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掩了天上的銀月，使得夜色越發濃重起來，有風吹過，帶起一陣陣的寒意透膚沁骨。
流雲牧場北峽之外三里許處，駐紮著玉龍寨的營壘，只不過，此時群匪們早已在“寨主”馬嘯風的安撫下打消了進攻流雲牧場的鬥志，食飽喝足之後，紛紛進入夢鄉。
寨主說了，明日便會返回玉龍寨去，再不必去不知死活的去開罪流雲牧場，大家夥兒有幹勁兒是好事，但是以卵擊石就是莽夫所為了。
雖然大家都覺得自己這夥兒人確實就是莽夫，但是依然能夠體會得出來，寨主是真心為大夥兒著想，可不是嗎？玉龍寨雖然有幾千人馬，但是能夠跟人數十年基業的流雲牧場比嗎？
就憑這幾千人想打下流雲牧場？三歲的娃娃都曉得不可能啊，便看看人家峽口的防守吧，弟兄們得填多少條命才能攻得進去？更不說流雲牧場有著精兵焊將。
大家夥兒心裡都是感慨的很，幸虧寨主能夠及時趕回來啊，否則說不定寨中的兄弟都被潘慶那廝給騙得丟了性命……
……
營中的火把在寒風中呼呼啦啦地燃燒著，因為數量不多，所以顯得有些昏暗。
位於營寨正中的，是寨主的大帳。
唐奎抬手掀開帳門，進了大帳之內，便見著在燭火下喝著悶酒的柳紅櫻。
唐奎微微搖了搖頭，走上前去壓低聲音道：“師傅，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從流雲牧場回來之後，一直都這副模樣。”
柳紅櫻嘆息一聲，放下手中的酒罈，搖頭答非所問道：“巡完營寨了？”
“嗯。”唐奎點頭應了一聲，然後又不解道：“師傅，反正流雲牧場那邊都是不會來進攻我們的，又何必還一定要我去巡寨？”
柳紅櫻抬起眼皮，望了望這個被穆鐵易容成摯友模樣的傢伙，冷哼了一聲道：“出息！不是想當大將軍嗎？這才讓你稍微體會一下帶兵的滋味兒，就有意見了？你若是怕這種辛苦，就趁早打消那個念頭。”
唐奎訕訕道：“嘿，我這不是，這不是不習慣這身兒行頭嘛……扮作別人的樣子，我這還是頭一糟……不過師傅你放心，這點兒辛苦在我眼裡那絕對是連個屁都算不上，只要能讓我當上大將軍，有什麼事，你只管吩咐，嘿嘿。”
柳紅櫻瞅著這小子一副欠抽的模樣，搖頭道：“不要大意，因為在時機未到之前，你這個冒牌的寨主，還是要繼續做下去。”
唐奎撇了撇嘴，滿是無可奈何的樣子，那表情在“馬嘯風”的臉上顯得特別的滑稽可笑：“怕什麼，穆大哥這易容術真是厲害得要命，我自己對著鏡子都認不出自己來。”
柳紅櫻嗤笑了一聲道：“假的就是假的，就算是易得再真，也仍然是假的，倘若你提前被人揭穿了身份……這玉龍寨再沒有我們師傅容身的地方。”
“哦，曉得了，你放心吧師傅，我一定會加倍小心的。”唐奎臉容一肅，連忙正色道：“只不過，要等什麼時機呢？難道師傅你還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柳紅櫻翻了他一眼，抬手拿起酒罈又灌了一口酒，這才道：“不是要瞞著你，而是太早告訴你也沒有用。”
唐奎一把搶過他的酒罈，狠狠灌了一大口，爽快地呼出一口氣來道：“咱們師徒兩個，誰跟誰啊，嘿，早些告訴我，我起碼好做些準備，要不然，每次都像這回這般事到臨頭才讓人挑大樑，會死人的啊，師傅。”
柳紅櫻搖了搖頭道：“我不告訴你，自然有我的道理，須知道，人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凡事都弄得有條不紊按部就班的話，結果看起來是不錯，但是對人的磨練，卻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唐奎翻了個白眼，低頭發出一聲重重的嘆息：“只有在種種逆境當中，才能夠更好地激發出自己的潛能來……是這樣的吧，師傅？”
柳紅櫻面無表情地拿眼斜睨著唐奎，彷彿他的腦袋在這一刻，成了一隻大酒罈，就這樣看了一陣子，看到唐奎都有些不自然的時候，他的臉上才逐漸由冷轉熱，嘴角上挑，到最後更是笑出聲來道：“好你個渾小子，難道這話我說過很多遍嗎？”
唐奎見他回覆正常，連忙擺了擺手，大嘴一咧道：“沒有的事兒，我肯定你從來沒說過，嘿，咱們三百年修來的師徒緣分，當然是心意想通，你說上句我接下句，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柳紅櫻沒好氣的道：“屁的緣分，還心意相通？那你說吧，我下句想說些什麼？”
唐奎拿手搔了搔腦袋，笑嘻嘻地道：“我只是你的徒弟，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哪裡會知道？不過硬要我猜的話，我覺得師傅你不外就是想說，我講的那些都是廢話屁話，應該要抽我屁股。”
“咳咳……”柳紅櫻輕咳了幾聲，抬手奪回酒罈，又準備往嘴裡灌酒。
“哈，竟然被我猜中了！哇哇，師傅你也會不好意思啊？還想喝酒來掩飾，嘖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唐奎死抱著酒罈不鬆手，嘴裡譏諷道。
柳紅櫻白了他一眼，面帶不屑道：“我只是不想讓你這小混蛋糟蹋了我的好酒，快給我拿過來！鬆手！三……二……”
唐奎哪敢讓他喊一，趕緊松了手，嘴裡不忿道：“有你這種老是欺負徒弟的師傅麼？三二一，三二一，就不能換點別的？”
柳紅櫻放下酒罈，滿臉快意地道：“想換什麼換，這種詞兒換來換去的也沒有意思，要換也就是換換揍什麼位置，嘖，也就屁股上的肉夠厚，其餘的地方，還真不好下手。”
唐奎咬牙切齒道：“師傅你等著，等我將來比你厲害的時候，哼哼，我非得好好揍你不可。”
“哈，哈哈，哈哈哈……”柳紅櫻翻著白眼，皮笑肉不笑地在那裡是一抽又一抽：“好，不愧是我的徒弟，我等著你，你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才是，唉，不過以你這資質，恐怕都是很難了。”
唐奎撇了撇嘴，轉了話題道：“師傅你今天在牧場裡到底遇到了什麼事情？為什麼一回來就喝成這個樣子？”
柳紅櫻見他又不死心地提起這件事情，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今天在牧場碰到幾個熟人……都是些陳年往事，不提也罷。好了，夜深了，早些休息吧，明天早上還有重要的事情等著你。”說罷站起身來，提了酒罈，便往帳外行去。
明天早上，要拔營返回玉龍寨，這麼重要的事情又怎麼會忘記？唐奎點了點頭道：“知道了，師傅，你也好好休息。”
柳紅櫻步出大帳，微微轉了轉頭，心道，知道？你知道什麼呢，小子，明天早上，那可是你立威的好時機呢……
……
靳秋的書房中，兩盞風燈依舊明亮。
聽完戴朝宗的講述，項洵與李靖兩人不禁都對裴忠的膽大包天咂舌不已。
“竟敢在牧場當中做出這等事情來，他就不怕被人發現嗎？”項洵不解道。
戴朝宗搖了搖頭道：“誰知道呢，反正這件事情他做得實在是太乾淨了，至少我和薛總鏢頭兩個人都完全沒有辦法查得出頭緒來。”
李靖道：“不過他該是怎麼也沒有料到，這事情到底還是被小洵給無意中發現了，正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靳秋輕嘆一聲，卻是沒有說什麼話，只是眼中透出些許悲傷，顯然是被裴忠的種種做法深深地傷害到。
項洵沉吟道：“那場主有什麼打算呢？是準備以這件事情將他徹底逐出牧場麼？”
靳秋搖了搖頭道：“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而且，他雖然並不真正算是我靳家的人，但左右都是在牧場當中生活了數年，牧場中的許多人也都對他一直以來的表現很有好感，貿然以這由頭處置他的話，只怕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對我牧場沒有半分好處。”
項洵點了點頭道：“原來場主早已思量妥當，如此看來，倒是小子我多慮了。”
戴朝宗輕嘆一聲道：“現在事情漸漸明朗，相比裴忠本身，我更擔心來自牧場之外的那些對我們虎視眈眈的勢力。”
李靖眉頭微蹙道：“按這封書信上的說法，裴忠難道不是跟宇文士及勾結的嗎？難道還有別的什麼？”
戴朝宗皺眉點頭道：“是裴忠這次的行動讓我產生了懷疑，你們想想看，倘若真是宇文家要謀我流雲牧場，都已經趨使了三路賊寇兵臨城下，他們緣何又要送這八萬兩銀子來？”
見著兩人沉吟不語，戴朝宗繼續道：“從裴忠早就準備好的三隻大木箱來看，這件事情是他們早就商定好的，由對方託福遠鏢局到牧場，再由裴忠下手將其取回，如此費心費力，他們到底有什麼企圖？倘若對方真就是宇文家的話，這完全說不通，所以我認為，單從目前浮出水面的情況來看，與裴忠勾結的勢力，至少有兩家之多。”
流雲牧場經過幾代場主的辛苦努力，終於馴養出冠絕天下的優質戰馬，在這天下紛亂，群雄並起之際，算是擁有了一塊得天獨厚的肥肉。
雖然流雲牧場也擁有不俗的軍事實力，但是卻仍然阻止不了許多勢力對牧場戰馬資源的覬覦之心。
只不過，因為流雲牧場的地理位置絕佳，打定心思倚靠天險防守之下，想從外部將其攻破，那傷亡恐怕是任何一方勢力都不願意去承受的。
堅固地堡壘，最是容易從內部攻破，自古以來，內外勾結之事數不勝數，可見這種計策曾經受到多少人的鍾愛，而且，只怕將會一直被人鍾愛下去。
“至少有兩家勢力？！到底會是什麼人呢？單就宇文家來看，已經是龐然大物，另一家又不曉得會是什麼來頭？”項洵聽罷不禁咂舌道。
李靖沉吟道：“戴叔的分析合情合理，天下這般多的勢力，不可能僅有兩家對牧場有興趣，也許他們暫時未能參與進來，只是還未尋得合適的機會罷了。所以對牧場來說，這天下一日不定，這防範便一日不能放鬆。”
靳秋頷首道：“李小兄所言真是一語中的，這也是我們最為擔心的事情，要知道，這種令人日夜提防不能安神的日子一旦過得久了，我只怕就算是牧場最精銳的戰士，也是承受不住。”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李靖的眉梢一挑道：“場主的意思，是想尋一位盟友，互相守望，以緩解來自牧場外部的壓力？”
戴朝宗點頭道：“不錯，只可惜，眼下牧場周遭，還沒有哪家勢力能夠入得我們眼內。”
項洵突然想起唐奎那家夥，心中一動道：“今天玉龍寨方面不是主動向牧場示好嗎？何不便與他們……”
戴朝宗笑了笑，卻是搖頭道：“且不說玉龍寨當中與我們有舊的人能否順利掌握這股勢力，即便是掌握了，他們也終究是賊匪的身份，想要脫去那層外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靳秋點頭道：“朝宗說得不錯，倘若在江湖上傳出流雲牧場與賊匪勾結結盟的訊息，只怕天下人都會將流雲牧場視為大敵，我們如今勉強算是左右逢源的局面便立即告破，到時那些覬覦我流雲牧場的人便可以大搖大擺地出手對付我們，到那時，只怕比眼下的情況要兇險得多。”
項洵點了點頭，在心中暗歎一聲，不得不承認戴朝宗和靳秋兩人說得很有道理，眼下許多大勢力礙於自己的聲望，只敢偷偷摸摸地圖謀顛覆牧場，真要是給了他們充足的藉口，那時流雲牧場的天險便是再厲害，最終也是雙拳難敵四手，必然會落得個分崩離析的悲慘結局。
李靖抬眼道：“靳場主不必心焦，依我看來，眼下流雲牧場的情況其實尚算不得太壞，只要我們這次能夠將裴忠這顆毒瘤挖掉，將那些勢力費盡心思設下的計謀冰消瓦解，面對有了防備的牧場，他們想再有什麼作為的話，也是難上加難的事情。”
項洵點頭道：“二哥說得不錯，眼下最緊要的事情，還是先將那個裴忠拿下，至於以後的事情，等到時候再見招拆招也不遲。”
靳秋點了點頭，微笑道：“朝宗，便由你向兩位小兄弟說一說咱們的定計吧……”
……
“都記得清楚了？”戴朝宗問道。
項洵點了點頭表示沒有問題，然後反問道：“倘若被裴忠識破又該如何？”
靳秋搖頭道：“不必擔心，以你們二位的應變能力，我想該是沒有任何問題。”
李靖搖頭皺眉道：“依我之見，還是一人前去為好，倘若是兩個人的話，反而容易露出破綻。”
戴朝宗與靳秋對視一眼，然後點頭道：“李小兄說得也有道理，至於你們兩個誰去，便由你們二人商量決定好了。”
項洵咧嘴笑道：“看著場主的雙腿不能行路，我的心裡總是難受得緊，便由我來為場主治傷，二哥你去會會那裴忠好了。”
李靖訝然道：“我還以為你小子會和我搶著去，現在竟然這般說？莫不是想偷懶不成？”
項洵擺了擺手道：“這叫分工明確，又叫做事有輕重緩急，二哥你想，倘若靳場主的雙腿能夠順利站起來的話，將會對那些覬覦牧場的勢力形成多麼巨大地震懾？嘿，我忍不住了，不知道場主可有異議？”
靳秋啞然失笑道：“我早盼著能夠重新站起來，又哪裡會有異議？”
戴朝宗點頭道：“如此也好，便辛苦小洵了。哦，是否要先將場主送回房內？”
靳秋搖頭道：“就在書房這裡好了，倘若在臥房內的話，必定會引起某些人的懷疑，為了到時候能給他們一個驚喜，我覺得，咱們還是繼續做做戲的好。”
項洵拍手道：“妙極，正該如此，嘿，便看我這蓋世神醫來為場主拔除病痛！”
李靖笑罵道：“我尚是頭一次見到如此沒臉沒皮不懂藥性醫理的什麼蓋世神醫。”
項洵大言不慚道：“切，俗話說，一通百通，咳，對於我這種蓋世的高人，不要太拘泥於世俗的眼光。”
李靖搖頭嘆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項洵疑惑道：“什麼事？”
李靖道：“我這小腿曾被你這庸醫治過，不曉得會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
項洵大怒道：“有，當然有，無論如何，我一定會想辦法讓它有！讓開，讓開，不要耽誤我為場主治傷。嗯？你拿槍做什麼？”
李靖擺弄了一下手中的渾鐵槍，面無表情道：“我在考慮是否先讓你這雙腿出現點兒什麼症狀比較好。”
靳秋與戴朝宗看著這兩個傢伙沒完沒了的鬥嘴，心裡卻都是泛起一陣難以言喻的感覺來。
“唔……舒服……”靳秋只覺得自雙腳的湧泉處輸進兩道異常柔和的真氣來，整個人竟是忍不住地呼出聲來。
“他娘的，你叫喚得真叫一個猥瑣……”戴朝宗笑罵道。
“……”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援，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