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破陣之行：男兒膝下有黃金
風颳得我身上的傷口生疼，我呵出幾口熱氣暖暖手，抱著肩膀瑟瑟發抖。
咕嚕。
我一愣，什麼聲音？
明明剛吃飽的啊！這怎麼可能？
難道酒劫的飯菜，也全是幻象？
又是一陣猛烈的寒風吹過，還夾雜著些許雪花，凍得我雙腿發麻。
我身下一軟，倒在地上。
飢寒交迫，身心俱疲。
不能就這麼倒下，我暗暗咬牙，掙扎著站起身來。
我漫無目的地往前走著，直到我聽見了一道微弱的女孩聲音。
“哥哥，哥哥……”
嘎？我差點跌倒。哥哥？我是獨生子，根本就沒有妹妹啊！
周圍的環境漸漸變得清晰，我這才發現，自己正站在馬路旁的便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不少。
我身邊正跪倒著一個瘦瘦的女孩，穿著和我差不多破爛的衣服，身上髒兮兮的，長長的頭髮散亂著，把大半個臉都遮住了。
她伸出凍得通紅的一雙小手，“哥哥，能幫幫我嗎，我餓得實在不行了。”
原來是個乞丐，不過我怎麼聽著這聲音好像有點熟悉。
蹲下身，我伸出手來輕輕地撥開她的頭髮。
我心下一驚，果然沒錯！
是那店員小姑娘！
四個女孩，四道生劫，現在終於湊齊了。
看著她可憐的樣子，我連忙去掏身上的口袋，但是我摸了個遍才發現自己身無分文。
我嘆了一口氣，“對不起……”
女孩眼睛紅紅的，馬上就要哭了出來，她發著抖，喃喃道，“沒有人，一個人都沒有……”
我心下一急，張開雙臂就抱住了她，輕聲安慰。
可能是我不怎麼會哄女孩子，我的安慰一點效果都沒有，她的聲音越來越微弱，眼看著身體就要不行了。
怎麼說她也和我有點關係，我不可能把她就這麼丟在這裡不管。我咬咬牙，把她扶了起來，朝四周看了看，一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兄弟，哎，兄弟。”我朝著一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年
輕人走了過去。
他就像是沒有聽見一樣自顧自地走了。
我無奈，轉身向一個四五十歲的女人伸出手。
“阿姨，那個……”
那女人連忙打掉我的手，滿臉嫌棄地躲得遠遠的。
我又向另外的幾個人求助，結果都是一樣，不是罵我就是看都不看一眼。
我攥緊了拳頭，怎麼會這樣……
剛想邁出一步，腳下一絆，我踉蹌了幾下，差點摔倒。
飢餓和寒冷讓我的身體已經十分地虛弱，我努力地抬起眼皮，看清了那個想要絆倒我的人。
是一個右手插在褲兜裡，染著頭髮，打著耳環，嘴裡叼著一根香菸的小流氓。
我忍著一口氣，“你幹什麼！”
“看你不順眼，絆你一下，怎麼著？”
“……”
我扶著女孩，轉身就要走，誰知道又被另外兩個小流氓攔住了，看樣子剛才那家夥應該是他們的頭兒。
我轉頭，有點咬牙切齒地說：“你到底想怎麼樣？”
他用左手扣了扣鼻孔，然後滿不在乎地把手裡噁心的東西彈飛。
“我看你們倆挺可憐的，想不想吃頓好飯？”
“……”我沒說話。
他右手動了動，從褲兜裡掏出來兩張紅色的百元大鈔。
“怎麼樣，想不想要？”
“……”
“切，你特麼別裝，只要你給我跪下，然後磕三個頭，不用響的，我就把這錢給你，成不？”
“……”
“老子說一不二，不反悔！”
看著他那挑釁的眼神，我心裡的怒火更盛，有一種把他狠狠揍一頓的衝動。
但是我現在的情況，根本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
怎麼辦？難道真的要給他們下跪磕頭嗎？
我甩了甩頭，一陣暈眩感傳來。
小時候，我曾經為一件小事打抱不平，被班裡的壞學生拖到巷子裡，拳打腳踢。
我被打倒在地上，臉上流著血，樣子十分狼狽。
那些壞學生紛紛叫我給他們下跪磕頭，說只要我下跪磕頭，就可以饒了我。
我趴在地上，蜷縮成一團，怎麼也不肯起身。
他們正要再打，有大人來了，那些人就一鬨而散。我擦了擦臉上的血和土，一瘸一拐地走出巷子。
回到家，家裡人都說我做得好，母親一邊給我上藥，一邊對我說，“阿飛啊，你要知道，男兒膝下有黃金，無論如何都不能給別人下跪，你只要一跪，就沒了尊嚴，沒了尊嚴，人活得就卑微，就更讓人看不起。”
我至今都記得母親的這麼一段話。
男兒膝下有黃金。
我還要跪嗎？
寒風呼嘯著，吹亂了我的頭髮。
這一跪，無疑是助長了那些小流氓的氣焰，讓他們更加的看不起我。
但是……
我看了看懷裡的女孩，她已經半昏迷，無力地靠在我的身上。
我知道，有很多偉大的人，他們從來都沒有對別人下跪過，寧可失去自己的生命，也要站立到最後一刻。
曾經，他們壯烈的死，深深地印刻在我的心裡，讓我久久難以忘記。
而如今，當我面對這個選擇的時候，我猶豫了。
雖然我知道這是八劫鎖命陣的幻境，但是究竟是生是死，誰也無法預料，誰也不會知道，而我，賭不起，真的賭不起。
看著小流氓手裡的百元大鈔，紅色是那麼的刺眼。
我知道，我從來都不是只為了自己而活著，還有中詛咒的木木等著我去解，還有師父的本事等著我去傳承，還有……
有些選擇，做出的時候需要更大的勇氣。
因為我清楚，我要活著，我懷裡的女孩也要活著。
用一刻的尊嚴，一時的隱忍，換來的苟延殘喘，又有誰能說，日後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呢？
不知道什麼時候，一片又一片的雪花飄落了下來，漸漸地變成了鵝毛大雪。
地面上很快就覆蓋了一層薄薄的白雪。
感覺到了下雪帶來的一絲暖意，我微微苦笑。
輕咳兩聲，我慢慢地直起身子，把女孩放下，讓她靠在路邊的行道樹上，不至於倒下。
我走到小流氓的跟前，雙腿一彎，重重地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