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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言不合就唱歌

電話是吳軻打來的。

吳軻是一名軍人,自小和陳禹一起長大,雖然比他還要大上兩歲,小時候卻總是跟在陳禹屁股後面,充當保鏢和打手的角色。

吳軻的父親吳忠華也是軍人,這一次約在京都音樂學院南校門見面的,正是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吳叔”。

吳軻雖然神秘兮兮的故賣關子,陳禹卻很快猜到,吳叔在首都京都頗有些關係,既然約在這裡見面,他很可能已經替自己解決了被學校開除的問題。

這一點固然令陳禹喜出望外,不過更值得興奮的是,能夠託吳叔辦理這件事的,一定會是父親,甚至他知道父親的下落也說不定——他們也是關係最鐵的好兄弟啊!

陳禹迫不及待想要見到吳叔,當然還有兩年不見的好兄弟吳軻,總是嫌司機把車開得太慢,焦急的連聲催促。

炎夏已經過去,車窗刮進來陣陣涼爽的秋風,他心頭卻是一片火熱。

終於到達目的地,陳禹並沒有急於前往南校門,先是回到和同學合租在這附近的房間,打理一遍渾身上下,換一身乾淨衣服,這才一路小跑著來到南校門。

遠遠看到校門口吳叔挺拔的身影,陳禹整了整被風吹亂的頭髮,躊躇良久,心中積壓的愧疚之意湧上心頭,只覺得雙腳灌了鉛一般,沉甸甸的竟遲遲難以邁出一步。

近幾年吳叔很不待見他,就連好兄弟吳軻也因為對他失望透頂,整整兩年都沒有回家探親。

自從上大學的三年來,陳禹幾乎把自己完全禁錮,便連寒暑假也很少回家,一直住在租房中。

父親當初是希望他能出國留學,陳禹卻不願離開生他養他的故土,更不願離開相依為命的父親,心甘情願放棄北美某著名音樂院校的交換生資格,兩人又都是倔強性子,從不願意多作解釋,一來二去的,更是勢同水火。

陳禹年少叛逆,賭氣似的開始抽菸、酗酒、打架,又一不小心迷上網絡遊戲,自此一發不可收拾,父子倆越鬧越僵,唱片公司的經營也每況愈下,終至破產。

說起來,鬧到如今這個地步,都是他咎由自取。

吳叔今天突然現身,恐怕還是看在父親的面子上,才會在九月入學前解決退學一事。

只是父親向來剛硬,從不願麻煩他人,哪怕是自家兄弟也依然如此。這一次他違背自己的心氣,肯定拿出了巨大的勇氣才會央求吳叔幫忙。

陳禹一想到這裡,只覺得眼淚在眼眶中打轉,他在另一個世界磨礪了多年的堅強,竟顯得那麼的不堪一擊。

輕嘆一聲,陳禹一抹眼睛,終於邁開步子,直朝前方走去。

吳叔依舊身穿綠色軍裝,如勁松般筆挺,顯得無比嚴肅。

陳禹一直都懼怕吳叔,但他知道,他現在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所有的過錯。

只要還來得及……

“哈!”

一道中氣十足的大嗓門突然炸響耳畔,陳禹猛地嚇一大跳,頓時無名火起,瞪著眼掃向身後,當他見到嬉皮笑臉的吳軻,慍怒的眼神立時化作驚喜。

“好兄弟,好久不見……”

陳禹啞著嗓子,略顯哽咽的說道。

是的!

好久不見!

在另一個世界歷經一生,雖然看似只是一場夢那麼短,他再次見到兩年沒見的吳軻,心中情不自禁地湧現一股久違之感,竟真的像是隔了一輩子那麼久。

無比的感動,驅使他走過去,一把便抱住了吳軻。

“滾犢子!你大爺的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娘們了?不就是兩年不見,用得著一上來就佔老子便宜嗎?”

吳軻笑罵著掙脫開來,故作誇張的向後一跳,充滿陽剛之氣的英俊臉龐也滿是感慨意味,上下打量陳禹一番,忽然脅肩諂笑,近身說道:“我說小禹,我他/媽的怎麼感覺你變了好多?看起來好像比老子還要大好幾歲,你大爺的怎麼長得這麼著急啊?哈哈!很不好意思,哥們我也變了,變得越來越帥了。”

吳軻沒有變,依舊一副活脫脫的兵痞形象,嘴裡也總是不乾不淨,還是那麼的喜歡插科打諢。

看著好像又回到三年前其樂融融的這一副情景,陳禹心中嘆謂不已,一手攀著他肩膀,兩人忽然靜默不語,齊齊朝校門口走去。

吳軻感受到肩頭傳來的大力,總覺得陳禹不大對勁,他那麼用力的攬著他肩膀,就好像生怕要失去一般。

兩人的關係十分親密,此刻卻也莫名覺得尷尬,吳軻摸了摸挺峭的鼻樑,終於忍不住問道:“小禹,你大爺的在想什麼呢?”

回過神,陳禹擠出一抹苦笑,沉聲道:“我在想,我該怎麼面對吳叔……”

“幹嘛還要怎麼面對,我家首長找你當然是好事,從小都是一樣,有我這個倒黴鬼在,壞事還能輪到你啊?”吳軻故作一臉痛心疾首,卻依舊絕口不提“好事”是什麼事。

陳禹苦笑無語。

吳軻見他情緒不高,只得收斂起不正經,略一沉吟,正兒八經道:“你也別太擔心,老陳叔這麼多年的艱難都過來了,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被打到。我相信憑老陳叔的能耐,等他想清回來,很快就會東山再起,到時再捧你做天王巨星,至於兄弟我嘛,還是當你的貼身保鏢吧!你的當務之急當然還是好好讀書,可不要向以前那樣了。正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吳軻喋喋不休的說著,後頭說了些什麼,陳禹並沒有聽進去幾個字。

“蜜來哎葫蘆,冰糖兒多哎咧……”

忽然,一道極富老北京特色的叫賣聲遙遙響起,陳禹忍不住循聲望去。

曾幾何時,只要自己和父親走在一起,每每聽到這麼一聲溫馨的叫喚,父親都會學著叫賣幾遍,然後買上兩串冰糖葫蘆,一人一串,邊吃邊笑……這種情況一直維持到他上大學,便再也沒有出現過。

三年來,他都已經很少和父親並肩同行了……

諸般酸楚與悔恨湧上心頭,陳禹只覺胸膛憋悶,不吐不快,不由停下步伐。

“咋了?你吳叔又不會吃了你,男子漢大丈夫怕他奶奶個熊?”吳軻隨口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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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唱歌!”

陳禹一字字說道,在吳軻滿是錯愕的目光注視下,轉而走近一名提著吉他盒正自駐足休息的小學妹。

他微微欠身,輕聲道:“這位同學,能不能借你吉他一用?嗯,我想唱歌。”

他現在只想唱歌。

這是他作為一名歌手的修養和修煉,在最想唱歌的時候唱歌,往往最能找準一首歌最原始的感動,及時抓住這種稍縱即逝的感覺,即能幫助歌手更深層次的理解歌曲,日後在任何場合演唱,都能迅速投入感情。

陳禹鍾愛演唱這門事業,無論什麼時候,他向來都不會錯過這種機會,哪怕遭受再多的白眼和笑話。

他想起有一首歌,每一句歌詞,幾乎都是在訴說他此刻的心聲。

那首歌,也有類似“蜜來哎葫蘆”這樣一道承載著厚重回憶的叫賣聲。

也許,現在更適合唱歌,用歌聲代替心聲,向一個尊敬的長輩訴說自己的心意。

也許,父親有可能也在附近吧?

陳禹神情凝重,小學妹似乎也被他的古怪要求驚呆了,嬌嫩的俏臉上滿是驚愕,瞪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久久回不過神來。

在校門口借琴唱歌,這個古怪的學長是神經病嗎?

可是看他正兒八經的神情,又不像是故意藉機搭訕。

他不高不矮,樣貌普通,不大不小的眼睛滿是真誠地看著她,似乎在說,他現在只是想唱歌,僅此而已。

她略一遲疑,到底還是蹲下身子,開啟琴盒,捧出一柄色澤醇厚的紫木吉他。

“現在就要唱歌?你大爺的發什麼神經?”

吳軻一臉的不可思議,瞪著眼快步走來,首先摸了摸陳禹的額頭,放下手來又埋怨道:“我說兄弟,你這不是沒發燒啊?首長正看著我們呢,快走吧!”

他抓住陳禹手臂,一拉之下,竟然拉不動他,愕然過後,只得又勸道:“小禹,我知道你嗓子天生條件就好,高得上去,低得下來,可你這幾年都只顧著玩遊戲去了,想要唱歌也不一定急於一時啊?再說那麼多美女看著呢!”

“有很多的話,我不知該怎麼面對吳叔,也不知從何說起……你不會懂的。”陳禹眉頭緊皺。

“可是……你現在能行嗎?”

吳軻依舊沒有鬆手,他可不想自家兄弟在大庭廣眾下遭人嘲笑。

陳禹微微提了口氣,不再多說什麼,撇開吳軻手掌,雙手接過小學妹遞來的木吉他,道一聲謝,背上琴帶,隨即抬頭,望向校門口一名挺拔的中年男子。

他就這麼靜靜的站著,右手輕撫凝重的琴絃,好似早已是迫不及待,指尖跳動,一段前奏驀地響起。

吉他特有的音色時而清脆,時而低沉,輕重緩急,有條不紊,極富美感的律動如同娓娓道來,略一聽聞,只覺得其中深蘊情感,聽來竟覺莫名憂傷,響在行人川流的校門口,略顯喧嚷的氛圍忽然冷卻下來。

在場許多人都是京都音樂學院的學子,只要不是不學無術,在樂曲上也都算見多識廣,可明明這麼一段優美的樂曲旋律,卻怎麼也聽不出到底出自哪首歌曲或哪個樂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