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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少年折英

嚴矜和葉懷遙都在刀雨的攻擊範圍之內,但只要他不想同歸於盡的話,這雨水落下之時,肯定會將嚴矜繞開。

葉懷遙就是抓住了這個破綻。

他隱約感覺到自己稍微恢復的靈力並不穩定,當下吸一口氣,右手兩指併攏,向前一點,精準地穿過劍氣的縫隙,平平搭在了嚴矜的劍身上。

嚴矜只感覺劍身一沉,沒想到自己的劍招能被他赤手空拳的擋下,又驚又怒,左手一揮,又是兩張驚雷符直接扔了出去。

電光在雨水中爆閃,更是威力無窮,可葉懷遙已經藉著兩人招式交換的機會,腳下一轉,竟然繞到了嚴矜的身後。

他這樣,就等於反過來藉著嚴矜為自己擋去符的攻擊,刀雨電光果然立時一頓。

嚴矜哼了一聲,道:“投機取巧。”

他說話的同時更不回身,長劍倒打,向著葉懷遙當頭劈下。

劍勢剛起,嚴矜就感到腰間一輕,他側身飛踢而出,混亂中也來不及低頭去看,手中招式也沒停下。

劍光閃處,只聽刷一聲風響,葉懷遙手中赫然多了一把摺扇,扇骨不偏不倚,正好別住了嚴矜的劍鋒。

他剛才還兩手空空,並未持有兵刃,嚴矜看那把摺扇十分眼熟,這才一驚,百忙之中向自己腰間一瞥,發現那裡插著的扇子已經不見了。

葉懷遙看他詫異,哈哈笑了一聲,扇子一拍,將劍鋒抽開,足尖輕點,向後飛掠。

他人在半空,髮絲輕揚,衣袂飄飛,便如流雲飛絮,微雨溼花。

嚴矜揮出的三道水殺符急追而至,葉懷遙指尖微錯,摺扇已經刷拉一聲展開,半遮住他秀美的面容,身姿優美飄逸之極,瀟灑之外,亦是十分風流。

嚴矜出身富貴,全身上下所用的東西無一不好,無一不精,他的符固然威力十足,扇子也是材質甚佳,葉懷遙手中暗運靈力,扇子打了個轉,堪堪擋住水龍。

他周圍立刻水花四濺,這水滴為靈氣所震,又化為水霧,在林子中幽微的光線下葳蕤生光,霎時間霓虹鋪展,縈繞身側。

對戰雙方各出奇招,形勢幾次反轉,這一戰可以說是驚險之極,但葉懷遙舉手投足之間風流天成,卻又是漂亮之極。

周圍穿了一片驚歎之聲,語聲混雜,聽上去竟有大半都是女子,顯然已經為這位瀟灑少年所傾倒,被各自的長輩暗瞪一眼,才稍稍收斂。

嚴矜也沒想到自己的扇子竟然能被對方神不知鬼不覺的摸去,眾目睽睽之下,這可以說是極為丟人了。再聽其他人為葉懷遙歡呼,不由更是惱怒。

他冷哼一聲,不再使用幻影陣法取巧,劍勢連綿,殺意滾滾,鷹撮霆擊,向著葉懷遙急攻而去,簡直是將這麼多年來日夜苦練的功夫盡數使了出來。

一開始他使用符咒幻影,固然是防著對方使詐,但還是存著三分欺負人的心思,想看葉懷遙不知所措,輸的狼狽無比。

而此時此刻,嚴矜才是真正把對方當成了一個平等的對手,全力應對――雖然這一點,他便是被活活打死,也絕對不會承認的。

然而嚴矜已經拿出了難得的認真,結果卻並未曾如他所願。

他自以為自己的劍已經夠快,而葉懷遙手中不過拿了把扇子應敵,但兩人一對上,嚴矜心中便是一沉。

周圍之人看著他們對招,嚴矜手中的劍幾乎化成了一道虛影,葉懷遙的招招式式卻依舊一板一眼,叫人看的清清楚楚,說也奇怪,在這樣的差別下,他的速度居然絲毫不落在嚴矜之後。

只聽劍刃與摺扇的碰撞之聲如驟雨急落,如鼓點繁密,奇快無比,嚴矜已經汗流浹背,只憑著一口氣,勉力撐著。

他手臂快速揮舞,心中震驚難言――葉懷遙怎麼會有這樣的劍法?

要知道,所謂一寸短一寸險,他的兵器、靈力全都吃虧,居然還能跟自己戰至平手,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不,還不是平手。

就在嚴矜已經使出了全力的時候,忽然葉懷遙左手一翻,他的手中也赫然出現了三張符。

嚴矜腦海中轟的一聲,只來得及想一句“完了”。

這個念頭還沒落下,三道驚雷已經在他身邊落下。

與此同時,葉懷遙剛才還如同春風拂蕊般的劍法陡然凌厲,摺扇上竟似有劍光暴起,一時間宛如潮生浪湧,汪洋恣肆,向著嚴矜推移而去。

驚雷符可是十分稀罕且昂貴的,葉懷遙在塵溯門的時候自然沒有,這三張還是剛才被困在噬靈草裡面的時候,有人讓阿南捎進去的,現在正好被他派上了用場。

即使刨除輕功劍術不提,他眼光之精準,下手之敏捷,也都是難得一見,周圍已有人忍不住讚歎出聲,而嚴矜卻已經顧不上思考這些了。

這種完全被單方面碾壓式的恐怖驚駭,恐怕也只有身在局中之人能夠體會。

他進退維谷,勉強舉劍,卻已是徒勞。

紀藍英驚呼道:“嚴兄!”

這件事歸根到底,還是因為他想要模豹血而引起來的,嚴矜是嚴家的中心人物,而他卻只是紀家旁支。若是今天嚴矜傷在這裡,紀藍英相信,自己也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他拔劍衝上去,想要救援,可是嚴矜和葉懷遙戰況激烈,水霧與電光交錯,中間還夾雜著強大劍氣,他根本就無法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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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藍英情急之下,帶著懇求回頭看向元獻:“元大哥……”

元獻嘴角勾了一下:“你要我去救嚴三?”

紀藍英道:“我知道他對你向來不大客氣,但這人的性情便是如此。他畢竟是為我而戰,還請元大哥看在、看在我的面子上……”

元獻的臉上向來帶著幾分玩世不恭的輕浮,彷彿對什麼事都不太掛心,而正因如此,反倒給人幾分捉摸不透之感。

但他自己心裡清楚,面對紀藍英的請求,元獻總是無法拒絕的。

五百多年前,元家發生內鬥,他受人暗算重傷垂危,是被紀藍英所救才僥倖沒有葬身荒野。

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行走世間唯獨不能忘的,就是他人的恩義,更何況紀藍英還是如此的溫雅斯文,知情識趣,讓人總忍不住就想幫幫他。

想到這樁舊事,他眼中掠過淡淡的溫情,乾脆利落地一點頭,應道:“好。”

嚴矜一向將元獻視為情敵,以他的脾氣,以往對元獻自然也不會多客氣,紀藍英自知自己的要求有些過分,正說的吞吞吐吐,元獻便已經痛快答應。

他松了口氣,心知對方還是如此,永遠也不會讓自己為難。

葉懷遙只是塵溯門的一名無名弟子,竟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嚴家精英打的如此狼狽,簡直是令他們顏面掃地。

見到如此場面,嚴家弟子早就已經坐不住了,只可惜和紀藍英一樣,戰局太過緊湊,符滿天亂飛,教人根本就插不進手去,所以也只能眼睜睜看著。

但元獻號稱“震/手/雷/霆”,掌力超絕,絕非等閒可比。

只見他答應紀藍英過後,飛身而出,橫掌掃去,掌力幾可擎天撼地,周圍的水霧電光為之一頓,元獻已經成功插/入戰局,擋在了嚴矜和葉懷遙的中間。

他面向葉懷遙,雙掌一合,已經將他手裡的扇子夾在掌心之中,含笑道:“葉少俠,何必逼人太甚?”

畢竟當了這許多年的道侶,雖說有名無實,但對於對方的基本瞭解還是有的。葉懷遙知道元獻掌力雄渾,自己目前的狀態肯定不是對手,於是並未強行運力與他相抗。

他靜立未動,元獻倒也沒有進行下一步的追擊,兩人僵持片刻,葉懷遙揚唇微哂,鬆手放開摺扇。

他懶洋洋的一笑,徐徐理了下衣袍,這才開口道:“元公子很喜歡這把扇子嗎?可惜君子不敢掠美於人,東西非我所有,不能相贈,見諒啊。”

他剛剛經歷過一番惡戰,身上難免帶著一些爭鬥過後的狼狽痕跡,但舉止之間風度翩翩,言談笑謔一片自若之態,配著這幅絕美面容,全身上下竟是無一處不令人怦然心動。

他一語雙關,先借扇子暗諷元獻貿然出手,不顧風度,又再次點名“君子不該掠美”,提起這場戰鬥的爭端所在。

元獻亦是伶牙俐齒之人,被葉懷遙這般不輕不重地擠兌了一句,原本有很多話可以回敬,但見對方如此,昔日的回憶在心中閃過,竟讓他一時語塞了。

周圍的人也都一時說不出話來,看著滿身狼狽站在元獻身後的嚴矜,即使再不情願,嚴家的人也不得不承認,葉懷遙,贏了。

他們互相看看,都能接觸到同伴眼中的震撼,場外觀戰之人在這一刻不約而同達成了共識――

此子前途不可限量,少年成名,當從此戰始!

元獻緩緩收招,將摺扇放在嚴矜身前。

方才他已經試著催動道侶契約,以試探對方身份,但那契約毫無反應。

難道面前這位葉懷遙,真的不是明聖雲棲君?可天下又怎能有第二個人,如他這般……

嚴矜渾身溼透,衣服上還有被雷電燒出來的焦洞,簡直是生來從未有過的落魄狼狽。他一張白皙的面孔已經憋成了紫紅色,只是恨恨地看這葉懷遙,說不出話來。

他怎麼可能輸!又怎麼能輸在這樣一個被自己視為廢物之人的手中!

褚良沉著臉,從人群中快步而出,一把扶住嚴矜,免得他氣怒之下吐血而死。

他從頭到尾就不贊成這個師弟的跋扈行徑,可是管又管不了,丟了人倒是得自己出來收拾爛攤子。

褚良保持著風度,先彬彬有禮地謝過元獻出手相助,這才轉向葉懷遙道:

“這一局是葉少俠贏了,那豹王理應歸葉少俠和那位小兄弟所有。嚴師弟方才言行過激,多有得罪,還望見諒。”

嚴矜嘴唇動了動,好歹知道這時候話越多越是丟人,終究還是沒開口,算是預設了師兄替自己的道歉,心頭窒悶欲死,慪的幾乎吐血。

葉懷遙微微一笑,道:“好說。勝敗本是常事,一時的輸贏算不得什麼,請嚴公子千萬勿要掛懷,傷了身子。”

他這一笑粲如春花,言語更是體貼,照的人心間都生出幾分明媚之意,褚良眼前晃然生輝,對葉懷遙驟然生出好感,剛稍松了口氣,便聽對方輕言慢語地說道:

“只是方才的約定……還得兌現吧?”

嚴矜的臉色瞬間變了,要不是沒有力氣,此刻已經暴跳而起。褚良一愣,卻還沒反應過來。

他完全忘了起初說過的話,心道模豹王不是給你了麼,還想怎樣?

於是褚良順口問道:“什麼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