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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界卷:九重天上,琉璃仙境

仙界 南極仙洞

“阿若,贖魂咒練得如何了?”

“回稟師傅,阿若已經練到第七層上,頭頂騰起紫氣,渾身上下十分舒適,就似吃了雪蓮子一般。”

師傅慈愛地看了我一眼,摸摸我的頭。他溫暖的手帶著厚繭,讓我感覺打心裡十分踏實:“阿若果然是萬年難遇的仙界奇才,靈力甚至高於當年的吉祥天公主啊。”

我從小就沒了父母,是師傅把我撫養長大的。師傅在我心中,亦師亦父。在我記憶中,他從不曾對我說過一句狠話,皺過一次眉頭。

我剛來師傅洞府時,師兄師姐都對我甚是冷淡,是師傅一手教我法術,教我讀書,甚至關心我有無足夠厚的衣衫。

――師傅,阿若感謝你這麼多年的照顧,沒齒難忘。我看著他,在心裡默默地說。

師傅突然有點沉默,可能是他提到的這個名字觸動了他的什麼傷心事。這三千年我在他仙府裡做徒弟的日子,只聽他提起“吉祥天”三次,而且每一次後都是一聲悠長淒涼的嘆息。我也曾經問過師兄師姐,他們不是茫然搖頭,就是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肯定不是什麼好命人。

師傅忽然道:“阿若,你可有想過去尋找你爹孃?”

“不想。”我展眉一笑,“阿若有師傅,便覺得什麼都足夠了。”

師傅嘆了口氣。我不忍看見師傅難過,便幫師傅細細繫好披風上的紅繩,這是七萬年才一現的雪獅的皮毛做成的,不但非常保暖舒適,還能讓騰雲時完全沒有一點阻力。師傅對我笑笑,白髮白衣白袍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一片風雪中,身邊兩隻紅喙的白鶴跟著翩翩掠過雲層。

我突然覺得有點空空茫茫地,便使心法對著藍到沒有一絲雲彩的天空喊道:“師傅,你幾時回來?”

“大約五日後吧。”

“好,阿若知道了。”我用小指抹去頰邊的一小片雪花,清清涼涼的,帶著絲甜味兒。然後我轉過身,準備快點結束今天的練功,回仙翁府。剛才藍光大師兄傳音告訴我,今晚有新鮮的蟠桃吃,他知道我最喜歡吃剛剛成熟的蟠桃了,再沾一點三千年的紫靈芝醬,美味的緊。

生活真是美好哇!

我師傅法號南極仙翁,大約是這天地間最悠遊的神仙。他懶得和那些積極鑽營的大小神仙們擠在熙熙攘攘的九重天上,而是遺世獨立地居住在這天涯海角,仙府周遭只有白,白色的山、白色的樹、白色的殿閣、白色冰凍的湖面。翩翩白鶴儀態萬千地掠過,真乃世外仙境。

我呢,則是師傅最得意的首徒阿若――雖然我仙齡不過三千歲,看上去不過是凡間十二三歲大小的女童,可是我的仙力早已和萬年仙齡的上層神仙不相上下,這都得歸功於師傅的教誨。

不過,我真的不想去尋找爹孃麼?我搖搖頭,天上人間,到哪裡去找?找到了又有何用,不過再次埋怨他們拋棄了我罷了。

我輕輕呵著氣,合十的手掌上方登時出現一團橙色的小火焰,精純之至。想著在師父回來前,我就可以將贖魂咒練好,這樣一來,我阿若可就要名揚仙界了。

我在淡綠底雲紋的輕便外袍上擦了擦手,笑一笑,準備召喚我的仙鶴阿寧。

――咦,那是什麼?

我眼簾忽然閃過一道金燦燦的光,在這千年素雅靜謐的地方,那光線刺目之極,耀花了我的眼。

是誰啊,也忒俗。

我用手遮了眼睛,微微皺眉向天空望去,心裡早把這不知哪來的神仙咒了千遍萬遍,真是沒品,來南極仙翁府做客,還弄得暴發戶也似。

漸漸那金光近了,我伸長脖子,已經隱隱約約看見那是一座巨型的輦車,獵獵飄著七彩旗幟,前面由一隻大胖九頭鳥噴著金紅色火焰引路。好大陣仗,我心中鄙夷更甚,不知道又是哪路仙官,有事來相求我師傅。這些年來這等事多了去了,沒得擾我師傅清修。不是這仙官來幫上司求仙丹,就是那真人來給老師求子(神仙還香火之心這麼重,罪過罪過。)這會兒師傅正好不在,要是來問我,我就沒好氣把他打發回去,真是討厭。

我正想著,忽然那九頭鳥伸長脖子乾嚎一聲,就像發了什麼凡間的羊角風也似,扭著身軀掉了下來!

我嚇了一跳,不多時,那座輦車也跟著直挺挺卷著火焰落了下來。邦的一聲,估計是摔壞了。我湊近端詳半晌,不會吧,在我師傅門口發生墜鳥事故,這說起來大不好聽,沒得汙了我師傅仙名,我還是看看有什麼能幫忙的。師傅說,這天界也複雜得很,什麼鳥都有,別弄得個請神容易送神難。

我一路走去,東瞧瞧西看看,完全找不見那大概已經被摔得七零八落的車,那只鳥也不見了蹤影。奇怪,難道竟是撞得沒了?這也忒匪夷所思了,還是進了地底?那可不好,地君是很難纏的。

“你是誰?”

突然,一雙黑得不見底的眸子正對上我的眼睛!

乖乖,我又嚇了一跳,定睛一看,面前竟然是個少年,金冠銀袍,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年紀。莫非竟然就是他駕著這超豪華座駕來的吧,也真奢侈得緊。我撇撇嘴:“你未經通報便闖到我師傅洞府來,竟然還無禮問我是誰,那你、又、是、誰?”

“哼。”他絲毫不怕我,上上下下打量我個遍。我這才發覺這少年長得驚人的漂亮,劍眉星眼,皮膚一點不比我們南極的冰雪暗個半分,嘴唇更是微微揚起,好像開出了一朵花,“你不就是那南極老頭的徒兒麼?一看就知道,穿得可真土。”

我反唇相譏:“就許你披金戴銀,恨不得變成一塊活動金磚吶!”

他瞪著我,我瞪著他。

他忽然眼珠一轉,揚起嘴角笑了:“喂,你聲音挺像我的侍女珈藍,但你比她兇多了,你小心沒人敢娶你。”

他的侍女?還把我這南極仙翁的愛徒和一個不知道是不是歪瓜裂棗的侍女比較,我不禁揚起眉毛,暗想著怎麼教訓他――紫極劍?八卦陣?

“哈哈,其實你比珈藍長得好看那麼一點點,就一點點喲!”他眨眨眼睛,一雙攝魂眸死死盯著我看。想看我發脾氣?哼,我偏不!

他卻挑起一側眉毛道:“噯,我最愛跟人比瞪眼睛,我能瞪一時三刻鍾不眨眼,你敢跟我比麼?”

我轉過身去不理他,心裡開始十分想念那份本來現在已經該在我面前的靈芝醬蟠桃,小師弟臨安那小饞貓不會把我那份偷吃光了吧。

“小樣,就知道你不敢!”

我故意聳聳肩。

“小屁孩,怕輸丟你家老頭兒的臉吧?”

我肩膀抽動,緊緊握拳,算了,我南極仙君座下高徒,豈能跟他一般見識,不可,不可。

“喂,你褲子破啦!”

我跳起來,反射地捂住屁股……手掌傳來的觸感是實在的……

“你!!!”我剛要發作,見他笑笑地看著我,袖著手,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就知道又上當了。這人是誰啊,真是討厭!

“好吧,比就比!”我瞅瞅他,心裡暗自打定了主意,非要挫挫他的銳氣不可。

“三局兩勝。”他伸出三根手指,晃晃其中兩根。他的手指也很好看,修長白皙,有著簡潔有力的弧度,應該倒也是個練術法的好苗子。

我甩甩頭,瞪起眼睛望著他,心念定身咒。他見我一臉嚴肅,只微微一笑。於是我們大眼瞪大眼,如一雙木頭人一樣呆立著,煞是滑稽。我在唸咒的空隙只是想著,千萬別被我師兄師姐看見我這副樣子,那便謝天謝地。

直過了半個時辰,我臉皮直發麻,念著定身咒的嘴皮也快長出水泡。他還是一動不動,那漂亮的臉蛋就好像突然變成了冰雕的,不止是那通透的黑眸全然靜止了,連唇角都不動一下。

我終是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他也不說話,就這樣看著我,斜飛眼梢。我憤憤咳一聲:“高興什麼,第二局。”

孰料相同情況再一次發生,我越是瞪著他,越是渾身不適,似針扎。他為什麼就能如此冷靜呢?他不會有比我還高的術法造詣吧。我阿若還一直以為自己是個不世出的仙界天才,卻不知仙外有仙,自己說不定早已在天界排不上號了,我頓時覺得很受打擊。

終於我敗下陣來,因為……因為我,我想上茅廁了。

待我從茅廁出來,見他依舊佇立在那裡。一身金裳,在皚皚雪地上如同一道太陽光。我揉了揉眼,覺得今天這些事情著實不可思議。卻見他遠遠朝我揮手,眼神亮得刺人:“還有第三局,快來。”

“你贏了。”我擺擺手,垂頭喪氣地坐在雪上,“你用了什麼術法,竟然能夠靜止到這種程度?”

他眼中片刻驚愕,然後哈哈笑起來:“我可沒用什麼勞什子術法,不像你們恁地學究。”

“騙人!”我不可置信訝然道,“你單憑本身的定力,絕不可能有這等功夫的――”

他白玉面孔忽然顯現一霎那很是黯然的神色來,我好生吃了一驚:“你不相信也罷,我日日都端著這樣一幅面孔,瞪大眼,繃緊臉,不發言。面對著那麼一班無趣的老頭兒三跪九叩,還真是恨不得自己變成了一塊石頭。”

我有點兒覺得冒昧,看來這便是他的傷心事了,沒想到這麼囂張的傢伙也有傷心事,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一時心湖微起波瀾,忍不住上前拍拍他的肩:“你別難過了,你看著他們,就當他們都是一群雞鴨鵝,多有趣啊。”

他倏然抬起頭來,一雙眸子一掃陰霾,寶光四射:“誰說我難過了?你還真是老實得緊,別人說什麼都信。來來來,第三局。剛才的不算,這一局定勝負如何?”

我覺得好心碰了個冷屁股,一時火起,便惡狠狠道:“好啊!”

我暗自在心裡發了一百個誓,再也不相信這人的嘴,再運起全部內力,將全部功力修為化到了一雙眼睛之上,惡狠狠地盯著這個討厭鬼。

他倒也不懼,淡淡看著我,目光裡卻有三分說不清楚的複雜神色。我拼起一口氣,硬是跟他槓上了。

一刻鍾。

二刻鐘。

三刻鐘……

我,我要堅持住……

“砰――!”忽然,一陀雪不偏不倚砸在我頭頂上。我哎呀一聲低頭,心念一動,終於按捺不住,“你耍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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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他一臉得意,“我可沒說身體不能動,是你自己傻,還賴別人!”

“你――!”我再也忍不住,撲將過去。到底是修為不夠,不過我這仙齡也只是個少女,偶爾發飆也是情理之中,我寬慰自己,再使出了多三分力。

他沒注意,竟然被我推了個趔趄。

他也不怕,只是很有趣的從下往上看著我。

可是,一番扭打後……我的臉正衝向他的。

他細長的眼睫毛離我只有半寸。我甚至能看見他瞳子裡倒映的我自己,梳著雙環髻,繫著絲絛,氣鼓鼓的,腮幫子都撐圓了。

我忽然感覺到,自己的呼吸停止了一拍,莫非是我真氣不夠了。

而他的身體,在那金磚袍子下也有些微微的……發熱?

這麼冷的天,他幹嘛發熱?

我無辜地問出這個問題。

他臉一紅,捉住我的手,狠狠咬下去!

“喂,你幹嘛……”我嚇得大叫一聲。

他牙齒並沒落下,只是用嘴唇輕輕觸碰著我手指,好像那是什麼好吃的東西。

好,好柔軟……

太奇怪了,有種麻麻的感覺。

……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我覺得頭頂到腳趾頭都僵了,耳朵邊像是響起炸雷。

――我的記憶,就到這裡為止了。

後來我千萬次追憶當時的情景,天地良心,我真只回憶得到這裡,接下去就是一片空白,然後……

我真是不願意再想當時的情景……

我醒來的時候,頭暈欲裂。感覺好像被誰狠狠打了一頓,或者是大病一場,好不容易才撐開有千斤重的眼皮,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呆住。

――這,這是怎麼回事?

眼前是一大片廢墟,殘垣斷壁,凌亂的石塊堆積在地上,好像經歷了一場浩劫。所有的屋樑都倒塌了,有些甚至被燒成了灰燼。

地上有著斑斑駁駁的血跡,我心頭一緊,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

“你,你……幹了什麼?”猛回頭一看,是平素溫厚寡言的藍光師兄瞪著我,目呲盡裂,就像……就像在看一個他從未見過的惡魔!

“大師兄……”我頭暈腦脹地緩緩撐起身體,惶惑四望,“這,這是哪裡?這,這是怎麼了?”

藍光惡狠狠地捶了一下身邊的石塊,頓時碎屑飛舞,迷了我的眼。他咬著牙,一字一句道:“這就是師傅府裡,你裝作不知道你幹了什麼好事麼?”

他的表情是那樣可怕,雙眼血紅,臉色發青,積蓄全身真氣,右手一抖,便使出一個青色漩渦,向我撲過來。

我眼望著這平時最疼我,自己不吃飯都會給我留一份的大師兄,全身篩糠般發抖,不知道如何是好,甚至不記得運氣抵禦。

大師姐溪嵐立即自一邊衝過來:“光,別這樣!小心……她……”而後她嫌惡地看著我,咬牙緩緩道:“阿若,師傅收留你的時候,我們看見你和我們都不一樣,便知道你是個禍害,只是師傅一意挽留,我們也無法,直至今天終於大禍釀成……也都是我們的錯,沒有早看清楚你!”

我呆呆望著她美麗的臉,記得她也很疼我的,可是現在她的眼裡只有一片空白,如同外面千年的雪。

“明月、清風。”溪嵐緊緊握住藍光的手臂,轉過頭冷冷道:“將這個妖女捆起來關進水牢,等師傅回來發落!”

“師傅……師傅呢?”接下來幾天,我一直黑暗的地牢裡,在混亂中哭喊著,不停地掙扎著。我不信自己會走火入魔,不信自己會發狂般傷了所有過來攔我的師兄師姐,不信自己會用紅蓮之焰毀壞了師傅最寶愛的洞府,不信自己竟然一掌打傷了我平素最疼愛的小師弟臨安,令他氣息奄奄,到現在還沒有醒過來……

不會!不會!不會!

可是所有的人都告訴我那是事實。她們說那個時候我像魔鬼一樣雙目血紅,似乎燃燒著熊熊的地獄火焰。

我水米不進,跪在地上請求他們帶我去看臨安,被藍光堅決地阻止了。幾天之中他瘦了許多,臉頰深深凹陷了下去。我在地上匍匐,隔著木柵欄向他伸出血跡斑斑的手,而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蠕動著乾燥發白的嘴唇,離開了。

後來(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大堆天兵天將來抓我了。

我已經麻木了,任他們將捆仙索捆上我已經瘦得不成仙形的身體,聽話得很。我呆呆望著前方,在雲頭一堆峨冠博帶的神仙裡看見我師傅,他白衣白髮,目光有些憐憫,有些不捨,有些欲說還休。

我想叫“師傅”,可是我發現我的聲音已經啞了。我已經,說不出一句話來。我倉皇地低下頭,默默地流下淚水,有點鹹。

阿寧悲哀地一直在我身邊盤旋著,瘦骨嶙峋的脖子轉動著,試圖和我對視,而我只能低下頭,不敢看這天上地下靈力最高的一隻鶴。我無顏面對它清澈的眼睛,它從雛鳥之時便跟隨了我,足足有兩千年,現在問我為何不要它了,我能說什麼?

在一番擾攘後,我被推上了摘星臺,這是通向人界的入口。我日思夜想來到這裡的地方,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是在這個情形來……

“女仙阿若,因走火入魔違反戒律,殘害同窗,理應被發落下界,然而念南極仙翁為其求情,特給予寬限,發配九重離恨天,剝奪全部修行,終身不得離開……”

其實,去哪裡都無所謂了。刑仙使那冷酷的聲音響起,我淒涼地彎起嘴角,看著阿寧潔白的身軀緩緩墜入下界。主人被天罰,靈禽也會從此墜入六道輪迴。

我流下一滴淡藍色的眼淚,和阿寧一起墜入深不見底的人間。

這個時侯,那張漂亮得驚人的臉竟然闖入我腦海。

他真是我的倒黴星君。

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我決定以後都這麼叫他,溫柔的瘟神,妖豔的妖孽,一場大災難。

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他了,如果我還能見到他,我一定把我的眼珠子都瞪給他看。

可是為什麼,在我想到他的時候,心頭湧起一陣說不清楚的情緒,好像有一種痛楚,在心臟深處緩緩地滲出來。

在飛身墜落的時候,氣流劃過我耳測,將心颳得生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