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菊，和你商量個事。”肖強晚上開車回到家後，一邊嘴裡咀嚼著饅頭，一邊都囔著說道，被嚼碎的饅頭渣隨著嘴巴的說話直往桌子上噴濺。
“什麼事呀？強哥。你就不能吃完再說嘛？看！噴的滿桌子的殘渣。”小菊一邊埋怨著一邊起身收拾完桌子就向廚房走去，她準備收拾下做飯後留下的滿屋狼藉。
肖強咕噥咽下去嘴裡的飯菜後，也隨著小菊來到廚房，他嬉皮笑臉地說道:“小菊，我和你商量個事唄？
“啥事呀？”小菊一邊收拾一邊問。
肖強側著身倚在廚房的門框上，煞有介事地說道：“我尋思著要不你還是住我媽家吧？我把這個房子退了。你看你這肚子是越來越大了，白天我出車，你老是一個人在家待著多不好呀，萬一出個啥事也沒人照顧，平時也沒個人說話的，等過段時間你生產了，又該怎麼辦？如果回我家的話，生之前有我媽在跟前照顧著，等生了後還方便坐月子，你說是不是？”
“可是……”其實肖強說的話不無道理，但是小菊從心裡對這個婆婆有種莫名的懼怕，她一邊洗著碗，一邊有些猶豫地回道，“可是，你媽媽好像並不喜歡我，我怕住過去後會有婆媳矛盾。”
“你想多了，小菊，你現在呀可是我們家的重點保護物件，我媽能把你怎麼著啊？你是不知道，我媽最近經常打電話過來問候你呢，她呀，正眼巴巴地盼著做奶奶呢！你現在肚子裡可懷著她的孫子。退一萬步說，她就算再不喜歡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她也會看在她寶貝孫子的面子上，也捨不得和你鬧呀，你說對不對？”肖強說完，就走到小菊跟前，在她已經明顯隆起的肚子上輕輕地撫摸了下。
“你說的有道理，不過聽你的意思，你和你媽也重男輕女啊？你說萬一我肚子裡是個女孩，你和你媽媽會不會不喜歡呢？”小菊低著頭問道。
肖強聽後一愣，繼而笑嘻嘻地說道：“不會，我媽說了，看肚子肯定是個帶把的。”
肖強說完就走開了，小菊低著頭沒有再搭話，繼續洗著碗。
自己本身就出生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如果再生個女兒的話，會不會同她一樣的命運？小菊不免擔心地聯想到。
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後在心裡暗暗祈禱著別是個女孩，倒不是自己重男輕女，而是怕出生在這樣一個家庭，因為自己的性別，從一出生就受到輕視慢待。
當然如果真是個女兒的話，也一定會很乖巧吧？如果真是女孩，自己也一定會做個好媽媽，給她滿滿的愛，絕不能讓她像自己一樣遭受到莫名的不幸。
幾天後，肖強開車帶著小菊還有大包小包的行李一起回到了自己京郊的家。
“看這肚子，是孫子沒錯了。”肖強媽一見到小菊就笑眯眯地望著她的肚子說道，然後抬起頭忙招呼著，“小菊，別站著了，趕緊進屋，可別累著了我的寶貝孫子。”
小菊笑著說了聲“謝謝媽”後，就慢慢地挪進了裡屋。
“小菊啊，媽把你那邊已經收拾出來了，被子褥子也都給晾曬過了，雖然春末了，但晚上天還是有些涼，可別凍著了。”肖強媽笑著吩咐道。
肖強和小菊對視了一眼後，小菊由衷地說道：“謝謝媽。”
“行，那你們先回屋裡收拾吧，我去給你們做飯。”肖強媽說完就向廚房走去。
兩人回到自己的房間，肖強低著頭在小菊耳邊輕聲說道：“我說的沒錯吧？這次回來，我媽對你的態度可是大有改觀啊！”
小菊也低著頭，一邊整理衣物一邊開心地回道：“是呀，我都挺感動的，看來之前是我多慮了，媽對我還挺好的。”小菊說這話的時候，心裡暖暖的。
吃晚飯的時候，小菊和肖強媽有說有笑，看到婆媳相處融洽，肖強回來之前懸著的心也終於放了下來。
第二天天還沒亮，肖強就出去跑車了。
“小菊，起來做飯了，我出去有點事。”天剛亮，小菊婆婆就過來喊小菊起床做飯。
“好的，媽，我知道了。”小菊一邊答應著一邊側著身護著肚子慢慢地起了床。
肖強媽邊出小菊的屋邊小聲滴咕著：都這麼大人了，還睡懶覺。也不知道早點起來給老公婆婆做飯，可憐的強子，一大早起來餓著肚子就得跑出去拉活掙錢。
小菊在屋裡隱隱地聽到婆婆的滴咕聲，她心裡想著一夜之間，婆婆的態度怎麼轉變的這麼快？既然心疼兒子，為什麼不自己一早起來做飯呢？但她什麼都沒說。草草洗漱完後，小菊就低著頭來到廚房開始準備兩個人的早飯。
幾天後的中午，小菊正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肖強媽又嚷嚷開了：“小菊，把院子掃了！這麼大人了，整天就知道在家閒著，一點眼力勁也沒有。”
“媽，我這兩天身體不舒服，渾身沒勁，肚子還一陣一陣地發硬，而且腳也腫了……”小菊輕聲回道。
肖強媽聽到後快步走到小菊的房裡，白了小菊一眼，沒好氣地回道：“我說小菊，你也是農村出身的，咋那麼矯情？誰沒生過孩子啊，我懷強子那時候，第二天就要生了，頭一天還在地裡幹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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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我真不是矯情，我身體確實很不舒服，你看我的腳，都腫成什麼樣了？我連鞋都穿不上，只能趿拉著拖鞋慢慢走動。”小菊說著就把自己的腳伸到了肖強媽跟前。
“行了，快收起你這蹄子，懷個孕就把自己當祖宗了？我告訴你，在我家你就得有當媳婦的樣，別以為還像在孃家似的。”肖強媽沒好氣地說道。
小菊見肖強媽態度堅決，她沒有搭話，只好低著頭默默地拿起鞋，可是試著穿了幾次，卻怎麼也穿不進去。
“別擱這裝了啊！哦，對了，你在孃家的日子估計也好不了哪去吧？就你那財迷的爸媽，拿了我們家八萬塊彩禮錢，愣是一分錢也沒陪嫁過來，這哪是嫁女兒，這分明就是賣女兒嘛！”肖強媽唇槍舌劍地諷刺道。
“媽，你怎麼能這麼說話呢？”小菊聽後面露不悅，小聲頂嘴回道。
“難道我說錯了嗎？小菊，我聽強子說你自從大學畢業後，你爸媽就把你從出生到大學這一路花的錢可都算清楚了，你剛畢業就逼著你還錢。我還聽強子說你嫁過來之前，一點存款都沒有，你這些年掙的錢都給你那個吸血鬼孃家了吧？你說說，這不是賣女兒是什麼!我們家找你可真是倒了大黴了！”肖強媽說完，鄙視地望了小菊一眼，就自顧自地走出去了。
小菊望著肖強媽走後的背影，再想想她剛才說的話，眼淚禁不住地在眼眶裡不停地打著轉，有屈辱，有委屈，也有悲哀。她哽咽著拿起鞋，硬生生地把腳塞進鞋裡，然後來到院子裡，拿起掃把就開始慢慢地掃了起來。
吃過晚飯後，小菊一瘸一拐地來到床邊，輕輕地爬上了床，由於腫胖的腳是被硬塞進的鞋裡，又幹了一下午的家務活，小菊的腳磨出了水泡，疼痛難忍。
肖強發現後，忙問小菊是怎麼回事，小菊就把當天家裡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肖強。
肖強聽後，怒氣衝衝地來到他媽的房間質問：“媽，小菊腳上的水泡是怎麼回事？”
肖強媽一邊嗑著瓜子，一邊漫不經心地回道：“那是你之前太嬌慣她了，寵出來的毛病。再說了，我也沒讓她幹什麼呀，不就是掃個院子洗個衣服嘛！”
“媽，小菊因為懷孕，腳都已經腫成那個樣子了，而且這都快要生了，你幹嘛這麼為難她啊？掃院子多大點的事，你自己呼啦兩下子不久完事了嘛，衣服明明有洗衣機，幹嘛非要小菊手洗？你這不是成心為難人嗎！”肖強生氣地說道。
“強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這是為了她好！你剛才不是也說了嗎？小菊快要生了，所以越到這時候越要活動活動，這樣到時候好生產，我可聽說人家孕婦這時候還專門進行鍛鍊呢，如果不活動，整天就坐在那裡，吃了睡，睡了吃，到時候不好順產，再出現難產，剖腹產什麼的，那就麻煩了，你說我是不是為了她好？”肖強媽辯解道。
肖強聽後，覺得媽說的也有幾分道理，於是繼續說道：“就算你說的有道理，但是你說她家裡賣女兒這話就有些過分了吧？小菊本來就敏感，你這樣說她，她心裡能好受嘛？”
“喲！她倒是挺會告狀的啊？強子，你覺得媽說錯了嗎？難道她們家不是在賣女兒？你出去打聽打聽，誰家拿了八萬彩禮錢沒有一分陪嫁的？不是我說你，強子，你找的這是什麼媳婦？要不是看她懷了我們肖家的孫子，我是萬萬不會同意你們倆這婚事的。”肖強媽氣憤地說道。
“媽，我也知道，可是小菊也挺可憐的，這又不是她的過錯。還有，你能別老在街坊鄰居跟前說小菊的壞話了嗎？現在大半個村子都知道咱家這點破事了。”肖強蹲在地上埋怨道。
“好好好！我不說了總行了吧？真是娶了媳婦忘了娘。”肖強媽白了肖強一眼，悻悻地說道。
“媽，我有個事不明白，你說你一直都看不慣小菊，為啥我們來的那天，你態度那麼好？”肖強納悶地問道。
“那還不是看在我孫子的面子上？我以為她也是外地農村的，應該是個挺能幹的媳婦，結果來後第二天，就開始睡懶覺，也不起來做飯，也不幹家務活。家裡什麼活都是我在幹，這剛讓她掃個院子就開始在你跟前告狀了，我這真是造了什麼孽。”肖強媽一邊說一邊抹著眼淚。
“好了，你別哭了，媽，那我先回去了。”肖強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肖強躺在床上，默默地想著：這才剛回來幾天，婆媳兩人就鬧上了矛盾，這往後日子咋辦。發了半晌呆，肖強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小菊，我明天給你買雙大一碼的鞋子吧，這樣你再幹活就不會磨出水泡了。”
小菊沒有回應，而是背對著肖強，默默地流著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