的禮堂,確認自己並沒有忽然穿越進入古裝劇,這才放心心來——個鬼。
坐在她旁邊那位“貴妃娘娘”已經轉過了頭來,僅僅從五官來說,也確實是“貴妃”級別的好看,就是人笑得有點傻。
麗姐今天受邀參加兒子兒婿作品的頒獎典禮,心情非常好,隨便看到誰都是喜上眉梢,不過在不熟悉她的人眼裡,這可就笑得太像個傻子了。
畢竟她再傾國傾城也是四十多歲的人了,笑得跟十四似的,那不是傻得天翻地覆麼。
“你好你好。”麗姐傻笑著舉起自己的手,準備不管三七二十一和謝執媽媽握一下,“你也是家長?來看孩子的頒獎典禮嗎?”
“……是啊。”謝執媽媽心不在焉,有些敷衍地握了一下。
“我也是!”麗姐高高興興地說,“我今天來看我兒子的頒獎,對了給你介紹一下我老公……”
麗姐回頭一看,旁邊座位空著,她忽然想起了什麼,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大笑:“哎呀,他上廁所去了——不說這個,你耳環在哪兒買的?真好看……”
謝執媽媽一個頭兩個大,本來就剪不斷理還亂的兒子的感情問題還沒想清楚,坐下就被一個貌似穿越而來的人拽著聊耳環。
這都什麼鬼??
可是麗姐那叫一個能聊,和謝執媽媽名字都沒有互相交換,就已經從耳環聊到了護膚品,最後一路賓士到湖南街邊的小吃,等到大廳燈光關閉,頒獎典禮開始的時候,謝執媽媽整個人徹底昏了。
“呀,開始啦!”麗姐雙手合十,輕聲感慨。
“要安靜囉。”麗姐旁邊來了一個男人,坐下的時候,摸了摸她的髮絲,像哄小孩一樣地說。
暈頭轉向的謝執媽媽瞟了一眼上廁所回來的男人,晦暗燈光之下,她看到這個人鼻樑和嘴唇似乎與嚴肆有些相似。
“……”謝執媽媽真的無語。
什麼鬼,難道現在是個男人,都必須像嚴肆了?!
不同於父母那邊的熱鬧,中間這一塊坐著的電影團隊成員們,都是非常安靜的。
大家似乎擁有了同款的默契,保持著沉默,非常虔誠地仰頭看著唯一亮著燈光的舞臺,聽穿著晚禮服的主持人念著堆滿了華麗辭藻的開場白,然後開始逐一播放精美的ppt,宣佈獲獎名單。
先宣佈的是最佳配樂、最佳動畫電影等等和謝執他們整個組都不算很有關聯的電影。
謝執也就有機會坐在座位上,看著舞臺上面斑斕的燈光發呆——其實如果對比一下威尼斯電影節的話,這個電影節的頒獎舞臺可以說是簡陋了。
led螢幕有些老舊,最上面的兩塊接觸不良黑著,燈光設定不算合理,所以打得人有些過白。
但謝執心情卻是很不一樣的。
上一次在麗都,那是別人的作品參賽,再漂亮的燈光也沒有一個燈珠是和謝執有關係的,而這一次,每一盞燈,都因為他們的參與而亮。
謝執坐著發呆,感覺自己像泡在水中,主持人宣佈獎項和別人領獎的獲獎感言都像被水隔絕在外面,離得很遠。
然後,謝執感覺自己的手微微一重,手背被一個溫熱的掌心蓋住。
謝執抬頭,看到嚴肆在看他,然後又下意識盯了一眼不遠處的攝像機——整個場館拍觀眾席的攝像機都有三個,便於切換視角展開直播。
他們牽手這個動作,很容易就能被拍進去。
謝執翻手,直接將自己的十指穿插到嚴肆的十指之中。
“緊張嗎?”嚴肆低聲問一下謝執。
“其實不是很緊張,我……”
“本屆大學生電影節,最佳編劇獎——謝執——《消失的偶像》。”
謝執瞬間並沒有反應過來,不過三臺攝影機倒是反應過來了,所有的目光都向他們坐著的角落聚攏,謝執終於明白為什麼嚴肆會問他緊不緊張。
下一刻,謝執直接被拉進了嚴肆的懷抱。
當著幾臺攝影機,眾目睽睽之下,兩個人緊緊擁抱了一下。
但這並不奇怪,因為馬上,潘言也沒按捺得住自己,直接撲過去給了謝執一個擁抱,然後把他推到外面的走廊上。
謝執根本沒反應過來,茫然地看了一眼臺上,又茫然地看了一眼臺下,然後在最前面轉過頭的人裡,捕捉到了幾雙熟悉的眼睛。
溫隨心是不加掩飾的狂喜,白翰墨是溫和的欣賞,林久是“嘿嘿嘿嘿好他媽牛逼”,三個人在前面把謝執看著,嚴肆在身後把謝執看著。
謝執回過頭,又和嚴肆對視了一眼,然後才反應過來,往臺上走去。
走上臺之後,王教授拿著獎盃給謝執送過來,也在臺上給了他一個擁抱。
“一年級就能做到這個程度。”王教授緊緊抱了謝執一下,“你真的很優秀。”
“謝謝王教授。”謝執低聲道,“離不開您的教導……”
“好孩子。”王教授拍了拍謝執背景,然後放開他,把他推到豎著麥克風的講臺前面。
謝執拿著獎盃,先看了看獎盃,然後又看了看臺下——在人群之中,找到帶著笑意的嚴肆。
所有人的掌聲早就停了,只有嚴肆還在鼓掌,給他無聲的微笑。
謝執深吸一口氣,對準話筒,把之前準備好的獲獎感言娓娓道來。
謝執的獲獎感言很簡短,只有一分半鍾,講完之後,他就從舞臺的右側下去。
舞臺樓梯最後半截近乎掩藏在黑暗之中,剛才還站在聚光燈下,星光熠熠的人幾步路便隱匿在黑暗裡面。
謝執才在一片黑中走了兩步,就聽見音響中傳來另一個頒獎人的宣佈:“本次電影節,最佳男主角——嚴肆,來自北京電影學院,出演電影《消失的偶像》。”
謝執聽到嚴肆宣佈的時候,恰好走出黑暗,走到有一些光的步道上面。
不過光線仍然不是很強烈,謝執低著頭,仔細看腳下的路;還沒有走幾步,就聽到整個場館內響起一陣驚呼。
謝執捏著獎盃,茫然抬頭,只見在他面前,西裝革履的嚴肆快步向他走來,臉上掛著笑意。
還有兩步走到謝執面前,嚴肆舉起手。
謝執下意識把獎盃換到另一個手中,靠近嚴肆那只手舉起來,手掌開啟,橫在半空中。
兩個人交錯的剎那,兩隻手在空中一拍,發出響亮的一聲。
交接完成,兩個人一個往前,一個往後,非常瀟灑地繼續走。
“啊啊啊啊啊——”麗姐早就忘記了什麼“要安靜囉”的叮囑,小聲尖叫,靈活地翻起來,拿出照相機對著謝執和嚴肆一頓狂拍——運氣和技術都非常好,準確抓拍到擊掌那個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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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執媽媽心煩意亂,皺著眉看了一眼旁邊過於激動的“貴妃娘娘”——激動什麼激動?看到兩個男的……稍微親密一點,就高興成這樣。
顯然不是什麼正經人!
麗姐坐下來咔咔翻自己預覽,翻到擊掌的那張照片時,激動得差點暈過去了——她拍得實在是太好了,光線,構圖,白平衡,完美無缺!
麗姐把相機塞給嚴自珍看了一眼,獲得了後者一個大拇指尤嫌不夠,又端著相機,拍了拍她旁邊的謝執媽媽,也不管謝執媽媽願不願意,直接將相機塞到她眼睛下面,給她看。
“我不想——”
“你看!”麗姐打斷了謝執媽媽的拒絕,自說自話,“我兒子和我兒婿!是不是很帥!”
“……????”
謝執媽媽猛地抬起頭,本來準備是看麗姐,抬頭剎那,卻和在麗姐身後含笑無奈給自己做抱歉姿勢的嚴自珍打了一個照面。
謝執媽媽瞬間倒吸一口氣。
中年版嚴肆。
出現了。
嚴肆從容地領了一個獎盃下來,坐到謝執身邊,和他一起把兩個獎盃拼在一起看了看。
電影節只專門設計了最佳影片的獎盃,其他獎盃樣式非常統一,謝執和嚴肆的獎盃放在一起,如果把字遮掉,那就是一個獎盃。
有的人氣人無比,就連獎盃都要拿情侶款。
潘言看到兩個獎盃拼在一起秀恩愛,聽到獎盃互相觸碰的清脆響聲,人都快不好了。
“我想尿遁。”潘言說。
“我人都不好了……”潘言哭唧唧。
“最佳導演或者最佳影片,眷顧我一個吧。”潘言雙手合十祈禱,然後自己發現了其中的bug,“可是從來沒有一個電影包攬三四個獎的先例啊???”
“有的。”謝執安慰他,“奧斯卡得主寄生蟲,你聽說過嗎?”
……好吧,聽說過。
這種bug還是存在的。
雖然聽說過,但潘言還是坐立難安——雖然能夠把演員送上去成為最佳男主角,已經能夠證明導演的實力。
但哪位導演不希望自己,或者自己的影評得到一個重磅大獎呢。
很快,最佳導演得主宣佈。
不是潘言,是上戲的一位導演的作品。
潘言雙腿打顫,連椅子都坐不穩,瘋狂在胸前比劃十字:“保佑我保佑我保佑我,還有一個最佳影片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
最佳影片獎,由北電校長親自宣佈。
校長年逾古稀,白髮蒼蒼,表情和藹,拿著一份卷軸,走到宣佈獲獎的講臺前。
“接下來,我要宣佈的是最佳影片獎。這個獎項,代表了電影節的最高榮譽,代表我們——組委會,對這部電影裡一切的欣賞。”
“今年,這部電影來自一個非常年輕的團隊。”校長笑吟吟地說,“當然了,我們所有在座的團隊都很年輕,不過這個團隊格外年輕。”
“它有一個很好的劇本,擁有一批優秀的演員和優秀的幕後人員,擁有一位具有卓越能力的導演,它也將參與它的成員,推向了我們這個電影機的其他獎項。”
“相信,不用我多說了,讓我們一起宣佈吧,本屆最佳影片,來自北電的——”
校長調轉話筒,將宣佈的權利轉交給在臺下的眾人,大家互相看了看,最後還是尊重校長的套路,一起說:
“《消失的偶像》”
“啊啊啊啊啊啊!!!!!!”
緊接著全場的宣佈之後,是潘言能夠響徹全場的尖叫聲音,剛才大家還在宣佈名稱,現在集體變成爆笑。
潘言一點都不覺得不好意思,剛才還癱軟的兩條腿活力瞬間就來了,直接一躍而起,站在自己座位前面,給面向他的攝影機表演了一個喜極而泣。
喜極而泣的潘言直接把自己的眼淚糊到所有的主創團隊身上,這才面向兩位核心的成員。
謝執站起來,抱了一下潘言:“恭喜!”
然後是嚴肆,也過來抱潘言:“恭喜。”
“一起喜一起喜。”潘言近乎嚎啕大哭,還不忘摟著謝執和嚴肆,把他們往走道上面帶。
“走!”潘言一手勾著一個人的脖子,拉著自己的兄弟往臺上走,“我們鐵三角人生的第一個獎項,我們要一起領!”
謝執第二次站到聚光燈下時,心情就和剛才有些不一樣了——不好說是因為他們拿到了最重磅的大獎,還是因為……嚴肆站在他身邊。
潘言在前面侃侃而談,謝執和嚴肆站在他身後,謝執側過頭,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嚴肆,嚴肆注意到謝執的目光,也側過頭去看了他一眼。
兩個人對視的時候,潘言正好舉起獎盃——鎏金的獎盃在光線下發出沉穩又大氣的光線。
這樣漂亮的金色其實謝執看過很多次,不管是以前在高中拍節目還是後來他們拿了北電雙第一,他和嚴肆很多次因為“第一名魔法”,站在聚光燈下。
但對於他們兩個要畢生努力的電影事業。
這還是第一次。
謝執眼睛裡面洶湧著萬千的情緒,還沒來得及多傳遞,潘言轉過身,將獎盃送到兩個人面前。
“兄弟們。”潘言說,“一起舉獎盃!”
潘言的手已經捏住了獎盃把手,謝執疊上去,然後嚴肆再疊到謝執的手上,一起高舉起獎盃。
一群一年級的學生,一次性拿了三個獎,那風頭真的可謂——“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頒獎結束後,媒體們直接用話筒和攝像機把他們淹了,還好紀澤陽早就已經聯絡學校做好了完全準備,把一小部分單獨採訪挪到明天,這才沒有讓謝執嚴肆他們經歷一次通宵達旦的採訪。
不過,等到所有採訪結束後,也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
紀澤陽和嚴肆謝執說有人還在禮堂裡面等他們,於是其他人散了,兩位單獨回禮堂之中。
謝執推開門,看到禮堂中工人們在整理收拾,而有三小撮人在裡面等著,嚴肆父母,白翰墨一行,以及……
謝執並沒來得及看最後一撮人是不是他父母,因為他馬上就接到了麗姐熱情的擁抱。
麗姐本來在給嚴自珍展示她的裙子,看到謝執推門的剎那,立刻裙襬翩躚地朝謝執撲過去。
麗姐非常熟練地蹦跳到謝執懷中,謝執非常熟練地把她一接,在空中轉了個圈,停下的剎那,麗姐抬起手,摸了摸謝執的臉。
“謝執今天好帥啊!”麗姐嗲聲嗲氣地說,“拿最佳編劇帥呆了,媽媽有你真的好幸福!”
“嘿嘿……”
“那個媽媽……”謝執媽媽顫抖的聲音響起,“是什麼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愚人節。謝執媽媽:可是我的時間線不是愚人節啊【顫抖】
麗姐:誒嘿,是親家呀!
感謝在2020-03-31 17:28:58~2020-04-01 17:26:2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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