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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 56 章

這個時候要還矇頭往辦公室去, 陶曉東就白當家屬了。他直接去的急診眼科, 這時候湯索言肯定在急診。

路過急診內科的時候看見裡面床位都擠不下了,有幾臺擔架床在大廳和走廊裡排著, 家屬和患者都一臉焦急, 患者還要多幾分痛苦深色,年節的時候內科的醫護也一樣忙得打轉。吃得油膩加上飲酒, 能激起很多急性病或慢性病的急症表現, 肝膽胃腸胰腺,處處都不輕鬆。

陶曉東到眼科的時候正好看到湯索言在門口跟家屬說著什麼,語速很快。他在旁邊朝湯索言招手示意了一下,湯索言看見他,先是有點意外, 跟家屬說完話朝他走過去。

湯索言身上只有一套刷手服, 薄薄的一身,陶曉東問他:“冷不冷啊?”

“還行, 方便。”湯索言問他,“怎麼過來了?”

“過來看看你, 我給你放值班室?”陶曉東看湯索言臉上的神色,應該很久沒休息過了,儘管視線依然清明犀利, 不過臉上還是稍微有點疲意。陶曉東問他:“能有空歇會兒嗎?”

“大概到三四點鍾吧。”湯索言看著陶曉東,眼睛裡有些細微的紅絲,可眼神也很軟,說了他一句, “瞎折騰。”

陶曉東笑著說:“不折騰。”

他沒想佔太多時間,說上幾句話就行了。周圍很吵,倆人靠著牆小聲說了兩三分鍾的話。陶曉東說:“餃子我給你放值班室,你要是有空了記得吃,墊墊胃。過年麼,總得吃幾個餃子才算過了。”

湯索言說“好”。

陶曉東說:“那你忙。”轉身就往值班室方向要走。

湯索言叫住他,叫了聲“曉東”。

陶曉東回頭:“怎麼了?”

湯索言其實叫他也沒什麼事,就下意識叫了一聲。把人喊住之後也沒什麼能說的,於是自己都低著頭淡淡地笑了下,說:“沒事,早點回吧。”

陶曉東看他兩秒,突然轉過身又回來,湊近了挨著湯索言耳朵說了句:“想你了,新年快樂”。

湯索言看向他,陶曉東眼裡帶著笑意,湯索言跟他說:“我也是,新年快樂。”

陶曉東轉身走了,揮揮手,鑽進值班室放下飯盒,趁著別人都沒注意到他就趕緊出來了。

這個時間路上徹底沒人了,一路都沒見到幾輛車。

回家的時候那倆小的躺沙發上聽春晚呢,一個看不見,一個懶得看。

“回來啦?”陶淮南懶洋洋地打了聲招呼。

陶曉東答應了聲,脫外套洗手。外套搭在椅背上,陶淮南問:“還有餃子,你吃嗎?”

陶曉東自己去廚房找,遲騁特地給他扣著一盤,陶曉東吃了兩個,遲騁過來要給他熱熱,陶曉東擺擺手說不吃了。

他是真不餓,就是過來吃兩個家裡的。

陶淮南已經有點困了,陶曉東過來坐沙發邊的地毯上,陶淮南把手伸過來,塞他哥帽子裡。

他平時睡得早,春晚沒聽完就睡著了,睡著的時候手還蜷在陶曉東帽子裡。陶曉東伸到後面把他手拿出來輕輕放下,跟遲騁說:“早點睡吧。”

遲騁說:“哥你也早點休息。”

陶曉東打了個哈欠說:“紅包明早給。”

遲騁笑了下,從睡衣兜裡拿出個紅包,遞給陶曉東。

陶曉東挑起一邊眉,看看紅包看看他。

遲騁說:“給你的。”

當然比不了陶曉東每年給他們的厚,但也稍微有點厚度。陶曉東接過,揣兜裡,什麼都沒問,只說:“謝謝苦哥。”

“不謝,哥平安。”遲騁說完去抱陶淮南。

自從陶曉東手壞之後就倒騰不動陶淮南了,遲騁不敢讓他伸手,怕他挫著手。陶曉東也不跟他搶,他手確實不敢用力,陶淮南從小在遲騁手裡長大的,抱得動。

這是陶曉東第一次收著小弟的紅包,他回房間之後放枕頭底下了。這心情還挺不好形容,也是到這會兒陶曉東才直觀地感覺到弟弟們確實長大了。

當初撿的那個黑瘦的小丑孩兒現在都能給他發壓歲錢了。可能是獎學金,遲騁成績特別好。

陶曉東笑了笑,又從枕頭底下掏出來,拍了個照片發給湯索言:苦哥給的,等你回來分你一半兒。

湯索言是初二下午回來的,剛過午飯的時間。

陶曉東當時正陪陶淮南玩著撲克,盲人專用的撲克牌,陶淮南邊抓牌邊用拇指摸。他小時候陶曉東經常用這個練他記憶力,陶淮南很聰明,手裡有什麼牌摸一邊都記得住。

哄小瞎子玩撲克想不想贏他全靠自覺了,陶曉東一探頭就能看見他都有什麼牌。遲騁在房間裡學習,出來去廁所的時候正好看見陶曉東湊過去看牌,跟陶淮南說:“扣著摸。”

“嗯?”陶淮南朝他的方向轉頭。

“哥看你牌了。”遲騁說完去了洗手間。

陶淮南不太滿意地“嘶”了聲,說他哥:“瞎子你也糊弄啊!”

陶曉東在旁邊笑了半天,正笑著門就響了。陶曉東站起來去開門,門一開看到外面的湯索言,愣了下,臉上笑意本來也還沒收,這會兒笑得更開:“言哥?”

“我在門口都聽見你笑了,笑什麼呢?”湯索言進來問。

“跟小南玩撲克來著。”陶曉東問他,“你下班怎麼沒給我打電話?我接你啊。”

“同事捎我過來的。”遲騁在洗手間還沒出來,陶淮南看不見,趁這空檔湯索言突然抬手摟了陶曉東一下,同時跟他碰碰嘴唇,甚至在他嘴唇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下。

陶曉東反應極快,立刻抬胳膊摟回去。

陶淮南自己摸著過來了,摸到湯索言的袖子,挺高興地叫湯哥。

這倆當哥的不正經,人孩子都走到眼前了才分開,湯索言答應著,牽著他的手一起去沙發坐著。

這是湯索言第一次來,之前一直忙,也沒空過來。按著陶曉東之前給他的樓號找上來,還真沒找錯。

陶淮南對他自來喜歡,以前是湯醫生,現在更親近了,得叫哥。

遲騁洗了手出來,過來打招呼,叫“湯哥”。

湯索言給倆弟發了紅包,陶淮南樂樂呵呵地接了,說“謝謝哥”。湯索言摸摸他的頭,陪他聊天。

湯索言幾天沒好好休息過了,陶曉東讓他陪陶淮南一會兒就不讓他聊了,推著他回了房間,讓他補覺。

湯索言說沒事兒,陶曉東推著他讓他睡:“沒什麼沒事兒,你都瘦了。”

湯索言也真的累,確實得休息。他躺在陶曉東床上,攥著陶曉東手腕不讓他走,陶曉東本來也沒想走。

門沒關也不敢說什麼,陶淮南耳朵最靈,說什麼他都聽得見。陶曉東在湯索言嘴上安靜親了下,本意就想淺淺親親,湯索言卻沒讓他離開,把人扣住了,同時隔著衣服捏他的腰。

太沒正形了,倆人大氣都不敢喘,這讓弟弟們聽見成什麼了。

理智很清醒,沒這麼當哥的,不正經。但是又真的難自控,湯索言好幾天沒回來,以他倆現在的親密程度這真是分開得夠久了。

也不可能真在這兒做什麼,最後湯索言只能扣著陶曉東,手放在他脖子上不算輕地捏著。陶曉東伏在他身上,臉往肩膀一埋,磕在堅硬的鎖骨上,慢慢平息自己。

湯索言在陶曉東耳朵上親了親,用嘴唇叼了下耳朵外面那層最柔軟的肉。

陶曉東抬起頭,看著湯索言的眼睛,用口型跟他說:“咱倆可真不害臊。”

湯索言笑了笑,揉揉他脖子,閉上了眼睛。

湯索言睡覺,陶曉東得陪著。被子底下湯索言手放在陶曉東肚子上,現在這兒就是他的位置,睡覺的時候手得放著。

陶淮南後來也去午睡了,路過他門口的時候還幫他帶上了門。

湯索言睡了三個多小時,睡得很沉,太累了。

陶曉東一直被他扣著,也沒動,湯索言貼著他側躺。中間手機響湯索言醒了一次,睜眼看了看,陶曉東壓低聲音說“睡吧”。

再次醒的時候是自己醒的,睜眼陶曉東也在看他。一睜開眼睛就對視上,這感覺應該是很舒服的。湯索言沒太醒,笑得幅度也很小,叫了聲“曉東”。

陶曉東“嗯”了聲,輕聲問他:“醒了?”

湯索言眨了眨眼睛,說:“累。”

陶曉東就說:“那再睡會兒。”

湯索言又把他往懷裡撈了撈,喜歡他身上的熱乎氣兒。

陶曉東本來就是個熱乎的人,什麼人在他身邊也燙軟了。

他這麼多年都是個很積極生活的人,不怕折騰,只要能過好日子怎麼累怎麼翻騰都行。生活其實也並不怕折騰,這麼過才有個生活的樣子。

除夕那天的餃子湯索言天亮才有空吃,吃進嘴裡就知道這是他爸媽包的,自己家餃子咬一口就吃得出來。手機上陶曉東給他發的幾條訊息才有空開啟,一邊吃餃子一邊看,看完知道家裡有人等。

跟這樣的人生活,任你骨子裡是多冷的人都冷不下來。他身上永遠有個暖烘烘的勁頭,讓他身邊的每一個人都覺得有依靠,不管發生什麼都不慌。

年過了馬上就開春了,嫩芽抽尖。

陶曉東去年一整年都忙著追人忙著戀愛,很多事兒都先放著了。現在人追到手了,生活也安定了,到了春天又得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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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去的地方都得去,該掙的錢也得去掙。什麼都不能停下來,停了沒盼頭,人生得朝前走,人得向上看。

這一年陶曉東開了兩次紋身教學班,辦了一次國際展,去歐洲參加了幾次展會,見了很多朋友。去年那個他們都不看好的節目竟然還熱了一陣,把紋身文化往大眾視線裡提了提,節目第二季繼續拍繼續播,大黃沒再去了,可節目還是經常提到陶曉東。

這一年湯索言之前的專案又評了獎。湯主任還是很忙,還開了兩個新的實驗專案,帶著徐教授的博士們做科研,又有了新進展。

陶曉東跟三院又一起做了一次醫援,還投了十間盲童書屋;湯索言又救了幾十例被其他醫院放棄和拒收的患者;陶淮南和遲騁高三了——都在這一年。

除夕的餃子,十五的元宵。這些都又來一輪,那就是又過一年。

陶曉東第一次吃元宵的時候他六歲,他爸滾了一蓋簾元宵,那天陶曉東吃完撐得睡不著,看了半宿的圓月亮。

這一年的正月十五,陶曉東跟湯索言坐在陽臺上看月亮,中間一壺茶,旁邊花瓶裡一束開得正好的花。陶曉東想起來這事兒,笑著給湯索言講。

講完想想,恍惚間笑了下說:“整三十年了。”

時光不留痕,陶曉東三十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