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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夭折的小說家

“嘿,老狗,我也準備開始寫小說啦,人總得有自己的夢想,管它能不能掙錢呢……”

略顯擁擠的12路公交車上傳來興奮的碎語,引的周圍乘客紛紛側目。

聲音的主人是一位看上去約莫二十五六歲的男生,標誌性的黑框眼鏡下長了一張白皙的臉,五官生的不出眾,但也算不上難看。

只見他單手按住手機上的語音錄製按鈕,正對著話筒不停說著,看樣子是在給自己的好友傳送訊息。

似乎是感受到了匯聚而來的目光,男生眼中多出了一絲歉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後,將說話的聲音壓低了三分。

儘管如此,還是難掩其中對未來的熱情。

男生旁邊坐著一位恬靜可人的女生,此刻正溫柔看著男生與朋友描繪著自己的夢想,飽含春水的眸子中滿是愛意。

作為12路公交車內的乘客之一,陸羽同樣被身後的說話聲音吸引,微微側頭掃了男生一眼,默默的在心裡開啟了吐槽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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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家哪有這麼好當的,現在寫小說的多如牛毛,想必堅持不了多久,就會發現自己的小說並不如想象中那麼受歡迎,然後就放棄了吧……”

“不過這小子身邊坐著的女生是他女朋友吧,看起來兩人感情很好的樣子,好羨慕……”

“話說今晚看的《玩命光頭9》,也太扯了吧,車都幹到太空上了,車裡的人卻連一點皮都沒破,真是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

“唉,明‏‎‏‎‏​‎‏‎​‏‏‎‎‏‏天又是工作日,做不完的計算畫不完的圖,心好塞啊……”

紛繁雜亂的念頭在陸羽腦中炸開了花,這位社畜一邊四下掃視,一邊開始思考那個歷久彌新的人生難題。

明天早上吃什麼?

車窗外的天色漸漸暗澹,為這座城披上了霓虹的外套。

節假日帶來的慵懶已然接近尾聲,街道上的路人行色匆匆,與之相比,公交車內似乎還殘留著更多輕鬆。

黑框眼鏡男的喋喋不休雖然有點吵鬧,但無形之中卻為這單調的車廂增添了一抹色彩。

彷彿什麼都值得期待。

公交車於車流間輾轉騰挪,司機師傅的車技雖然有些一言難盡,但工作態度還是非常嚴謹,恰如他整潔的領子和袖口,一絲不苟。

其實車廂裡的人並不算多,遠遠沒有達到上班高峰時期的狀態。

但在司機師傅“精湛”的車技下,大部分乘客都圍聚在車廂後半截,彷彿這樣做能夠提前一秒下車,早些脫離顛簸的感覺。

倚靠在車窗邊,頭髮花白的老太太正藉著車內的燈光檢查自己的購物所得,反覆清點似乎是擔心遺漏;

穿著美豔的女子正翹著二郎腿煲著電話粥,光滑的小腿在黑色絲襪的映襯下彰顯著過分的吸引力;

邊上的小黃毛看起來似乎是和陸羽一樣正在無聊的發呆,但時不時從女子腿上瞟過的眼神卻將其內心的想法暴露無遺;

還有那個坐在最後排,大半張臉都被黑色帽兜遮住、身體卻微微抖動,不知道在做些什麼的大塊頭男子……

“真好,大家都在忙著做自己的事呢。”

陸羽深深吸了一口氣,在這樣溫和的環境下,原本操蛋的心情被漸漸安撫。

“下次再也不看《玩命光頭》這種爆米花電影了……”

五月的天氣已經有些炎熱,但從車窗外吹入的夜風還是讓青年呆滯的大腦感到精神一振。

“明天吃包子吧,兩個牛肉粉絲包,可以再來一杯豆漿……”

盤算著明天的早餐,陸羽朝車後方又挪動了幾步。

他習慣性提前做好準備,即使公交車還未抵達站點。

“我跟你說,我連筆名都想好了!就叫愛說夢話的傻蟲子!誒,你幹什麼,你幹什麼啊?啊!”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從公交車後排傳來,將發呆的陸羽、煲電話粥的美豔女子、清點物品的老太太、以及沉醉在美好幻想中的小黃毛全部吸引了過去。

只見那個佩戴有黑框眼鏡的男生正在椅子上奮力掙扎,殷紅的鮮血染上他白皙的臉龐,徹底驅散了殘留在臉上的笑意。

除了掙扎,男生已經說不出話了,因為他的咽喉正被後方的黑衣男子死死咬住。

血腥殘忍的場景,讓圍觀的陸羽不禁想起了豹子獵食羚羊的畫面。

羚羊在絕望的掙扎,而獵豹只需用力咬合,便可輕鬆結束獵物的生命。

原本還有些吵鬧的車廂內瞬間安靜,所有乘客都一臉驚恐的看著眼前駭人的一幕。

似乎是感受到了黑框眼鏡男生的抵抗,身著黑衣的大塊頭勐的一用力,撕扯下了男生頸部一大塊皮肉。

夾雜著碎肉的鮮血如同失控的高壓水槍,毫無預兆的朝著周圍噴灑,首當其衝的就是位於男生旁邊的女生。

溫熱發燙的鮮血接觸刺激著女生的皮膚,將其發懵的神經徹底啟用。

驚懼蔓延的同時,尖叫聲也隨之到來。

“殺、殺人啦!”

穿著美豔的女子還未來得及撂下手中電話,便率先扯著嗓子尖叫了起來。

“吱!”

刺耳的剎車聲如同發令的槍響,在慣性和驚恐的共同作用下,車廂內的人紛紛從座位上彈起,朝著車前門的位置摔擠過去。

“快拉那個應急開關,讓我們出去!”

滿頭黃毛的青年滿臉焦急,彷彿稍微慢上一些,他就會成為下一個被咬斷脖子的倒黴蛋。

由於陸羽一開始就是站在車廂靠前的位置,司機師傅的一腳剎車又讓他往前踉蹌了兩步,所以現在他正被擠在公交車門上。

而小黃毛口中的應急開關,正好處在他的右手邊。

沒有時間消化發生了什麼,陸羽下意識聽從了小黃毛的指令,五指前伸,用力‏‎‏‎‏​‎‏‎​‏‏‎‎‏‏勾住了應急開關。

只聽譁啦一聲,車前門應聲開啟,擁堵在一塊的人群彷彿尋到了出口的游魚,一個個開始拼了老命般的朝外擁擠。

重心不穩加上被人惡意推搡,可憐的陸羽只覺腳下一滑,直接大頭朝下摔了個狗吃屎。

還未等他發出疼痛的呻吟,陸羽又感覺自己的後背上被人踩了幾腳。

所有人都只是自顧自的朝外奔去,並沒有人留意自己腳下踩到了什麼。

當陸羽抬起頭時,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太太正從他的頭上一躍而過,身手矯健的匯入了圍觀人群中。

“臥槽……這什麼情況……”

陸羽吃力的從地上爬起,轉過腦袋望向車內。

帶著黑框眼鏡的男生此時癱軟在椅子上,身體由於大量失血而不住的抽搐,而他的女朋友則早已嚇暈過去,倒在一旁不省人事。

空空如也的車廂內,一切的始作俑者黑衣男子正與司機師傅扭打在一塊。

男子的喉間發出不似人聲的低吼,與司機師傅即將力竭的悶哼互相交織。

與其說是扭打,不如說是司機師傅正在單方面抵抗黑衣男子。

並且這種抵抗即將宣告失敗!

“喪屍?”

陸羽的腦中突冒出這麼個名詞,以前看過的末世電影情節一下子像走馬燈似的在他腦海中回放。

血腥的場面,驚恐的人群,令人不寒而慄的嘶吼。

陸羽像是被槍聲嚇住的小鹿,大腦瞬間停止了思考,呆呆的立在了原地。

“快報警啊,都殺人了!”

圍觀在旁的人群中,一名穿著美豔女子用顫巍巍的聲音建議道,作為一名剛從公交車上逃下來的乘客,女子的反應算得上迅速。

“對,報警,報警!”

擠在一旁的小黃毛聞言立刻掏出手機,撥通了報警電話。

“喂,喂,啊對,我報警,對對對,中山路上,明光電影院對面,12路公交車上發生了殺人事件,啊對,可血腥了,快點來吧,快點,司機正在和兇手搏鬥呢……”

小黃毛的嗓門很大,報警的同時也將發呆的陸羽重新喚醒。

眼看司機師傅就要被黑衣男子撲倒,陸羽下意識的想要上車去阻止。

但右手剛剛攀上車門,他便感覺到自己左手別人拉住,正用力往後拽去。

陸羽勐的一回頭,發現是一個身穿灰色衛衣的男子,正衝他微微一笑。

這名男子留著一頭的斜劉海,劍眉之間有顆小小的黑痣,一雙桃花眼非常具有辨識度,頗有幾分當紅明星的感覺。

“你是陸羽,沒錯吧?”

男子開口,聲音不大但卻異常清晰。

“我是自己人,別上去,你幫不了他的,誰都幫不了,”衛衣男子繼續說道,“快離開這裡,我慢慢和你解釋。”

陸羽聞言,下意識搜尋了一下自己的記憶,但眼前的面孔依舊陌生,並不是他曾經認識的人。

想要揮手掙脫之際,陸羽卻意外發現衛衣男的手好像鐵鉗一般牢牢扣住了他的左手,無法掙脫的同時,還被對方朝著馬路邊拽去。

與此同時,公交車上的司機師傅早已架不住黑衣男子的,一個喘息的空當,黑衣男子大嘴附上了司機師傅的咽喉,鮮血飛濺,引的圍觀人群再次發出一陣驚叫。

但這次,卻再沒有像陸羽那樣的人敢上前阻止。

看著黑衣男子瘋狂撕咬司機的場面,恐懼如同潮水般湧來,推動著圍觀的人群慢慢後退。

衛衣男拽著陸羽擠過人群,徑直走向停靠在路邊的摩托車旁。

就在衛衣男準備騎上摩托時,陸羽左右開弓,雙手用力,總算是將自己從對方的拖拽中掙脫了出來。

衛衣男見陸羽掙脫,似乎也沒了要繼續拖拽的意思,將衛衣的帽子往後一翻,露出了一頭亂糟糟的頭髮。

黑色的摩托被發動,引擎隆隆,彷彿一頭兇勐的獵犬低聲咆孝。

“你是誰?怎麼認識我的?”

陸羽後撤一步,臉上保持著警惕。

“先上車吧,離開這兒,我會好好跟你解釋的。”

衛衣男擰動摩托把手,似乎是想用轟鳴的油門來催促陸羽趕快上車。

“你覺得我會這麼輕易的按你說的做麼,你說你‏‎‏‎‏​‎‏‎​‏‏‎‎‏‏是自己人,怎麼看你都非常可疑啊,有什麼讓我信服的證據?”

衛衣男無奈聳聳肩道。

“並沒有,這只是我和你的第二次見面,上一次見面你可不像現在這樣好說話呢。”

“第二次見面嗎……”

陸羽喃喃自語,又仔細回想了一遍自己認識的面孔,並沒有衛衣男這一號人物。

在陸羽短短27年的生命旅程中,朋友對他來說是個陌生的名詞。他是個共情力為零的人,感受不到他人的喜怒哀樂。

舉一個簡單的例子,在陸羽上小學的時候,同班的小花媽媽由於車禍離開了人世,全班的同學和老師都沉浸在孩子這麼小就失去了母親的悲傷中,但陸羽卻感受不到絲毫的悲傷。

從那時起陸羽便發覺了自己的異樣,也就是因為無法感受到他人的喜怒哀樂,陸羽在交朋友方面可謂是慘不忍睹,也是,畢竟誰會和一個沒有共情力的怪胎交朋友呢。

短暫的沉默過後,陸羽並沒有像普通人那樣繼續保持著警惕,反而是抬腿坐上了摩托。

衛衣男臉上驚訝微現,似乎是想再說什麼,但又閉上了嘴,啟動摩托朝前駛去。

就在此時,身後的人群中再次爆發出一陣尖叫。

陸羽扭頭看去,發現原本在公交車上撕咬司機的黑衣男子已經蹣跚的走下了車。

鮮血混合著口水從他的嘴角滑落,對著圍觀的人群發出一陣陣猶如野獸一般的吼叫。

駕駛摩托的衛衣男子回頭看了一眼逐漸後退的人群,好像是對著陸羽,又好像是自言自語一般。

“要是不存在蝴蝶效應,我現在就把那個王級給弄死。”

說話間,衛衣男又從摩托後視鏡瞥了一眼陸羽。

“蝴蝶效應?王級?弄死?”

陸羽迅速捕捉語句中的關鍵資訊。

如果排除這個衛衣男是個瘋子的可能性,那麼他這一句話所蘊含的信息量是巨大的。

“你是不是精神出了點問題?”

顯然,陸羽並沒有排除衛衣男是瘋子的可能性。

“差不多吧,精神沒問題的人也不會在這種時候還保持鎮定吧。”

衛衣男說完又瞥了陸羽一眼。

“我是共情力極差,算是一種殘疾,嚴格的來說,應該不能稱之為精神問題。”

陸羽一本正經的回應。

衛衣男沉默,不再說什麼,只是朝前駛去。

轉眼之間,兩人已來到一個燈光昏暗的小巷前,陸羽從車上跳下,對著衛衣男開口。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一見面就說你是自己人?王級又是怎麼回事?弄死,你難道殺過人?”

接二連三的問題快速拋向衛衣男子,而衛衣男子則是啞然一笑,澹澹開口道。

“先從自我介紹開始吧,你好,我叫張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