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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嗩吶和雞湯

“河內外有虎牢之險,北有太行之固,連帶沁、沇,雄襟晉衛,實陸海之都會也。”

深夜時分,老董在孟津渡口深情地看著司馬懿,道:“對洛陽的朝廷來說,只要守住河內郡,北線即可無憂。”

司馬懿張了張嘴,明顯想要打斷。

老董絲毫不讓他得逞,繼續道:“對你而言,可能只是回老家的一小步。但對老夫來說,收復河內卻是囊括司隸一大步!”

司馬懿神色著急,又一次張嘴想表明觀點。

沒想到老董一口氣說完,居然停也不停,又搶在他前面道:“吾兒無需多言,爸爸懂……嗯,汝也不用妄自菲薄。”

“古有甘羅十二歲,官拜上卿。以爸爸觀之,汝才智絲毫不下於他。此番事成歸來,爸爸也拜你為官,讓你風風光光,如何?”

“風風光光地下葬麼?”

終於有開口的機會,司馬懿快要哭了:“爸爸,我今年不過十二歲,還是個孩子啊……你就真的忍心麼?”

越說越痛,又想起老董的第一句話,忍不住吐槽道:“什麼一小步,一大步的。重點根本不在這裡,而是孩兒可能會回老家啊!”

“懿兒……”老董也不由動情起來,眼角當時含出了淚,捂著胸口道:“老夫何曾不是心裡滴著血,萬般不捨才放手?”

“雖然這很殘酷,但也是你獨立成長的必經階段……”

“放心大膽地去罷,該打招呼的老夫已打過招呼了。就算這番飛得不好,傷痛也由爸爸來背!”

這番話還有些像樣,司馬懿勉強鎮定了些。

隨即一想,就奇怪道:“可是爸爸在河內,貌似沒有什麼人啊……汝究竟已跟誰打過招呼了?”

“放心好了,那人神通廣大、法力無邊,且大慈大悲、救苦救難。”老董眼神有些躲閃,不敢看對方的目光。

“到底是誰!”司馬懿逼問。

心虛的老董卻突然狠狠一踹船尾,才回道:“觀音菩薩!……吾兒切記心誠則靈,她一定會保佑你的!”

那一腳力氣很大,小船當即劃出了五步之遠。任憑司馬懿在船上委屈哭喊,也已無濟於事、無力回天。

看著這一幕,張既難免有些於心不忍:“太尉,是否有些太殘忍?”

“有什麼殘忍的?”老董卻擺擺手,道:“老夫派著跟隨他去的,都是繡衣使中的精銳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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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此番深入敵後,一來司馬家在河內根深蒂固。二來王匡只剩下些殘兵敗將,收整兵力尚且不及,又豈會顧及得到他?”

“就算真的有什麼萬一,那……”

張既便認真地看著老董:吹,接著吹……真出事兒了,你怎麼向人家父母交代?

“有啥好交代的。”在張既異樣的眼光下,老董耍賴道:“司馬建公一生足有……呃,老夫的意思是,司馬建公又不是只有一個兒子。”

說起這個,他忽然就想起個事兒,不由托起下巴沉思起來:歷史上司馬防能有八個兒子,那是自洛陽逃官後,在河內老家啥也不幹,只能跟老婆造人了。

如今自己改變了歷史軌跡,讓他在洛陽丞的位置上忙得身心俱疲、焦頭爛額的,尤其近來小半年的改革,啥都需他來配合……

天天996下來,司馬防哪還有時間和精力?

別說一鼓作氣造出司馬八達,估計連夫妻感情都會受影響——不信的話,看看後世的離婚率,誰敢說跟超負荷的勞動沒關係?

“嗯……看來擊敗袁氏兄弟後,很有必要貫徹八小時工作制了。同時,某些滋補的藥材也得多給司馬建公送送。”

說完留下一頭霧水的張既,轉身就要回去。但剛走沒兩步,又轉頭問道:“營中可有嗩吶?”

“嗩吶?……”

“嗯,就是千年琵琶,萬年箏,一把二胡拉一生,嗩吶一響全劇終的那個嗩吶。”

張既搖頭,不知道那是啥個玩意兒。

如今才公元二世紀,還需再等一百多年,嗩吶才會從東歐、西亞那裡,隨著絲綢之路傳入中國。

“沒事兒,等打完這一仗,老夫命人造個出來。”老董也不惱,只是有些憂愁,都囔道:“也不知道那時候,還來不來得及……”

“萬一懿兒真的翻了車,老夫總得有所表示才行。”

就這樣一路鬱郁搖頭離開,嘴裡還不停滴咕:“但話說回來,車一翻,布一蓋,親戚朋友就能等上菜。”

“鞭炮響,嗩吶吹,前邊抬著後邊追。棺一抬,土一埋,親戚朋友哭出來。嗯……哭完吃席的時候,老夫要坐小孩兒那一桌。”

“唯獨可憐了懿兒,初聞不知嗩吶意,再聞已是棺中人。”

“希望他能從此兩耳不聞棺外事,一心只蹦黃泉迪。一路嗨到閻王殿,從此人間不留戀,唉,不留戀!……”

張既愣愣站在河水嗚咽的岸邊,聽著老董嘴裡一套一套兒的。呼的一縷冷風嗖嗖吹過,帶起兩片落葉。

略顯淒涼和懵懂。

“幼齊兄讓某入仕輔左此人,真的沒勸錯麼?”

……

“啊嘿,哈哈哈哈……雞湯來嘍!”

與此同時,河陽津匈奴大帳中。腰間繫著白圍裙、臂上帶著袖套的邢華,正端著一盆雞湯進入於夫羅軍帳:“撐犁大單于,這菜都齊了,大夥兒怎麼不吃呀?”

撐犁是匈奴語‘天’之意,稱呼於夫羅為撐犁大單于,那是極為崇敬的尊稱。

但於夫羅並未如何欣喜,反而也斜著眼看向他:“汝這庖廚的手藝,假如我沒猜錯的話,是近來聞名天下的炒菜吧?”

邢華當即面色一僵。

還未等他開口,於夫羅之弟呼廚泉已抽出彎刀,冷笑道:“萬一汝在這菜中下了毒,我等豈非一命嗚呼?”

邢華一顫,雙腿不由有些發軟。

幸好前段時日在洛陽不僅學會了炒菜,還參加了繡衣使嚴訓……呃,是在嚴訓期間,業餘學會了炒菜。

不管怎麼說,反正他已今非昔比。

“左賢王可真會說笑……”他陪笑了兩聲,神色自然地揮手道:“快趁熱吃吧,小人不打擾,小人走了哈。”

“你不能走。”於夫羅聲音很穩。

帳外的匈奴勇士也立刻擁上前來,擋住邢華的出路。

邢華無奈回身,乾笑道:“撐犁大單于該不會相信,左賢王的胡說八道吧?”

“我信,我非常相信。”

氣氛,一下凝肅起來。一旁的去卑戲謔地看向邢華,用舌頭細細舔了圈刀背,像是即將撲食獵物的狼。

“大單于,怎麼,怎麼你也喜歡說笑啊……”邢華強撐著,還是笑。

於夫羅卻起身親手舀了一碗雞湯,平靜地遞給他:“汝要是沒放毒,就把這碗雞湯喝了。”

邢華當即推辭,搖頭擺手道:“如今營中少糧,這雞湯十分的珍貴,應該讓單于和左右賢王先喝。小人一個伙頭兵,怎麼能喝這雞湯呢。”

於夫羅便笑了:“你忙裡忙外的多辛苦,喝碗雞湯又算什麼?”

隨即嘴唇一抿,冷聲道:“你要是不喝,說明真下毒了。”

“這,這不對吧?……今天是誰要陷害小人?”邢華故作輕鬆,看向呼廚泉道:“左賢王,是你要陷害小人是吧?”

“行,我喝……”說著,雙手顫巍巍地端起雞湯:“這喝湯,多是一件美事。”

說完,一飲而盡。

還意猶未盡地舔舔嘴唇,發出嘖嘖的稱讚聲:“不鹹不澹,味道真是好極了。”

隨即又拍了拍胸口,示意道:“大單于,看,小人沒事兒吧?……”

於夫羅、呼廚泉、去卑三人對視了一眼,看他仍生龍活虎的邢華,面色有些凝重與不解。

“喝吧,大夥兒快趁熱喝吧。”

邢華便笑,看向於夫羅道:“大單于,你得帶個頭兒。你要是不帶頭喝,他們怎麼能敢喝呢?”

“喝你大母!”

眼見這劇情不對,配角呼廚泉居然鬧情緒不演了,一掀桉幾道:“少在這裡裝模作樣,我等早就聞聽董卓繡衣使神出鬼沒,殺人於無形。”

“整座大營的漢人,都不敢來我等這裡,偏偏你非但來了,還會洛陽才有的炒菜手藝……說,汝究竟是不是繡衣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