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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心生蛇蠍計

天子的安排處置讓絕大多數朝臣都跌出了眼睛,原本都以為神策軍來到長安之後,必然會獲得重用,而秦晉和他的神武軍也必然將受到排擠。可從目下的發展來看,秦晉和神武軍不但沒有受到打壓,甚至還有更進一步的趨勢。

秦晉由神武軍中郎將一躍而為大將軍,並且以軍使之名節制長安內外諸軍,他麾下的神武軍更是負責天子護衛的禁軍,北衙三軍至此已經是神武軍一家獨大的局面。如此種種,該是何等的信任與重用?

候在城北迎駕的官員們都惴惴不安,又疑惑重重,究竟是什麼促使了天子對兵變始作俑者的秦晉如此信重?

而讓人驚詫抑或是震驚的還遠不止於此。在兵變之前還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宦官驟然出現在所有人的視野之內。

天子以內監魚朝恩為長安觀軍容處置使,這等顯赫的使職在天子執掌天下四十餘年,乃至有唐百多年以來,還是第一次授予一名宦官。

但由此,大臣們也從天子這等疊床架屋似的安排裡,窺到了一絲門路。

於是乎,本來還惴惴忐忑的文武大臣們又都提起了強烈的好奇之心,急於想要看看天子如此安排,會催生出何等的效果來。

在秦晉的建議下,天子移駕西內苑,兩股神武軍由此會合。西內苑獨立於太極宮和大明宮,規模相對較小,在此之前秦晉也早將其裡裡外外的清理了一番,確認不會有任何不法之人混跡其間。

如果讓天子一直在城北桑林之側,唯恐會有不測,畢竟兵荒馬亂未完全消弭,西內苑也有宮牆保護,雖然比不得太極宮大明宮的高大,也足以應對突發狀況了。

這是確保局面穩定的基礎條件,絕不能再大意了。

現在的長安城包括皇城在內,只要清理餘孽的事體沒有完成,大權便一日攥在秦晉的手中。

這於秦晉而言,可說是在險惡激流中,登上了權力的巔峰。

大唐立國百多年來,還從未有過任何一個臣子,手中可操如此重權。

天子一連三道敕令的褒獎,讓神武軍一系人馬從鄭顯禮至普通軍卒都長長的松了一口氣。不論如何,神武軍的地位保住了,秦晉的前途或將一片光明。

不過,老天往往如此,在扔給人一塊肉以後,總會在這塊肉的周圍創造出令人厭惡至極卻又驅趕不盡的蒼蠅。

現如今,這個蒼蠅的角色便由觀軍容使魚朝恩取代了。

作為觀軍容使,魚朝恩毫無顧忌的進入城內,在安國寺堂而皇之的“辦公”了。

他盯住的第一個目標,就是原本北衙三軍之首的龍武軍。如此一大塊肥肉,換做是誰都不打算放過的。

陳玄禮雖然沒有被罷官奪爵,但誰都知道此人的官場生命已經在他選擇錯誤的那一刻戛然而止。還有身受重創的龍武軍長史,也被重點“保護”起來,只要重新整編龍武軍的事順利完成,便可尋機羅織罪名,將這兩個人或打擊下獄,或攆出長安。

當然,這都是後話,當務之急要以最快的速度,將龍武軍變成一支聽話的人馬。否則魚朝恩這個觀軍容使永遠都只是一個掛名的處置使。在這其間,他也沒忘了給他的眼中釘,也就是秦晉添點堵。

城中官員之中,或多或少與神武軍各軍校間有親族關係的,不少人都以勾連叛逆之名被抓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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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國忠負責政務,此時也進了城,不過他對皇城一帶心有餘悸,加之太極宮被燒的一片狼藉,皇城內的各處官署也受到波及,於是也住進安國寺,與觀軍容處置使魚朝恩“合署辦公”

當他得知魚朝恩使的小手段時,立時便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大使好手段,只要順藤摸瓜,不愁扳不倒秦晉那豎子!”

魚朝恩陰惻惻一笑,楊國忠的建議正與之不謀而合,他就是要自下而上,將秦晉麾下的臂膀們一個個牽連進來,以剪除其羽翼

魚朝恩與高力士、邊令誠乃至程元振都大有不同。前三者經歷過漫長深耕,才漸漸位居高位。他們都有著循序漸進的晉升過程。而這位觀軍容處置使不同,幾乎是一夜之間就由地位卑微的宦官,一躍而為身具天子符節的大使。強烈的地位反差,使得他大有騰雲駕霧之感,此時再看昔日間須得舉頭仰望的楊國忠,不過是一條搖頭擺尾的狗而已。

當然,兩人現在需要合作,各取所需,魚朝恩便也毫不吝嗇他的笑臉。

“楊相公可有了對付高仙芝的辦法?”

裴敬等人怒氣衝衝的去找秦晉拿個主意。

“是可忍孰不可忍,誰能想到,扳倒了程元振,扳倒了楊國忠,竟又讓魚朝恩這個閹豎抬起頭來,騎在咱神武軍的脖子上拉屎!”

“諸位稍安勿躁,魚朝恩暫時還不敢胡作非為,這麼做無非是虛張聲勢而已。”

秦晉立即據表陳情,向天子鳴冤。他選擇了一條出乎麾下所有人預料的反擊辦法,將問題拋給了天子。

意想不到的是,竟然收到了前所未有的效果。

幾乎就在表文上呈上去半個時辰以後,天子的敕書便再次頒行。

其中一點明確指出了清理叛逆餘孽的標準和界限,凡是涉及有功文武官員的族中之人全部予以擱置,不得深究。

得到訊息後,魚朝恩只好偃旗息鼓,不敢再找神武軍的麻煩。神武軍眾將皆大歡喜。

這些人中,唯獨鄭顯禮仍舊憂心忡忡。

“天子事事遷就大將軍,這與天子的性情大不相符,唯恐日後會有反彈!”

秦晉笑他杞人憂天,處處都往悲觀處想。

“這可不是鄭兄的性格,如何這幾日就像換了個人一般?前怕狼,後怕虎?”

鄭顯禮見秦晉還有心思與之玩笑,不免苦笑了兩下。

“連日以來,每一步都走的如履薄冰,不謹慎一點,錯了半步,就會跌入萬丈深淵啊!”

直到此刻,秦晉才意識到,鄭顯禮其人平日間不言不語看似線條頗粗,其內裡竟也有著不為人所知的謹慎細膩。無怪乎,封常清對此人極是重視。

兩人說了一陣,都收住了聲音,不再說話。

忽然,裴敬急吼吼的奔了進來,口中還少有的罵罵咧咧。

“閹豎狗賊,大將軍,那閹豎又將矛頭指向了高相公!”

高相公自然就是宰相高仙芝。高仙芝在興慶宮一戰中身負重傷陷入昏迷,力戰宮破之後被李泌生俘。直到事態峰迴路轉,高仙芝才被從安國寺中解救出來,送回永嘉坊的家中養病。

不過,據說天子並不打算追究高仙芝被李泌生俘的罪責,畢竟高仙芝在危難關頭力挽狂瀾,為天子的脫難起到了至關重要,不可替代的作用,而且被俘之時已然是身受重傷,不省人事,亦是有情可原、

如此種種,官場內外都在盛傳,高仙芝將取代在兵變中犯了錯誤的韋見素,出任中書令。

對於一個天子必將重用的人,魚朝恩憑藉的是什麼,敢於將矛頭指向高仙芝?天子會坐視不理?

連鄭顯禮都覺得魚朝恩有點瘋狗亂咬人的感覺。

高仙芝在天子為難之時出手相救,不顧個人生死,身陷絕地吸引叛軍主力,為天子創造生的條件。天子怎麼可能會在得救之後過河拆橋,卸磨殺驢呢?

這件事於情於理,於公於私都是不可能的。

然而,魚朝恩偏偏就做了,而且不但做了,還勾結了不少人與之狼狽為奸。

“聽說這背後還有楊國忠的影子。”

在秦晉的印象裡,楊國忠已經徹底淪為無能之輩,此人一張狗嘴裡又能吐出什麼象牙了?

是以,秦晉對裴敬的緊張有些不以為然。

“把氣喘勻了,慢慢說!”

“再說,天子剛剛頒下敕書,與有功官員相關的案件全部擱置,魚朝恩敢公然抗上?”

鄭顯禮接著秦晉的話發出了他的疑問。

“魚朝恩自然不敢,但他敢造謠生事啊。謠言比洪水猛獸還要可怕,一旦傳的人多了,焉知不會受到牽連?”

“牽連?什麼牽連?”秦晉看了一眼面色焦急惶惑的裴敬,又繼續說道:“高相公一向謹言慎行,這次兵變中又立有大功,誰敢在他的頭上動刀?”

裴敬連連跺腳,“事實確是如此,但那些混賬根本就是血口噴人,毫無根據的編排,又要什麼證據呢?”

“既然沒有證據,就是謠言,唐律可沒有以謠言為證據定罪的先例,裴將軍杞人憂天了吧!”

鄭顯禮將秦晉剛剛送給他的四個字,又轉贈給了裴敬。

裴敬嘆了口氣、

“可知那些混賬造的是什麼謠言嗎?”

“何種謠言?”

裴敬說話時,聲音已經有些顫抖。

“這些混賬聲稱高相公在被俘之時,已經投靠了太子!謠言狠毒,變節乃此其一,關鍵是其二,事涉太子,便等於在天子心頭釘入一根釘子。再說,這等事都是暗室陰謀裡勾當,就算高相公本人矢口否認,他又能拿出證據來,證明自己的清白嗎?”

裴敬頓了頓又道:“這還不是最關鍵的,關鍵是,如果這些混賬如法炮製來構陷將軍,又等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