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UU看書 > 古代 > 論太子妃的倒掉最新章節列表 > 29、梁燕銜泥(一)
選擇背景顏色: 選擇字體: 選擇字體大小:

29、梁燕銜泥(一)

春回江南。又到草長鶯飛, 雜花生樹的時候。

謝漣加冠禮之後不久, 阿狸也終於出嫁了。

一週目裡,阿狸讓司馬煜愛左佳思,又生下庶子一事, 令讀者評審忍無可忍。最終被判定不及格,提前出局, 讀檔重來。

這一回她中途換了男主,把謝漣這樣的少年都給炮灰了, 本以為十有八九那邊又要群情激奮, 判定她提前出局了,結果卻只是不痛不癢的病了一回。病好之後,照樣要出嫁。

阿狸覺得這八成是因為她在換男主前, 才明言拒絕了司馬煜。命題老師的惡趣味先放下不提, 估計評審讀者也很想看,她怎麼來應對這一次的危局。

但是很可惜, 阿狸什麼辦法都沒有。

她很瞭解司馬煜, 被她拒絕之後,發狠回去求他阿爹賜婚,斷阿狸的後路,這種事他是做不出來的。

只怕是皇帝得知王坦選女婿,而他兒子太子司馬煜居然巴巴的跑過去讓人挑時, 氣的差點沒吐一口老血。這才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在王坦挑剔他兒子之前,先挑剔了王坦的閨女。

――一週目裡, 她皇帝公公被逼急了時,確實是有這麼份狠勁兒的。

尤其是牽扯到他兒子時。

不過阿狸估計,司馬煜大概也沒機會求他阿爹收回成命,只怕他一回去就被他阿爹庭訓一番,深刻反省去了。

阿狸自己的倒黴,倒沒什麼好說的。

司馬煜應該不會對她挾怨報復――她太瞭解他了,他雖然不靠譜,愛走歪路,且倒黴的,價值觀也岌岌可危。但他的人生觀、道德觀卻端正如磐石,不可逆折,不可歪曲。

一週目裡她就知道,這是個求之不得的好男人。既不會太悶,也不會太壞。縱然他不愛你,你也無需擔心他害你、負你,令人欺負你。如果他愛你,那你真是撿到寶了。

但司馬煜也太倒黴了。他心裡“妻”之一字何其的貴重。那是伉儷、鶼鰈,得成比目、顧作鴛鴦,與夫之一字相齊的,比翼才能□□的另一半。

居然就要被一個宣稱不會愛上他的女人佔了。

連阿狸自己都在想,他究竟會怎麼面對她。

而無論他怎麼對她,她只怕都沒轍。總不能到她阿孃或是皇后跟前哭訴去吧?

她很想對司馬煜說一句對不起――但這句對不起又從何說起呢?縱然她什麼都記得,他們這輩子,卻原本只是路人對路人。

但司馬煜居然什麼狀況也沒有出。

新婚夜裡,交拜禮成,便送進新房。先前一套一套的繁瑣禮程終於走完。新房裡紅燭喜帳,暖情親人,規整肅穆的大婚氣氛便一消而散了。

禮官與喜娘進來,先抬上一隻乳豬,所謂“共牢而食”,從此兩人便是一家,日後享祭,共受同一份香火。再進上一對巹瓢,合巹而飲,從此夫妻便是一體,同甘共苦,相親而不相離。

老祖宗們在愛程式,不厭其繁瑣。

每行這些禮節時,阿狸便覺得有個慈祥老者,在一遍遍不厭其煩的教導你。他們努力的讓每一個動作都有一個美好的含義,以將那些美德點點滴滴滲透進每個角落,好萬事傳承。

是以雖常覺得繁縟,她卻從不存嘲笑之心。

飲完合巹酒,外見賓客便可進新房來恭賀新人。

公主們早就等著鬧房戲婦了。

此刻早歡騰著魚貫而入。

阿狸一週目裡經歷過這陣仗,然而到底已經久遠了,當時心裡多的又是新嫁婦的忐忑,便記不太清。

鬧房本來就是為了鍛鍊新媳婦兒的耐性。若在民間,各種汙言穢語、乃至打罵欺負都會有。貴族間雖沒這麼放肆,卻也比往日少很多規矩。而新婦既不能還嘴,也不能還手。只能安坐著,以扇遮面,端莊的聽,新郎被命令當眾對媳婦兒做什麼,她都不能回敬。

在南邊鬧婦還好些,到了北邊換成打新郎,就有不少人手上把控不住輕重,釀出慘案來。聽說北邊連皇子娶妻時也捱過打,受不住了惱羞成怒,即位後報復,沒少鬧出故事來。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這麼想想,還是南邊文雅些的好。

阿狸一面胡亂想著,一面只按規矩坐好了。聽一旁嬉鬧。

鬧到興起,長宜公主作勢來捶打她,司馬煜就忙不迭的抬手來擋,原本沒打算真落下去的拳頭,就真敲了他一下。反而令公主大不好意思,調笑道:“姐妹們出嫁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麼護著。果真有了媳婦兒就不同了。誰還沒被鬧過啊!看把你心疼的。”

一群人鬨笑起來,令阿狸也不由臉熱。

她不明白司馬煜的心境,便挪開條縫兒,偷偷從扇後望他。

司馬煜已經起身了,也原樣調笑公主道,“沒不讓碰,可也沒不讓擋啊。我是舍命陪君子了,”乾脆一展手臂,就擋在阿狸身前,一橫,“阿姊只管打吧。駙馬欺負你,你就欺負阿弟吧!”

長宜公主笑噴了。看時辰也不早,便不再鬧他,只笑道:“等明日到了阿孃跟前,看你再得意。”已經招呼其餘的姐妹們,一擁著出去了。

先前的珠翠攢動,紗衣翻飛的嬉鬧景象消散了,屋子裡迅速便寂靜下來。

只剩阿狸和司馬煜兩個人。

兩個人便各自在床的一側坐著。

繞床錦屏十二牒,牒牒繡著的都是恩愛喜慶的圖案。百子圖最多。

洞房花燭夜,原本就是行周公之禮的時候。

紅燭噼啪的燒著。

已是仲春,天氣開始轉暖。先前又被人簇擁著鬧騰了一陣,阿狸便覺得有些熱。她放下了摺扇,抬手擦了擦額上汗水。

司馬煜眼角偷偷的飄過來,見她鬢邊髮絲已經浸溼了,打著微卷沾在耳側。皮膚透著汗意,粉嫩細膩。便想抬手去拂一拂。

阿狸察覺到他的目光,便側頭來望。她微微垂著頭,像是窺探,卻又並不避開他的注視,那目光便從下而上的柔婉著。側顏姣好秀美,別樣動人。

那雙眼睛乾淨得就想是一汪水。

她怎麼能這麼淡然無辜?

司馬煜就想起那一日,她垂了眸子,睫毛下含著水汽,對他說“殿下命我喜歡,卻不是我想遵從,就能做到的”時的模樣。那時她眼睛裡有些東西被挖出又埋下,就像一朵花的開放和凋零。

而她此刻看他,淡然得就彷彿在看一片兀自舒捲的雲。

司馬煜的心口就帶著些不可言說的憤懣,難過了起來。

他說:“不是我求阿爹下旨的。”

阿狸點了點頭,“我知道。”

她的眼睛確實就是這麼說的。

司馬煜越發覺得憤懣。他就是有種感覺,所有他能解釋的東西,其實她都是知道的。所以不管他說什麼都沒有用。

其實在等待新婚的日子,他想過很多。

阿狸才說不喜歡他,回頭他阿爹就下旨了。怎麼看都有些依仗權勢,欺良霸善的惡棍意味。

但是他沒做就是沒做。用不著覺得心虛。

而且事情已成定局了,還糾結這些幹什麼?放眼長遠才是明智做法。

他覺得阿狸也該明白這個道理。就算她不明白,他也能跟她說明白了。

他認為自己是個完美的夫君人選。模樣好、性情好,人品好,家世也好,而且對她心儀已久。且他的喜歡比任何人都要純粹。他沒有令她厭惡的理由。

就算阿狸一時還沒喜歡上他也不要緊――因為王家防禦實在太嚴密了,他們都沒怎麼見幾次面。誰能憑短短的幾面就喜歡上另一個人?感情也是可以慢慢培養的嘛!就算阿狸非說“匹夫不可奪志”也不要緊,她都沒試過,怎麼知道就是不行?

何況他們都成親了,日後必然朝夕相見。所謂日久生情,總有一天就喜歡了啊。

他想明白了,就仔細雕琢著言辭,考慮該怎麼跟她說。他甚至都寫下來,一遍遍的背熟了。

――可是此刻全忘了。

因為他對上阿狸的眼神,忽然就意識到,阿狸根本就不要他的解釋和道理。

她就像個罪證確鑿的囚犯,已經放棄了掙扎和辯解,只是認命的等待一個判決。甚至對這個判決還保留了一份微妙的好奇和旁觀。

他忽然便控制不住憤懣和委屈。他想,她怎麼能這樣?

――不給他一個過程,便要蓋上鑑定章。不聽他說,便已然認定。

但如果因為這憤懣就放棄努力,那他就不是司馬煜了。

他已經將自己背熟的說辭丟掉了。因為他忽然明白,就算他說出來,阿狸可能會一時感動,但她終究還是不會太當真的。

他攥緊了手指。猛的便站起來。

就那麼居高臨下的扶住了阿狸的肩膀。

他忽然便起身,阿狸以為他是十有八九是要去睡書房了。誰知他忽然便以一個曖昧危險的姿勢俯壓下來。一時驚得連呼吸也屏住了。便越發清楚的察覺到他溼熱的氣息如何壓抑著繚在她面孔上。

“我喜歡你。”他說。

阿狸耳中便是一聲雷鳴。一時連思緒都混亂了。她眼睛裡控制不住水汽瀰漫,便避開他的目光,垂下頭去。

她知道,自己對司馬煜其實一直都沒能忘情――她也想乾脆,也想決絕,可是有些感情就是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你切不斷也忘不掉,幾番糾纏,生生死死。明知不可為,你不停的挖坑想要深埋,卻總也不能斷絕。

所謂初戀,也不能再糾結含蓄、綿長不絕了。

她沒想到,其實只要他這麼一句話,便能輕易將她掩埋掉的前塵悉數炸出來。

司馬煜沒有強迫她再抬頭,只是順勢親了親她的額頭,然後是頭髮。才俯下身來,在她耳畔道,“什麼時候喜歡我了……記得跟我說。”

阿狸眼睛裡已經蓄滿了淚水,便不出聲,只是胡亂點頭。

司馬煜就著那個姿勢停了好一會兒,沒等到阿狸的回答,還是稍微有些失望。

便又不服氣的親了親她的臉頰,這才站起身。

有些乾巴巴的說,“……你不用緊張,我,我去睡書房。”

阿狸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只是在司馬煜起身將走時,她就那麼自然而然的探出手去,拉住了他的衣袖。

然後便手忙腳亂的鬆開手,騰挪著退了一下。

司馬煜眉眼就這麼彎了起來,那雙鳳眸瀲灩著,波光晴柔。

見阿狸似有躲避了,才又挺了挺胸膛。聲調輕柔的,道:“是我顧慮不周了……新婚夜裡把你一個人丟下,是有些不像話。”

他瞟見她眸中混亂的水光,終於不再是看一片舒捲著遠去的白雲的目光了。心裡那幾乎就要熄滅的希望,再一次茂密繁蕪的生長起來。

兩個人和衣躺下。

新婚夜裡不做事,也就只能蓋著被子純聊天了。

司馬煜便說,“你叫阿狸,是哪兩個字?”

阿狸說,“是狸貓的狸。”

司馬煜便說,“正好,我叫阿矗褪恰奘匆卜汀礎8愀蘸麼找歡浴!

片刻後又說,“呃,我,我沒有輕薄的意思。”

――他引的句子,好巧不巧正是“有女懷春,吉士誘之”的男歡女愛之作。

他拘謹成這個樣子,阿狸忍不住便笑了出來。一時便鬆懈下來。

司馬煜卻沒有笑。

他只悄悄的望著阿狸的側顏。清透的燭火隔了一道繡屏落在她臉上,映得那清秀的面容越發柔美了。她似乎也想望他,卻剋制著,不知在顧慮些什麼。

這個人是他的新婚妻子。

他手上虛握了握,終於還是悄悄的伸出手去,碰了碰她的手。她沒有躲閃,他便大膽的握住了。

那手那麼柔軟,握住了便讓人心中一蕩。

他不鬆手,她僵硬了片刻,便也回握住了他。

兩個人便這麼手拉著手,像孩子一樣,安穩的睡了過去。

梁燕銜泥新築巢,他們之間來日方長。那個時候,司馬煜是如此的相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