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哥臉色不予，瞪著李易厲聲道：“放肆，還不退下。”
李易深知進尚有一線生機，退則全蜀皆休，百年無法恢復生氣，他毫不在意末哥威脅，朗聲道：“還請大王明示。”
“薩滿巫師，倒是不必了，清波子道長也不必請了。”闊端搖了搖頭，讓他們之間辯論，那是公有公的理婆有婆的理，搞不好會傷了和氣，當下道：“萬戶長下去，好生歇息。”
“大王，區區巫師，一言絕殺百萬人，實不能令人信服。”李易臉色痛惜，嘆了口氣又道：“繁華之地，頃刻成殘簷斷壁，其景之慘，曠古未有。大王若不居蜀川，大可留兵守衛，徵用人力錢糧，也好過大肆殺戮，人都沒了要土地幹嘛！”
“蜀川，當做我大蒙古的牧場，也很不錯的，呵呵。”末哥忍不住笑了，他的話也並非沒有道理，至少在蒙古貴酋裡很有市場，哪怕窩闊臺在耶律楚材勸導下，逐漸注重農桑的發展，卻依舊無法徹底改變陋習。
“一派胡言，蜀川溼熱豈能放牧。”李易不屑地瞥了眼末哥，他真的相當無語，半點地理氣候常識，還領軍打仗呢！
“大膽，你竟敢頂撞於我。”末哥大怒，霍地站起身來，二話不說就拔出彎刀。
“末哥，住手。”闊端見末哥暴起，怒喝一聲，同時瞪了眼李易，厲聲道：“都不要爭了，成何體統。”
塔海、按竺邇和汪世顯臉色各異，他們不約而同選擇沉默，無關於李易，而是不想牽連入孛兒只斤氏兩大系爭端，他們這些武官折騰不起，還是老老實實領兵打仗。
“萬戶長，今闊出病故，我中路大軍攻勢停頓，陸續北撤之際，南朝必然調兵入川。我軍主力在成都一線，萬一他們奪取興元，如之奈何？”闊端目光如炬盯著李易。
這是在問策，眾人皆是一驚，堂堂主帥，竟問策區區萬戶長，還是最普通的漢軍萬戶長，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末哥吃驚地瞪著闊端。
李易卻搖了搖頭，問道：“大王，為何要屠滅蜀川？在下不想聽居者不出二世之論。”
闊端稍作沉吟，正色道：“軍情緊急，蜀川得失尚不可知，留給南朝不如摧毀。再者，成@都軍民可恨，竟聚眾與我巷戰，絲毫不順從我。”
“成@都生民百年不知兵，何來巷戰之說。”李易咬了咬牙，艱澀地道：“摧毀屠滅乃兩害，固然能對南朝有所打擊，但南朝有江左財賦重地，足以支撐長期抗戰。”
“大王可知，一旦大規模屠殺，勢必引起蜀川人心怨恨，又會造成江南軍民死戰之心。東川多山，蜀民明知退是死，進或有一線生機，豈能不憑藉山地浴血奮戰？想必在我大寨外的將校會深有體會，面對山川險峻，馬軍幾乎一無是處。”
“說的倒好，蜀川險峻，我等怎麼坐在成@都府衙中，笑話。”末哥冷冷一笑，對李易的話頗不以為然。
李易深知末哥為難於他，非常時期，得罪蒙古王子是不智之舉，他卻沒有退路，不能不去做。
在末哥話聲方落，他抬高嗓音，道：“大軍能順利入川，並非力戰之功，而是取了天大的運氣。”
“笑話，簡直是笑話。”末哥不屑地一笑，臉色極為豐富，蒙古軍所向披靡早就成了神話，連他們自己也沉浸其中。
塔海、按竺邇、汪世顯的臉色也不好看，非李易說是戰之功，他們歷經血戰方才殺進成@都，竟然被一語輕輕帶過，實在令人不悅。
汪世顯咳了聲，不悅地道：“萬戶長，此話欠妥，大安血戰，我前鋒大軍損失過半，豈能說非戰之功。”
李易面無表情，沉聲道：“蜀川山川險峻，但需謹守關防，外人極難進入。大軍之所以順利進軍，先是率臣棄關外五州會兵大安，犯了虛內守外的大忌，後來又是將帥不和，趙彥吶剛愎自用不聽諫言，造成蜀川兵力分散，曹友聞被迫放棄關隘，在平地與大王決戰，以至於以短擊長不得不敗。”
“當日，若曹友聞據守沔州，趙彥吶擊中兵力，守禦劍閣，想必大王入蜀之難，難於上青天。”
汪世顯有感曹友聞戰死，心下頗為惋惜，不禁輕輕一嘆，這位可是他非常敬重的人物。
塔海眉頭緊湊，作為統軍都元帥的他對大安之戰，有著切膚之痛，宋軍憑藉不足兩萬人，竟與十萬蒙古軍展開大戰，一度逼迫闊端撤離，最終藉助大雨才遏制宋軍攻勢，汪世顯的數萬大軍到來，終於完成作戰任務，不能不說是種恥辱。
戰場上的慘烈，卻讓他不吝而寒，蒙古軍馬軍面對強弩，一排排被射倒在地，宋軍將士臨死也要拉上墊背的。
雨水、血水交織，喊殺聲、慘嚎聲交匯，兩個萬戶長被打殘，這是他生平最艱苦一戰。
末哥的偏師走陰平小道，雖戰事並不激烈，卻對關山險峻頗有感觸，要不真的有幾分運氣，恐怕他那萬餘人真心到不了這裡，不免有幾分氣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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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蜀川成@都府路、潼川府路乃繁華之地，每歲財帛無計，若能留之，上可供大汗，下可給軍用。”李易及時丟擲重磅炸彈，有耶律楚材治國，蒙古貴酋對國家財稅，亦有一定認識，那可是源源不斷的財富。
闊端臉色猶豫，心下早就動搖了，不由地問道：“南朝反撲，如之奈何？”
李易吞了口氣，決然道：“大王封刀，主力東進控制興元府，向東遏制夔州路抵禦南朝西進增援，再留一偏師經營成@都府路、潼川府路各州郡，不出數年，蜀川將徹底歸大汗所有，何必斬盡殺絕。”
他本不願說深層次的東西，封鎖興元府、利州道路，幾乎控制進入西川的道路，這是基本軍事常識。
某些常識性的東西，在特定條件下，往往能激發人向更深層次思索。萬一，闊端有所悟，不再考慮大宋行朝強大的反撲，而是舉一反三，集中兵力率先拿下合州和萬州，甚至夔門蜀口，將徹底鎖住川口，對他的謀劃將大大不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