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進得暖廳, 果然擠擠攘攘一屋子正熱鬧。黛玉見陳氏和賈母在最首,尹氏在下面交椅坐,甘氏帶著舒頤、舒慧、舒穎擠在旁邊軟榻。獨有一坐在陳氏跟, 正是章舒眉,見黛玉等進, 笑吟吟站起身。黛玉見她身穿大紅百子撒花銀鼠襖, 玫瑰紅洋縐泥金銀鼠皮裙, 玉色繡金竹葉紋錦緞中衣領一枚桃紅碧璽蝴蝶扣,頭大金鳳釵口裡銜著三串米粒珍珠粉紅寶石墜子, 一發襯得俏臉如玉、粉靨生輝。
黛玉才叫了一聲“大姐姐”,未及行禮,早舒眉兩步走過拉住:“一家虛鬧什?”攜了手看一眼, 笑道:“妹妹長高了。可見是新年,大了一歲, 就越發出挑了。”黛玉臉一紅,道:“大姐姐才是光彩照。”舒眉哈哈一笑, 這才請黛玉引見三春、薛、史、李紈、熙鳳等。是這邊與陳氏等章家女眷請安問好,一一見過,各自坐了。
黛玉因問舒眉:“大姐姐今兒怎過, 叫好生驚喜?”
舒眉笑道:“才剛還在這兒告訴你外祖老太太, 只起了個頭兒, 倒正好順下去說。今天初六,連豐泰年後頭一天開張, 都做十屜如意卷、十屜青雲糕。我同你大姐夫去候了半天,好幸兒都搶著了頭兩屜,分作兩份,一份送回大姐夫家, 另一份送曾祖父這邊。為的這兩樣慣例必是趁熱的時候吃,聽說兄弟幾個都在你家這裡,就趕緊叫二太太領著送過——這會子已經往林伯伯書房那邊去了。”
黛玉聽說,不免吃了一驚。就聽陳氏開口問道:“什糕點,竟你們兩個親自去候去搶?”
舒眉道:“二太太不知道,裡面原是有故事。這連豐泰是京裡酒樓客棧老字號,朝就有的。最早的主家是個伙頭兵,軍營裡頭吃飯的手藝,做不細菜,倒投軍漢旅脾胃。後做客棧,明帝朝,接連兩屆武舉狀元都是住在他家店裡,便有個名號‘武狀元樓’。皇景定年間恩科,狀元江西蒲寶荇,是住他家的店,便把那個‘武’字拿了,只叫‘狀元樓’。”
陳氏笑起,道:“這倒好,文武雙全了。”
舒眉道:“正是這個意思呢。他家的如意卷,最早說是某次會戰大勝後,軍中命做酒宴慶祝,伙頭兵把各隊存糧湊在一起,用三四種粗麵和牛羊兔肉搗的肉泥餡兒層層相夾,卷面卷蒸熟,就了這如意卷,叫‘百勝如意卷’。青雲糕就是蒲寶荇的子。蒲家原本家貧,蒲寶荇幼時識字讀書,全靠父母做米糕掙的筆墨紙張花費。景定年他京趕考,開科不合病了,個照應的,全靠連豐泰的店主厚道,幫忙請醫買藥;聽他說什都吃不進,唯獨想吃自家米糕,問了大致做法弄了出給他。後蒲寶荇病好,恩科一舉奪魁,不重謝了連豐泰,還把子給他家揚名。再有,蒲寶荇仕途一路最順,這‘狀元糕’‘青雲糕’的名頭可不正相應?於是二三十年,年年狀元樓開張頭一天的如意卷、青雲糕,搶的不知道有多少。就今天我在旁邊樓遠遠看著,底下烏泱泱頭挨著頭,都是衝這各十屜東西的。”
黛玉笑道:“這樣壯觀,難怪非得大姐夫親自出馬。都說大姐夫是戰場馳騁衝殺出的,若有這樣的身手,可拔不得今天這頭籌。”
旁邊賈母笑:“恩平侯府是最得祖風氣的。以老太爺在時總贊他家,最捨得子弟摔打磨礪,憑真本事掙功名程,個個拿出得手。倒是我們這樣的,小孩子嬌生慣養,都文弱了。”
陳氏笑道:“你這話太謙。”指著鳳姐兒,道:“別我或還不曉得,你家的璉小子是得了馬、開得了弓的。半年裡京城金陵幾趟的回,真是文弱,早趴下了,哪兒還有今天見的活潑?”
王熙鳳聽了忙笑道:“舅老太太太誇他了。我們不過是替長輩們跑腿,胡打海摔是有,可不敢跟親家姑爺比。親家姑爺是陣殺敵真本事,我們爺兒一個樣子貨,拉出連妝兒都不必,直認了李鬼便是。”
說得眾一通大笑。賈母笑罵:“猴兒,你在外面就這埋汰,半點臉面兒不留,仔細家去璉兒跟你發急。”
鳳姐兒笑道:“怕什?林妹妹家裡、舅老太太跟,不是外。況我還不知道我們爺,別的長處不好說,最佩服有真能耐的。我還虧是當著他說,若他在這裡,聽了當面附和起,怕才該我害臊的呢。”
鳳姐說得爽直,眾閨秀聽了無不好笑,忍不住臉紅,各自忙著扭臉的扭臉、躲藏的躲藏。舒眉初見脾性,驚訝一瞬,不禁抿嘴一笑,看見旁邊迎春臉嬌羞,眼底自然一股羨色,暗裡點一點頭,笑容一發深了。她卻不妨陳氏和賈母兩個在頭看得更真,且都是經歷老了的,如何猜不著她心思,一面肚裡好笑,一面越發覺得諸事順心,再有不合意的。
恰外面報說章偃、章回、章僚了。三進,先向賈母、陳氏請了安,再過與舒眉見禮,道謝。舒眉笑道:“還是謝蔡三爺。才與姊妹們說,都是他從千軍萬馬裡搶了頭籌。”
章回道:“才剛已經謝過姐夫,這會子是專門謝姐姐的。且聽大姐夫說,連桂華園都備了一份,非親姐姐,再有這樣貼心相待。”一邊說,一邊鄭重行了禮。惹得舒眉拉了他的手直笑:“我只盼你們都應了那口彩兆頭,就再效把子力都應該的。”不免問一句糕點可合口。章回笑道:“實在不壞。我原還想留給姊妹們都嘗一嘗,結果大姐夫非盯著都吃完了。”
舒眉聽說,忙問他三個肚裡覺得怎樣,可撐著了,說蔡泓:“太實心了。”舒頤在旁嘆道:“可惜朝廷不開女子試,不然大姐夫就再多爭兩屜子糕點不怕富餘——總讓大姐姐看一個百試百勝、直青雲。”說得滿屋子都笑起。
說笑一陣,章回幾個告退出去。尹氏因那邊府裡有,命甘氏好生侍奉,告退回府理事去了。這邊喝過茶,陳氏問賈母:“是一起各處逛逛,還是叫女樂先兒聽兩段?”賈母說半日已逛過園子,看了許多玩耍的燈。陳氏笑道:“林外甥這邊的燈多,然而底還是夜裡看的最好。”便命跟的一個媳婦子,“家去帶那兩個女先生兒。”告訴賈母:“我們京的辰光短,自家的班子還湊出,年底下只隨意請了兩個女先生兒說書取樂。這會子略聽一聽,若不好,我們還把回小子幾個叫進,聽他們對口說話,未必不如正經戲班子的熱鬧。”
眾聽了都笑。一時媳婦子領著兩個女先生兒抱著琵琶弦子進,拿兩張杌子與她們坐了。陳氏就道:“有新書說兩段,不拘物朝代,只有文采、風流雅緻的。”
那女先生便和絃按調唱說起,故事說的乃三國東吳二喬,卻從喬國老歸鄉途中遇著伏擊,大喬所乘車駕遭賊寇驚散說起。危急之際幸得兩位青年英傑相援,便是孫策與周瑜了。孫策帶救回大喬。喬公激之下,將長女許配孫策。周瑜則對小喬一見情鍾,待求娶,小喬卻自覺不比孫策對長姊有救命之義,不可輕許婚姻,且比其姊更加心氣嬌傲,早有誓言非文武兼資之英才不嫁。國老遂命小喬出一詩相試。小喬寫的是:“一個大喬二小喬,三春容顏四季貌。五顏六色調七彩,難畫□□十分描。”那周公瑾作一首詩,詩中用十個數字,十個數字順序倒轉過。這周瑜善音律、工文章,一夜琢磨,詩對道:“十九望月八圓,七已有六眠。五更四刻雞三遍,二喬出題一夜難。”小喬合心滿意,喬國老許嫁次女。孫策周瑜與二喬姊妹婚事,遂佳話傳奇。
一時說完,賈母等皆贊曲調好聽,故事曲折有趣。卻見陳氏忍著笑賞了差錢,叫她們兩個下去,便捱不住笑倒在旁。甘氏、舒眉、舒頤、黛玉等都各自掩笑。王熙鳳打量一輪,湊近了問黛玉:“我是個呆的,只覺得有意思,怎忽的笑這樣?”
黛玉咬著唇笑道:“舅太太是笑,就因為面說了一句有文采,竟真逗出這一個‘文採斐然’的。”
陳氏笑道:“就是這個。這編故事的編得太粗糙不像。二喬婚嫁原委,歷史的真事假事不說,單單這個對的詩,就先不管文白好歹,漢末哪有這整齊的七言絕句?”
賈母她一句話點出,當時道:“是了是了,我雖自家不會作,知道打油詩是唐以後再有的,如何就混三國去了?”笑起,直拍身邊小案,搖頭道:“果然這故事編得粗糙,偏我們不思量,只管跟著講故事的走,糊塗了。”
王熙鳳笑道:“這句話出,就知道老太太絕不糊塗,存心等著看我呢。這屋裡誰還過學?怪只怪我打小兒偷懶,不讀書,白辜負親爹給正經起了個學名兒,還最不愛什溼呀幹的。如今聽幾個字幾個字整整齊齊的一堆一湊,就當是有大才了,還想著怎書裡的才子有那多,一個個都會吟詩作對,出口章。”
賈母笑道:“你這是聽的書少了。世哪那多才子佳。這書裡的才子都是一個套子路數的。父祖必是清高有名的,少年時家道必中落的,家裡總有一個寡母一個忠僕支應讀書的,讀書必是四書五經一念就通聞一知十的。這樣的才子,必是科考的,科考必定遇著個高官仕宦的父祖故舊,這故舊家中必有個小姐是絕代佳的。這才子呢,必定是憑文采會見佳的,或作詩作詞,或聯句對對,中間再有琴棋助力,定能一舉打動芳心,叫女子心許的。後面再有這樣那樣波折,小姐的父母初時不許,後面或是女忽遭了劫難,或是才子得了師長強援,皇帝點了狀元,終究是團團圓圓、有情終眷屬的——你看世那舉子,一個進士都難,按著這書裡,十本倒有九個狀元。”
眾都笑起。陳氏更拍手讚道:“批得妙,批得妙!這批的再對有了。鳳丫頭這樣聰明,就是年紀小,聽的少,才說書拐溝兒裡,當那才子是真才子。你不知道,那說書編故事的本才學就有限,肚裡能掏出的貨色左右只那。就拿這才學說,多少愛寫才子對出絕對,其實只是因為對子不過兩句,再長字兒不多,容易記憶——不然湊進去兩篇《子虛》《林》,多少背得下?寫對對子有不便宜的地,太短,誰都記得住,用的。我就知道好幾部書,對對聯句,同好比拼時,都是‘過大佛寺’‘三光日月星’;調情問道的,都是‘因荷而得藕’;夫妻情致的,都是‘水冷酒一點兩點三點’;怕偷了新年好門聯的,都是‘福無雙至今日至’……現撞在一起。有專門拆字的,什‘十口心思’‘八目尚賞’‘八目加賀’‘寸身言謝’,裝出憂國憂君的忠心、玩花弄月的風流,好生趣。”
舒眉笑道:“正是。就這對子,‘過大佛寺’原有‘客天然居’‘中柳如是’好兩種固定的對法兒。‘三光日月星’,有‘一陣風雷雨’‘四詩風雅頌’對。”
黛玉等都點頭,這兩個實在尋常,就她們這閨閣少女都有知聞的。有史湘雲見旁邊薛寶釵抿嘴一笑,似說了一句什,偏聽真,忙問:“姐姐說什?”
薛寶釵只得道:“什。就是想起還看過一個,對對子的是藥鋪小廝的,用‘六脈寸關尺’對的‘三光日月星’,十分妥帖。”
舒眉一聽,笑道:“是有這一段書,裡頭還有個對,‘一領天藍褂’對的‘六味地黃丸’,可是如此?”見薛寶釵點頭應是,笑道:“薛姑娘博聞。”
寶釵回道:“蔡夫廣識。”
黛玉忙湊趣:“大姐姐強記。”
史湘雲笑著跟:“小妹妹無知。”
王熙鳳正待吃茶,聽這一溜四句,好險噴出,忙丟了茶盞,笑道:“哎喲喲,這廂裡對了——可見我真是個瞎的,放著自家眼的才女不知道,還想著才子在書裡呢!”話未說完,眾俱已笑倒。
片刻,丫鬟們重新奉茶。陳氏道:“不吃茶了。熱鬧這半天,我倒覺的有餓了。”黛玉忙看時辰,嘴裡說:“有預備的面和粥,可墊一墊。”恰外面就有進報說林如海等請賈母、陳氏用夜飯。如海道:“冬日裡天暗得快。這辰光吃飯,等吃完了,天就全暗下,正好看燈消食。”賈母、陳氏都說安排的妥帖。大家一起吃了飯,用過漱口茶,果然滿府的燈都點起了。林如海就請賈母、陳氏等共賞。
眾看過,贊一回,林如海、黛玉再請入席。賈母笑道:“雖有心,年紀大的氣力不足。何況今兒一天盡高興了,便餘一點子給下趟正好。”如海等聽說,不便強留。大家讓一回,送至大門,一行車轎回榮國府去了。接著陳氏等略坐一坐告辭了。最末舒眉挽著黛玉的手說了好幾句姊妹間貼心的話,告辭,隨夫婿蔡泓回恩平侯府去。
這邊林如海忙告訴黛玉:“勞乏一日,快歇著去。接下幾日不必動,好生存養精神才是。只自家姊妹會一會便罷了。”黛玉應了,勸林如海仔細保養,切勿勞碌。如海笑道:“左右有回小子支應。看他這一二個月的試題文章,實在是個不慌張的。”黛玉紅著臉應了,心裡底高興,神色中透出,叫林如海看了好笑順意,轉頭拎過章回教訓一番。
這如海說的是:“等這一科後,你是該頂門立戶的,骨性裡的輕浮頑皮再收一收。我只看你今日言行,何其捏作著相?往常在你伯叔師長們跟,就算有那不熟的、面兒情的、存心交好的,哪裡會一片奉承、滿口浮誇?今日這樣,雖對外頭的禮數分寸不曾有失,虧了坦然自若的一份心,其實就是失措了。”
章回說的滿面羞慚,道:“伯父教訓的是。以後再不敢這樣輕狂了。”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林如海見他老老實實認錯,點一點頭,道:“不在一個層面的對手,就算能夠輕鬆得勝,當頭迎面遇了,還是忍不住壓一壓;然而真正交了手,看對手太弱,就心軟,生出回報彌補的意思——認真算算,難道不是自負太高、驕傲太過的緣故?心意若是不寧,行事就容易失了平和。”
章回道:“其實道理都知道,做起卻不能盡按著道理走,究竟是修煉的不家。”
林如海道:“你自家明白就好。”略頓一頓,嘆氣笑道:“我不是拘泥不通的,都是這樣年紀過的。況你不是真的失了禮。我你開闊,不過是年紀身份,總多囑咐一句。”章回應了,自回家去琢磨反省。其餘無事。
卻說賈政奉著賈母回榮府,王夫等早在門口相迎。一齊賈母院,坐一坐,母子婆媳略說兩句話,賈政、王夫告退出。及至自己房中,夫妻兩個訴說今日之事。王夫告訴賈政:“娘娘在宮中一切安好,只掛念父母長輩,望老太太與我等保養自珍。聽我等奏報迎春婚事,娘娘十分喜悅,命向老太太道喜,頒下許多賜物,還道待二小姐出閣正日還有賞賜。有林姑娘的好事,娘娘高興的很,說自小養在咱們府裡,與咱們府裡的姑娘其實是一樣的,凡事不可薄了。須知林姑老爺在江南任,殫精竭力,兢兢業業。我們府善待林姑娘,既是親戚情分,更是解姑老爺後顧之憂,為君父盡心效命。如此情誼,切切再三珍重,是守望扶持、和睦長久之理。”
賈政點頭嘆道:“娘娘所言,實在透徹,至理至明。想林妹夫承擔任,夙興憂勞,十餘年間未曾絲毫差錯,正是臣子盡忠典範;且誠孝動天,聖都幾次金口稱讚,這就更加難得了。我等雖然愚鈍,有見賢思齊之心,是姻親至交,如何能有一絲疏遠?今後更當督促小子們親近。”
王夫道:“我奏報娘娘,老爺已經請林姑老爺看過寶玉的功課,說頗有一二靈性可造就。娘娘十分歡喜,請老爺千萬用心教養,督促讀書用功,不負祖宗英名、長輩眷愛。”
賈政忙起身應了是,然後重新歸座。王夫傳元妃的話:“倫大禮,長幼有序。家中姊妹已陸續議親定親,兒男婚姻更關乎家門傳繼,須得慎之再慎。寶玉年紀雖幼,卻是祖母、父母跟最愛,倒應早做打算,先立定了主意向,後面的種種禮儀押後慢慢兒操辦卻是不妨。”
賈政聽了,口中應是,心下不免思忖揣摩。忽問王夫:“姨太太頭回兒進宮看視,一切可還穩妥?娘娘那裡,有有什別的話和吩咐?”
王夫道:“姨太太頭回進宮,不過例常的請安問候。娘娘問了幾句蟠兒如今營生事體,帶了一嘴寶丫頭年紀,別的就罷了。倒不像有哪裡別的話。老爺問的是什?”
賈政搖一搖頭,肅然道:“娘娘心思細膩,體察入微,凡事自有其意。只是聖心運轉,非我等可猜測。我等只管勤勉恭謹、一片忠心奉,是為臣屬之道。”
王夫聽了,肅然應了是。賈政因道:“在林姑老爺那裡吃了一杯酒,一時全睏意。太太先去歇息。我看兩頁書再睡。”王夫遂吩咐小廝丫鬟好生伺候,自己先回房去了。
賈政內書房,隨意拿兩卷書翻一翻,對窗子站著出了兩刻鐘的神,叫一個平日只管各處跑腿的粗使丫鬟,命說:“明天一早老太太院裡,看老太太什時候起了,立時告訴我過去。”再略坐一會兒,回去歇下。無他話。
預知後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