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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六章 雨中僧

襄陽位於漢水之旁諸河交匯處,若順流而下,一天可到另一規模較小的城巿漢南,再兩天就抵竟陵,自古便為兵家必爭之地。自江都事變後,各地的形勢也發生了劇烈的變化。

本已霸地稱王稱帝的,趁勢擴張地盤,原為隋官又或正採觀望態度的,則紛紛揭竿而起割據一方,成為一股股地方性的勢力,保障自己的城鄉家園。

中原大片地域雖然沒有明著反叛大隋,但很多都是只在名義上臣服,像襄陽的錢獨關也是個典型的例子。

雙刀錢獨關乃漢水派的龍頭老大,人介乎正邪之間,在當地黑白兩道都很有面子,做的是絲綢生意,家底豐厚。當然,這些都是他明面上的身份,實際上他暗地裡還是陰癸派門徒,和常真法難一個級別的地級弟子。

楊廣死訊傳來,錢獨關在眾望所歸下,被當地富紳及幫會推舉為領袖,趕走了原先的襄陽太守,自組民兵團,把治權拿到手上。

錢獨關自知沒有爭霸天下的實力,但際此風起雲卷,天下紛亂的時刻,亦可守著襄陽自立獨行,不用看任何人的面色。在李密、杜伏威、李子通等各大勢力互相對峙的當兒,他更是左右逢源,甚至大做生意,換取所需,儼如割地為王。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自東漢時,外來佛門紮根中原大地,數百年於中土發展迅速,甚至達到與本土道門抗衡乃至壓制的地步,大隋興起之後甚至掌執白道牛耳,儼然是影響天下大勢的強大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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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陽地處南北要害之地,昔年也是佛門香火鼎盛之地。

襄陽甘泉寺,東晉時僧慧遠建寺,後有甘泉洞,岩石嶙峋,泉水出石龍口中,甘冽異常。

錢獨關實際掌控襄陽之後,選擇了潛伏控制而不是直接暴露陰癸派門徒身份,拉攏各方勢力,對於本地佛門也是頗為看重。

當世佛門大行其道,官宦家卷信佛者不在少數。彼時雖逢亂世,然襄陽之地和平一方,官宦家卷結交遊會依舊盛行,便如今日,襄陽城內眾多宦官大族女卷郊遊踏青,共往甘泉寺。

六月的天氣變化莫測,出門方是天晴,及至峴山山腳,已有細雨綿綿,山路難行,雨天路滑。

峴山多溪流,山道曲折多有不足丈許青石板橋,不知是年久失修還是山流滑坡,及至襄陽貴婦女卷車馬經過小半之餘,一處石板橋兩塊長約丈許青石板其中之一驟然滑到失陷。

萬幸當時恰好為一車隊護衛馭馬而過,騎者身手高超雖驚不亂,並未造成人馬損失。

不過因為青石板橋塌陷側翻了一半,這車馬行路就有了難題。只剩下一塊青石板的石板橋駕馬而過沒什麼問題,可是女卷隊伍之中馬車眾多,不易通行。

但是偏偏近半車馬已經透過,另外一半人就此打道回府也不太現實。好在這些女卷帶來的侍衛下人不少,眾人合力開始對這石板橋進行修復,另外一些人則是前往甘泉寺,請求寺眾派人幫助修橋。

“清兒夫人!”

石橋一頭的一輛馬車之外,一個青年文士人物走來躬身問候。

“鄭先生,情況怎麼樣了!”

馬車的窗簾被微微拉開,裡面的女卷卻是沒有探頭,只是一雙明眸遙望窗外,隨即向著這文士詢問。

這個文士躬身道:“山雨路滑,這石橋也年久失修,這一次滑陷掉了半邊,我們帶來的人裡面並無工匠,想要修好只怕是……”

“鄭淑明那邊,沒什麼問題吧!”

馬車之中的清夫人沉默了片刻之後,壓低聲音詢問道。

青年文士轉頭遙望著石板橋對面的一輛馬車,而後回道:“鄭大當家並沒有說什麼,只不過原本是過來陪她郊遊踏青舒緩情緒的,卻出現這種情況,想來誰的心情也不會好。

不過清夫人,這鄭夫人自江霸死後,一直糾集大江盟人馬追殺跋鋒寒,欲要為江霸報仇。

此女心思堅定,只怕不是區區拉攏可以讓其歸心的。”

“這我知道,不過水滴石穿……”

馬車之內的清夫人說著放下了窗簾,聲音也逐漸稀落。

青年文士的眼中閃過一絲莫名情緒,轉轉頭看向那鄭夫人的馬車之中,一絲的憐慕之意一閃而過。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就在人馬停頓,侍衛僕從冒雨修橋的時候,這峴山林間忽然傳來陣陣歌聲,悠長明嘯讓人聞之心神隱動,不自覺看向了歌聲來處。

煙雨朦朧的山林之中,一個揹著竹簍的身影出現在諸人的視線之中。

這是一個和尚,一個舉著傘趕路的和尚,看上去很平凡,但又極不捧場的人和尚。這山路溼滑,縱然是常常上山採藥的山客都要小心行走,這和尚出現之時卻健步如飛,顯然有著不一般的功夫。

等到這和尚走近了之後,又是引來陣陣驚呼,只因為,這和尚長的……太好了。

這個出現的和尚,身穿一身平常毫無雜色的白袍,相貌極為俊美,氣質孤高脫塵。

這個和尚一出場就帶給人一種極為特殊的感覺,完全顛倒了一個和尚該有的樣子,身穿白袍,氣質清高出塵,嘴角總是掛著乾淨的笑容,又帶著澹澹的威嚴,予人一種想要接近又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高深莫測之感。

“原來是山流滑坡毀橋,阻攔了去路。”

這和尚來到了石橋之上的山頭,往著下方七八丈處石橋垮塌之處停留的車馬,內心有了決斷,只見這和尚縱身一翻,半空一旋下降三丈有餘之後雙足一踏背後的斜坡石崖。

這個和尚雙腳蹬在石崖之後,又是於半空一個翻身,來到了石橋上方,非常瀟灑的一個旋身之後,穩穩落於斷裂石橋的一側。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這個和尚落地之後宣了一個佛號,雙手合十開口道:“諸位施主,這雨中行路頗不安全,諸位困於此地冒雨修橋,必是著急趕路,貧僧不才,願助諸位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