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老頭垂著個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麼，福滿兒在旁邊坐下來了他都不知道。
“爺爺。”福滿兒手肘撐在膝蓋上，兩手託著肉乎乎的臉蛋，輕聲喊道。
“唉。”看到福滿兒，許老頭臉上的愁容一下子散開了，慈愛的把福滿兒摟了過來，“又坐在地上了，把褲子弄髒了小心捱罵。”
福滿兒嘿嘿笑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褲子，“今天穿的褲子耐髒，不怕。”
許是家裡的孩子都是男孩，好不容易得了一個女娃娃，又生得這麼漂亮，家裡女人們都特別熱衷於打扮福滿兒。
好像是要把自己小時候沒有穿過的衣服都加到福滿兒身上，小姑娘有好幾條漂亮卻不耐髒的裙子，偏生她又是個小泥猴。
從許老太到劉芳再到馬紅，一逮著她把裙子糟蹋了可沒少說，但說歸說，衣服還是照洗，再碰到好看的還是給福滿兒買。
“你個小機靈。”許老頭看了她的褲子，最普通的灰褐色褲子，在泥地裡滾一圈都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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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孫倆人笑鬧了一下，許老頭不知想到了什麼，嘆了一口氣。
“爺爺，你不開心嗎？”福滿兒低著腦袋打量許老頭的神情，她已經好久沒有看到老爺子如此低沉的樣子了。
“爺爺不是不開心，是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
他還在想許二的那件事情，這個弟弟比他小了好幾歲，父母一直說自己是長兄，要讓著弟弟，照顧著弟弟。
小時候吃的要緊著弟弟，長大了夥計也要緊著弟弟，後來父母過世分家的時候房子也緊著弟弟。
他這一輩子不知道有無數次緊著弟弟了，後來也慢慢的看清看澹了，緊著緊著這關係就變了，變得理所當然了。
“爺爺，那你做錯了嗎？”福滿兒歪著頭問道，在她小小的認知裡，不是對那便是錯。
做錯了嗎？許老頭心頭一怔，他只想自己有沒有作對，卻沒有過自己做錯沒有。
這些年他心裡就沒有過不願嗎？有的，坦白說，當年學徒那件事情，他一直耿耿於懷，可是對於弟弟來說，卻是應該的。
應該個屁，以前還小，現在都五十多歲的人了，還指望他這個當哥哥的自己來擦屁股，簡直異想天開。
許老頭臉上露出了笑容，“爺爺沒做錯。”對，他沒做錯，只許許二白嫖錢，還不許自己拒絕了，沒有這樣的道理。
“沒有錯那爺爺不應該皺著眉頭，到時候會變得像個小老頭一樣。”福滿兒抬起手摸了一下老爺子稀疏的眉毛。
“爺爺現在還不是小老頭啊？”許老爺子心情一好了就開始逗福滿兒。
“現在是大老頭，跟其他的小老頭不一樣，您可厲害了。”福滿兒伸手比劃了一下，許老爺子雖然上年紀了，但是身子很硬朗，沒有縮水，看著還是高高大大的。
“就你個小丫頭會說，你那四個哥哥，沒有一個比得上你的。”福滿兒沒來之前，他們一家人都不知道原來養姑娘跟養小子完全是不同的。
掛不得人家都說姑娘是貼心的小棉襖呢，他們家這個是大暖爐，讓人心裡暖烘烘的。
許老太一直在轉角的地方看著這祖孫倆，她知道老伴心情不佳，有心上去寬慰幾句，但又怕勾起老頭子的傷心事。
沒想到福滿兒三兩句話，這老頭子就緩過神來了，看看這倆人笑得，那屋頂都要給震垮了。
“咳。”許老太乾咳了一聲，自然的走了出來，“還玩呢，那宅子裡的活還幹不幹的了，兒子兒媳都去幹活了，就你個老的還在這裡偷懶。”
許老太平時最見不得偷懶的了，現在她故意虎著臉罵人，許老頭子都有點憷，連忙站了起來，“幹，幹，馬上就去。”
什麼都沒有他的新宅子重要，今年他們一家人可盼著要搬到新家去呢，他得好好幹活去。
老的都被罵了，小的那個沒事做，更要被罵，福滿兒正想往外面跑，許老太叫住了她，“滿兒，你跟著我們一起去宅子那裡。”
自從知道許學旺翻進家裡來，她把每個房間都上了一把鎖，哼，敢進家裡來偷東西，她要讓許學旺在村裡臭名昭著。
“奶奶，我想去跟來娣盼娣姐姐玩。”聽說這姐妹倆從姥姥家回來了，她想去找她們。
許老太無視小孫女一臉祈求的眼神，“不行，那一家人都恨上咱們家了，你去了他們欺負你怎麼辦？”
她不是怕那兩個小姑娘欺負她，而是怕楊氏和許學旺，那兩個心術不正的還不知道怎麼記恨自己家呢，到時候要是把火氣發到福滿兒身上怎麼辦。
一家人都把小姑娘捧在手心裡，可不許讓被人欺負了去。
福滿兒去玩無望了，由許老太牽著手，耷拉著腦袋往新宅子那邊去。
好在那邊也有不少孩子過去，福滿兒也沒有太無聊，跟著那些孩子上樹掏鳥蛋，下河摸魚，得虧她今天穿了灰褐色的衣服，不然真是慘不忍睹。
她上身就穿了一件輕薄的小衣，外面套了一個馬褂子，那馬褂子是一邊有一個大兜兜，這是她願意穿的主要原因。
現在那兜兜裡裝得滿滿當當，她急急忙忙的跑到水桶邊，正縫周婆子過來提水，就見到小姑娘提著衣服譁啦啦的一倒。
桶裡一下子多了好幾條半大的魚兒，那魚一沾水就活了過來。
這裡離河邊還有些距離，福滿兒就這麼把魚放在袋子裡裝回來，魚居然沒死，她一直聽孫女王二妮說福滿兒運氣極好。
只要她出手了，就不會有空手的，跟著她一起去玩的那幾個孩子多數都是空手而歸，就是有魚的也不過是一兩條，她瞧著那魚都死透了呢。
“滿兒撈這小魚幹啥呢。”周婆子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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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魚幹，娘給我炸魚幹吃。”其實稻田裡有魚，但是小叔跟她說了，那些魚不能動，以後有大用處，她才去河裡抓的魚。
“你拿著這些魚回來，他們沒跟你搶啊？”周婆子小聲問道，這幾個孩子還不太懂事，有些強勢一點，看著可是會動手去搶的，福滿兒這麼小一個，看著就很有可能是被搶的那一個。
福滿兒眨巴了一下眼睛，回頭看了看不遠處的幾個小孩，隨後又轉過頭來，把溼漉漉的衣服拿在手裡，兩隻手使勁擰著。
小嘴都囔著，“他們才搶不過我呢。”
周婆子手上有活，也不敢在這裡多耽誤，只叮囑了一句，“要是別人欺負你了，你要跟家裡人說啊。”
有的小孩子不懂事，還是要大人去交涉一番才行。
“哦。”福滿兒應了一聲，又專心的擰衣服了，使了勁硬是把衣服擰得不滴水了，小姑娘才套上衣服跑開。
學堂下學的鐘聲一敲響，裡面的孩子們三三兩兩的走了出來。
有人眼尖的喊道，“許茂，那不是你妹妹嗎？”
“哪呢？”許茂抬頭張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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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扎著雙髻的小姑娘使勁的墊著腳朝學堂裡面看，無奈個子不高，實在看不到想找的人。
“是妹妹。”後面的許文徐武歡呼了一聲，立馬朝福滿兒跑過去，“妹妹今天是來接我們下學堂的嗎？”
兩人喜滋滋的想著，但是得到的答桉是否定的，“妹妹，我也是你的哥哥，你不是來找我的？”許文有些吃味的說道。
福滿兒的小臉上有些著急，“三哥，我是來找哥哥的，有事情。”
還不等他們問是什麼事情呢，許毅就看到他們了，“滿兒。”喊了一聲他就急忙走過去了，他身後一個姑娘忿忿的跺了一下腳，好不容易找到機會跟許毅說話，還沒說兩句，人就走了。
許毅剛走過來，就聽福滿兒說道，“哥哥，胡爺爺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