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撥回到聶人王尚在海上之時……
“醜醜,此行務必找到泥菩薩。”
“找不到,你也不必回來了。”
聽著從階上飄來的威嚴有力、低沉而又洪亮的聲音。
階下,匍匐在地的文丑醜恭敬應聲道:“是,幫主!”聲音尖細,宛如太監。
然後小心翼翼站起,以弓腰蝦背的姿態緩緩後退,就這樣離開了雄霸堂,從頭到尾,根本不敢抬頭直視那位九天之龍。
直到出了雄霸堂,才敢昂首挺胸,大步而行,恢復其天下會總管之淫威。
“小的見過文總管!”這是來自雜役謙卑的問好。
“嗯……”
“奴婢見過文總管!”這是來自婢女怯弱的問安。
“唔……”
“啊,是文總管,您請先行!”這是來自幫眾的諂媚。
“嗯唔……”
一路上,文丑醜充分享受到了權力、地位所帶來的墮落快感,剛才在雄霸堂丟失了多少尊嚴,此際就拾回了多少尊嚴。
就這樣穿過三分校場,走下天梯,出了天下第一關,離了天下會……
這時候,一副小人得志、作威作福的姿態卻是赫然消失。
一張本來生得滑稽的醜臉,變成了莊嚴肅穆、高傲自負的樣子,氣質之非凡,竟是蓋過了面貌之醜,讓人驚奇地生出一股神聖、偉岸之感!
“能被雄霸如此重視,這泥菩薩莫非真有逆天改命之能?”輕聲之呢喃,更是再無太監般之尖細,而是充滿磁性,透著一股飄渺高遠之韻味。
“逆天改命……逆天改命……”
驀地,一陣氣息湧動。
此間為密林,此時乃夏日,卻見無數枝繁葉茂漸漸化作雪白冰晶,搖搖欲墜。
林間暑氣亦轉變為刺骨寒氣,冷冽呼嘯。
——方圓百丈,冰原赫現!
“有點意思……看來,本座確有必要去見上一見那位神算……”
並不是為了完成雄霸交代的任務,而是出於他自己本心意願。
你說雄霸?
雄霸算什麼!?
自己高興了不妨體驗一下“小丑”角色逗弄一下這個真正的小丑。
不高興了就偷偷放個毒,然後暗中欣賞對方運功岔氣、瀕臨走火入魔的狼狽樣子。
總而言之……就是玩!
——這,就是如今已活了近兩千年的帝釋天的心態。
——他,已經變態!
沒有人知道,這位世人眼中憑藉阿諛奉承上位的天下會總管,其真實身份赫然竟是一個喝了鳳血而長生不死近兩千年的老怪物!
事實上,這個說法並不太準確。
文丑醜,確有其人。
只是自從那一年泥菩薩為雄霸批命之後,沒過多久,文丑醜就已非文丑醜了……
而是,重返紅塵遊戲人間的帝釋天!
很久很久以前,帝釋天其實還不是現在這個樣子,抑或說,還算是個正常人。
只是他用事實告訴了我們,活得太久,永生不死,亦並非是件好事。
因為世間種種——
權、利、名、財……
酸、甜、苦、辣……
好的壞的……統統體驗嘗試過,而且還不是一次兩次,而是千次百次。
久而久之,終會麻木。
新鮮感?期待感?這些感覺早已變得陌生……
慢慢地,也就變得越來越不像人。
也就是這個時候,此時還名叫徐福的他,為蛻變後的自己重新取了個更符合其人設之名:帝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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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人者,豈非天?
天,以萬物為芻狗。
所以他變得喜歡玩弄世人。
因為只有玩,才是永遠層出不窮、花樣萬千。
他也就至少還不會感到寂寞。
——前面所述之盡皆領略世間所有滋味,致使人生再無意義,無論是對帝釋天還是對任何人來說,其實都並不可怕。
——亙古以來,只有寂寞,才是萬物生靈最大的敵人!
——若是活著只剩寂寞,那種感受,可想而知……
正因取代文丑醜、假扮對方之時,已是泥菩薩為雄霸批命之後。
所以帝釋天並不曾見過泥菩薩。
雖然尚在天門時,他就已經聽說過泥菩薩之名。
只是,當時,他認為對方不過是個江湖騙子,還不如多些關注、研究十二驚惶之傳說,看看這裡面有啥好玩的,而並沒有將對方放在心上。
也是因為一直在探究十二驚惶——尤其是第十二驚惶之秘密,因此最近這兩百多年來,江湖上不曾有他遊戲紅塵的身影。
而這,也是長生不死之神、魔主步白素貞之所以能夠發展成長起來的原因……
越是探究,帝釋天就越是驚奇,就越是投入,就越感興趣!
——興趣這種東西,他已經好多年不曾有過了!
一切只因為,以他之能,居然亦無法找出第十二驚惶的秘密!?
只是,漫長的生命,使得他太容易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這使得他的耐性總較於普通人來說實在要差得多。
故而儘管“興趣”再濃烈,“不耐”最終還是佔了上風……
等到他沒再繼續探尋第十二驚惶之秘密而重新遊戲人間時,這時候,魔主步白素貞、長生不死之神早已相繼被聶人王所殺,聶人王亦“人間蒸發”了好幾年……
兩方神魔,就此完美錯過。
因為雄霸是這一代的武林霸主,理所當然的,帝釋天自是挑選了這位所謂的九天之龍玩上一玩。
用他的話來說就是:我最喜歡玩梟雄了!
只是這些年來,玩著玩著,他發現有些不太對勁……
怎麼這個叫雄霸的傢伙,越玩越強大起來了?
天下會,愈發興盛!
手底下,勐將如雲!
這……可和他以前玩過的梟雄人物不太一樣啊?
嘿,琢磨不透。
直到最近,經常會從雄霸口中聽到“泥菩薩”三個字,透過一番暗中瞭解之下,也就知道了當年泥菩薩為雄霸批命之事。
也就是這個時候,他才發現,他似乎小覷了那位當年被他認為是江湖騙子的神棍……
“十年大運……嗯,依照雄霸發展軌跡來看,明年似乎便是這所謂‘十年大運’的最後一年……”
“無怪乎雄霸會急著找那泥菩薩,想必是要謀求續運之法……”
“嘿,本座還真不信這泥菩薩真有如此驚天之能!”
——倘若真有逆天改命之力,說不得他也要見識一番,然後……
一巴掌呼死這廝!
逆天?
本座就是天!
你要逆我?還能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