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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忘不了的記憶

翠墨嚇得冷汗都出來了,心裡暗暗叫苦,再看陸大人霸王一般紅著眼睛瞪視她,翠墨連拒絕的勇氣也沒有了,翠墨把心一橫,拿起一封信讀著,慢慢的止住了心跳,這是普通的問候書信,陸大人神情激動莫測,在鋪子的方寸之地轉來轉去,焦躁不安的踱著腳步,翠墨又一連讀了幾封信,都是陸員外寫的,有詩酒唱和,也有的說些日常瑣事。

接下來還有一封陸家的求親信,信上先是商談日期,又說得罪了田家等事,陸稟聽了神情莫名,忽然間又激動起來,眼睛紅通通的盯著翠墨,翠墨感覺到陸大人餓狼一般的目光,就像要把她連皮帶骨的吞進肚子,翠墨嚇得汗毛孔都張開了,木著聲音往下念。

接下來另一個人的筆跡寫給齊伯伯幾封信,裡面附了寫的文章,真的是字字珠璣,翠墨粗通文字,只覺得寫得真好,落款是陸晏,再往下是退婚書,也是那個叫陸晏的年輕人寫的,只簡略幾行乾巴巴的文字,翠墨剛念了幾句陸稟忽然間激動起來,伸手搶了信,眼睛裡的熱淚流出來了,失了聲音喊著,“我大哥他沒死。”

陸大人手裡抖著看了半晌,焦躁的轉著圈子,“念!”

翠墨把心一橫,聽了這許多私密事,這個時候她也顧不得害怕了,下一封還是陸晏寥寥幾筆的信箋,有“吾另娶佳婦”云云。

信箋顏色陳舊發黃,背面是女子娟秀的幾行小詩。

此生另尋連理枝,忽夢上饒陸家村。綠蔭匝地柿子黃,門前流水大河灣。

夢裡思君花濺淚,寞路煙消鳥無音。寒食春深未有春,攜酒灑淚祭殘魂。

煙雲驟起膽色寒,心急如焚催心肝。滿目瘡痍半焦黑,斷牆猶有片瓦存。

廢墟殘垣抽花枝,薔薇嬌豔見血痕。淒厲腥風吹血雨,冷月曉星伴冤魂。

忍看陸郎負奇冤,莫問青天日月懸。憐卿果有英雄色,慧劍絕情出陽關。

梧桐半死霜節後,遇難鴛鴦各自飛。本是良緣天妒我,知君兩意不為真。

花間又溫清涼酒,轉眼又是冷淡秋。月露更添桂花馨,枯藤老樹有新枝。

佛前許下千般願,歸來灑淚掩重門。夜來傾聽窗外雨,挑燈無眠繡嫁衣。

陸稟兩眼通紅,一邊在妝奩裡亂翻,下面是一本帳,扉頁上題了一首五言。

無緣陸家婦,終為李家鬼。

忽遇故鄉人,遮住臉上羞。

另有一行娟秀的蠅頭小楷,字跡似乎是新添的,只寫了一句話,“不要讓陸家絕後。”

陸大人只管坐著發呆,臉上的皮肉不時的抖動一下,臉頰也潮紅起來,陸大人看著賬本,原來當初陸家出了三千兩銀子的聘禮,齊氏買了祭田,租子用來修繕陸家祠堂,十八年裡維修幾次,一筆筆記得分明。

房契、地契是兩年後陸晏派人送來的,只說是對齊氏的補償,陸晏信裡寫得分明,說他已經另娶了佳人,不肯履行婚約,陸稟心裡有一個聲音嘶吼著,原來他大哥還活著,還搶回了陸家的部分家產,只是大哥他又在哪裡呢,陸稟對齊氏那些莫名的怨懟也消失了,這個差點做了他大嫂的女子,心裡到底也沒忘了他家。

賬本底下就是一些首飾了,顯然這也是陸家當初的聘禮,陸稟都推給翠墨,翠墨驚訝的看著陸大人,陸稟一聲不吭,只拿了那札書信大踏步揚長而去,連話都沒留下來一句。

翠墨急得追出來,陸大人走的只剩了一個影子,翠墨只能先把妝奩收好。

張婆子從外面回來,嚇得不敢看翠墨一眼,兩人收拾著鋪子,大公子來了。

銅錘、鐵鏈在一旁跟著,銅錘瞪圓了眼睛,“我聽說陸大人來了,陸大人他把你怎麼樣了?”一邊上下打量著翠墨,見她衣衫平整略微放了心,“翠墨你還是別守著鋪子了,你還是回府裡幫忙去,你上小廚房也挺好的啊。”

翠墨白了他一眼,“陸大人正人君子,不過在我這裡坐了一回,偏你願意嚼蛆。”

慎哥兒笑著掏出兩個銅板遞給銅錘,“你兩個到那邊的茶樓喝大碗茶去。”

銅錘看著兩個銅板張了張嘴,鐵鏈連忙笑嘻嘻的接了,“謝大公子賞。”

鐵鏈忙拉著銅錘歡歡喜喜的走了,一邊笑著銅錘不開竅,慎哥兒又讓張婆子到城西買肉,張婆子也明白大公子支她出去,拿了一吊錢趕緊走了。

翠墨看著好笑,忙把陸大人的表現說了一番,又捧出那個包裹,“陸大人忘了拿走。”

慎哥兒讓她先收好了,“陸大人讓你讀信?你知道夫人差點嫁進陸家了吧?”

“奴婢嚇壞了,這樣的私密事不是奴婢應該知道的。”

“連我二姐姐也不知道呢,夫人沒和她說起,這是夫人臨終託我送給陸大人的。”

慎哥兒就和翠墨說了當年的那場大火,“你聽陸稟說話的聲音,他那嗓子都是讓濃煙給嗆壞了,夫人和我說過,陸大人那年六歲,仇家先殺了人又放火掩蓋一下,全家十九口人幾乎都死光了,陸家大少爺剛從齊家回去躲過一劫,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後來就來了封退婚信,夫人也只好另外嫁了。”

聽了這樣聳人聽聞的殘忍往事,翠墨掩了嘴不讓自己叫出來,心裡對那高高在上的陸大人湧起一股同情,“也不知道陸大人怎麼活過來的,一個六歲的小孩。”

慎哥兒想了一會兒笑道,“翠墨你也老大不小了,銅錘都和我求了好幾回。”

翠墨沒想到慎哥兒突然說了這個,低了頭說道,“侯府遭難呢,大公子怎麼說這種事,再說奴婢心裡也不願意。”

“那你想嫁給誰?翠墨你有心上人了?”慎哥兒雙手抱在胸前打量著翠墨,“你也該嫁人了。”

翠墨心裡狂跳不止,大公子什麼意思呢,侯爺還在牢裡,大公子哪有閒心管這些事,心念電閃間,翠墨忽然就明白了,白了臉想了一回利弊,“奴婢願意與陸大人為妾。”

慎哥兒聽了這話笑了,“那樣豈不是太便宜了陸大人?”

翠墨咬了嘴唇,“陸大人看著嚇人罷了,奴婢也見了他幾次,陸大人正經的很,奴婢只是怕陸大人不肯徇私,大公子弄巧成拙,反倒給侯府添亂。”

慎哥兒笑道,“你只說心裡究竟願意還是不願意?”

翠墨想了一回笑了,“奴婢心裡自然是不願意的,只是侯爺獲罪,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也難倖免,給官家再賣一次也不知道會賣到哪裡,將來也不知道會流落到何方,奴婢想求一個天大的恩典,求大公子幫奴婢全家脫了奴籍,奴婢願意跟著陸大人,大公子或許可以救出五小姐和三公子。”

慎哥兒驚奇的打量翠墨,“你跟著我二姐姐這些年,她那點迂腐氣你沒學會,翠墨你這人還挺知道變通的。”

翠墨羞得滿臉通紅,“是奴婢不知道羞恥了。”

慎哥兒笑道,“陸大人眼高於頂,他要是想納妾早就納了,也是他整天東奔西跑的緣故,一般的女人還真沒放在陸大人眼睛裡。”

翠墨不知不覺出了一口長氣,大公子對她有恩,她也想著報答,只是搭上自己的一輩子,又是陸大人那樣的活閻王,翠墨說那些話的時候幾乎懷著一種悲壯的心情,聽了慎哥兒這麼說話,翠墨心裡也輕鬆多了,“是奴婢想歪了。”

慎哥兒看得分明,又有哪個女孩子心裡不怕陸大人。

“一般人家的小姐還真不放在陸大人眼裡,見了他先嚇得癱倒了,陸大人娶回家去又有什麼趣,不過這世上總有一個很特別的姑娘,陸大人喜歡吃她做的飯菜,嘴裡雖然從來也沒說過什麼,陸大人待她比較特別一些。”

翠墨一顆心又提到嗓子眼,兩隻手扭著衣襟。

慎哥兒笑道,“這是你的終身大事,你自己好歹想清楚了,陸大人不會說話,更不會哄人開心了,一天到晚忙得很,他又不會斂財,手裡也沒多少銀子,他那點俸祿銀子也不夠花銷。”

翠墨低了頭,剛才鼓起的那點勇氣嚇沒了,小聲嘀咕一句,“聽說陸大人半夜吃小孩子。”

慎哥兒聽了這話哈哈笑了,“這個你只管放心,陸大人又不會吃他自己的孩子。”

翠墨心裡很亂,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管呆呆站著。

慎哥兒站起身笑道,“陸大人要是過來找你,你什麼也不必說,他要是讓你做飯只管做給他吃,他說話你只管聽著就是了。”

翠墨答應一聲只管在一邊發呆。

慎哥兒回了家先過去看了五姐姐,玉沁摟了謹哥兒坐在那裡,謹哥兒看了哥哥扁了小嘴又要哭了,慎哥兒揉著他的腦袋,逗他說了兩句話,玉沁就說,“二姐姐家去了,四姐姐在那邊忙著呢,我也想過去幫四姐姐忙,謹哥兒他不肯放我過去。”

謹哥兒沒了娘,二姐姐又家去了,再不肯放了五姐姐,用小手攥著玉沁的衣襟。

慎哥兒笑道,“四姐姐那邊也沒什麼大事,彩蝶幫著她呢,你哄好謹哥兒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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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就有小廝過來回事情,慎哥兒連忙出去了,卻是郭新成他家的小子剋扣了粥棚的米糧,叨登出來了還不服氣,喝了酒大罵,郭新成想護著他小子,偏偏另一個小廝也是有體面的,平日跟著李侯爺到軍營歷練,這回李侯爺遭了難,他只好抱緊大公子的大腿。

慎哥兒就讓郭新成陪出米糧,又革了他家小子的差事,先攆回家去再說,侯爺蒙難,就有那等欺主的刁奴,看慎哥兒年紀小不肯把他放在眼睛裡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