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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歌盡風流41

210

永昌四年, 大唐與吐蕃的戰事再度傳來捷報, 但宮中有張氏兄弟禍亂朝政, 該要發往邊關的輜重和糧草遲遲未發。

多年前,由於紅薯在大唐境內大範圍推廣, 後來又有其他的農作物帶到西域,安西都護府的府兵就已在西域實現糧食自給。兵部尚書武三思認為, 如今我軍形勢一片大好,從前薛仁貴將軍討伐吐蕃的時候, 打了勝仗,還得到了吐蕃成千上萬頭肥美的牛羊, 如今大唐鐵騎在吐蕃取得勝利, 在輜重方面自然也不是那麼緊張。

宋璟薛紹等人聽聞此事,連忙上書聖人。聖人如今專寵張氏兄弟,張氏兄弟與武三思等人又沆瀣一氣,自然沒少給聖人吹枕邊風。

宋璟和薛紹等人上書無用,都跑去了狄仁傑的府邸喝酒。

如今狄閣老在朝中地位舉足輕重, 他親手提拔的宋璟和薛紹二人, 如今是朝中的年輕一輩的佼佼者,年紀再稍稍大一輩的張柬之、姚崇等人,才幹出眾, 聖人武則天最近一年在國事上對狄閣老已經頗為依賴。

宋璟、薛紹等人去狄閣老的府邸喝酒也無濟於事,因為聖人也快有一個月的時間不曾召見狄仁傑。

蘇子都正在公主府中, 等候太平公主的吩咐。

正在邊關打仗的將士們需要輜重糧草, 朝廷卻遲遲不發, 雖然蘇子喬發給蘇子都的信件並給提及此事,可朝廷那些不上戰場還自以為是的人都幹了什麼事情,蘇子都能不清楚嗎?

蘇子都心中正為他的十一兄發愁呢。

李沄一出來,便看到穿著常服的蘇子都正在庭院裡來回踱步。

“子都。”

蘇子都聽到李沄的聲音,連忙上前行禮,“公主。”

李沄卻擺了擺手,“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禮。宋璟和紹表兄去了狄閣老的府邸,可有什麼訊息讓你傳回來?”

蘇子都臉色沉重地搖頭。

要是有訊息就好了,不論好壞,總得讓人心中有個底。可如今這些事情就是沒有一個說法,讓人心中沒底。

蘇子都朝李沄一揖,“公主,宮中的兄弟說,聖人對張氏兄弟的寵幸更勝從前,若是想見聖人,都得先討好張氏兄弟。那兄弟倆與武承嗣、武三思之輩同流合汙,恨不得十一兄戰場失利,又豈會輕易讓御史中丞和大理寺卿面聖。”

李沄嘆息,“我也有好些日子沒見到阿孃了。”

李沄覺得自從父親去世後,自己殫精竭慮,總想事事周全。母親想要做的,她從來不曾從中作梗,有時還利用自己事先得知的事情,為母親的大事推波助瀾。

母親得償所願,總算是歷史上空前絕後的女皇了,可她也老了。

去年的時候,張氏兄弟仗著聖恩,目中無人,不將太平公主放在眼裡。太平公主嬌滴滴地跟聖人告了一狀,聖人二話不說,就把張氏兄弟招來向太平公主謝罪。

可上個月太平公主入宮見母親的時候,張氏兄弟並未避開,兩人一左一右服侍在母親的身側,當著太平公主的面把聖人哄得心花怒放。

上官婉兒送李沄離開長生殿,分別時忽然跟李沄說:“公主,張家的兩位郎君越來越討聖人歡心了,三天前皇太孫來長生殿向聖人請安,被他們擋在了門外。御史中丞和大理寺卿的摺子我本是要遞給聖人看的,卻被他們攔下。”

想起那天上官婉兒說的話,李沄心裡有些無奈,但她也不能著急,只好在蘇子都面前端著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

蘇子都看著李沄那淡定的模樣,以為她心中已經有了應對之策,便也跟著淡定起來。

李沄瞥了一眼蘇子都,有些莞爾地問道:“子都,我前些日子不是讓你派人盯著張易之和張昌宗了麼?可有什麼發現?”

說起這個,蘇子都心裡就鬱悶。

“公主啊,張氏找人占卜算命,鐵證如山,可聖人都能饒了他。子都認為,只要聖人對他們存了袒護之心,我們的人不管怎麼盯著這兄弟倆,都是拿他們沒轍的。”

在大唐,只有天子才能占卜算命,平民百姓若敢私下占卜算命,那是死罪。

兩個月前,張易之找人占卜算命之事被蘇子都逮了正著,人證物證俱在,蘇子都按照李沄的吩咐將人證物證都交給了御史中丞宋璟。

宋璟拿到了那些東西,欣喜若狂。他和薛紹兩人跟張氏兄弟明裡暗裡都看不對眼,天天想著法子要把張氏兄弟辦了,只是苦於武則天一直偏袒。

可張易之私下找人占卜算命之事,是死罪。

不管聖人怎麼偏袒,這次總不能算了吧?

誰知武則天就是要算了。

聖人前腳將張氏兄弟送去給御史中丞宋璟審問,後腳就讓宮人送特赦令去御史臺,要赦免張氏兄弟的所有罪行。

宋璟氣得直跳腳,離開御史臺後直奔薛紹的府邸,抱酒猛喝,兩人喝了整整一宿。

想起那天的事情,蘇子都忍不住替宋璟憤憤不平,義憤填膺地說道:“那天御史中丞便該一刀砍了那兩個兔崽子,人證物證俱在,還有什麼好審!”

李沄聽得哭笑不得,“子都。”

蘇子都說:“本就是倆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不過是長了一副好皮囊,便如此氣焰沖天。兩國交戰,是何等大事?十一兄領著兄弟們在西域死守國門,這些不知百姓疾苦的酒囊飯袋,竟還有理扣著輜重不發?再這麼下去,還怎麼了得?”

李沄聽著蘇子都的嘟囔,也沒制止。

她想,是啊,再這麼下去,可怎麼了得?

連最擅揣摩母親心思的狄仁傑都拿張氏兄弟沒轍,再這麼下去,她的子喬可怎麼辦?

張氏兄弟和武三思這些人,從來都不想讓他們好過的。

畢竟,如今武承嗣這些人正在煽動母親,讓母親將天子之位傳給武家的人呢。武承嗣如果存了那樣的心思,他和張氏兄弟又怎會想讓子喬有機會回來?

他們都巴不得子喬永遠留在西域。

蘇子都正等著李沄發話呢,誰知李沄只是聽著他嘟囔,也沒說什麼。

蘇子都:“公主,您說句話啊。”

李沄:“說什麼?”

蘇子都:“……輜重啊,該怎麼辦呀?!“

李沄“哦”了一聲,慢悠悠地說道:“不知道,我還在想。”

蘇子都:“……”

蘇子都一時間,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太平公主是天生的慢性子嗎?都這時候了,問題一大堆,她還能如此不緊不慢的。

李沄看了蘇子都一眼,笑著說道:“子都,莫急。雖然問題很多,但總是有方法解決的。子喬在西域頗有威名,北境有黑齒常之接應,程務挺在安西都護府的這些年,多少都會攢有一些家底。大唐的鐵騎不是一盤散沙,人心不會說散就散。”

蘇子都聞言,咕噥著說道:“子都自然知道十一兄的鐵騎是何等的威猛。可再威猛的鐵騎,也與常人一般要吃喝用度。朝廷的補給遲遲不發,是會出問題的。”

這個道理,李沄又何嘗不懂。

張易之和張昌宗這兩個小兔崽子,她早晚把他們料理乾淨了。

可有的事情真要做起來,哪有那麼簡單的呢?去年的時候,母親還能委屈一下張氏兄弟,到了如今,竟是一點都不樂意委屈他們了。

李沄在公主府裡待了一整天沒出門,傍晚時分,周國公武攸暨到了公主府。

武攸暨一進門,就跟李沄說:“兩位族兄如今與張氏兄弟同流合汙,今日大族兄到國公府找我,說要與我共謀大計。”

李沄見到武攸暨來,面上帶著笑容。

她引領著武攸暨到了藕香榭,橘紅色的光灑在湖面上,荷花在夕陽下搖擺,陣陣荷香隨風而來。

侍女們有條不紊地將茶具擺上,李沄和武攸暨隔著案桌相對而坐。

李沄笑著說道:“攸暨表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武承嗣找你共謀什麼大計?能讓你馬不停蹄地就趕過來了。”

武攸暨來得雖急,但他行事向來穩重。如今見到了李沄,原本心中的幾分著急也就散了。

他熟練地擺弄著茶具,跟李沄說道:“你還有心思要與我在這兒煮茶,張氏兄弟在宮裡都快翻天了。”

“我知道張氏兄弟的能耐,有阿孃護著,他們確實能翻天。”

武攸暨頓了片刻,說:“他們想讓姑母另立儲君。”

李沄將手中的杯子一擱,回想起歷史上關於母親男寵干政的那些事情。在母親的庇護下,張氏兄弟可以一手遮天。在母親執政生涯的最後幾年,朝政都被這對兄弟禍亂得不知成什麼鬼樣子了。最後母親甚至誰也不見,既不見大臣,也不見子女,什麼事情都是由張氏兄弟說了算,李唐政權岌岌可危,最後發生了政變,擁護李唐政權的大臣們逼宮,請求女皇退位。

李沄本以為這一次會有不同。

母親的女皇之路比起歷史上,已經少了許多阻礙。各地的親王郡王都被軟禁在長安,一勞永逸,她也不必三天兩頭便擔心這些人起兵造反。就是造反大軍成了點氣候的李敬業,也被薛紹和蘇子喬扼殺在搖籃裡。

李沄想起了在西域的蘇子喬,她沉吟了片刻,說:“他們不會得逞。張氏兄弟雖有野心,卻無魄力手腕。吐蕃屢屢侵擾邊境之地,不僅破壞了商路的繁榮,更令邊關百姓流離失所。子喬出兵,為的是天下百姓,此戰若是能將吐蕃打服了,他會成為張氏兄弟的心腹大患。張氏兄弟想隻手遮天,第一個要遏制的就是子喬。”

武攸暨也明白李沄的意思,蘇子喬討伐吐蕃之戰若是全勝,對張氏兄弟來說並不是好消息。

蘇子喬的背後是太平公主,這些年來太平公主雖然與聖人感情和睦,可她心中畢竟是向著父兄眾人的。她雖從不忤逆聖人,可做的事情,哪一件不是為了保全父親一系的親人和先帝留下的山河?

張氏兄弟心中明白得很,太平公主等著修理他們的一天呢。

在這些事情上,總得先下手為強。

如今朝廷大臣對著他們都尊稱一聲郎君,太平公主即便是聖人的親生女兒,又能如何?只需他們兄弟吹吹耳旁風,聖人對蘇子喬便能起疑心。

畢竟,蘇子喬手握重兵,在軍中有既有威嚴,一呼百應。若是蘇子喬生出什麼不該有心思,聖人的天子之位,也不能坐得安心。

武攸暨:“張氏兄弟這般,我們也並不是毫無法子。”

李沄:“攸暨表此話何解?”

武攸暨面上帶著笑容,問李沄,“太平,你覺得張柬之此人如何?”

“張柬之此人如今已經將近八十的高齡,甚得狄閣老的賞識。在狄閣老的推薦下,去年當上了宰相。此人雖然大器晚成,卻是個刺頭。”

武攸暨頷首笑道:“太平說的不錯,張柬之雖是刺頭,但他一心維護先帝留下的江山,對年少聰穎的皇太孫寄予厚望。”

張柬之能被狄仁傑賞識,並且一再向武則天推薦,能力是一流的。此人是傳統的儒家學者,對武則天在天子之位沒什麼意見,畢竟,女皇百年之後,登上天子之位的便是皇太孫李天澤。

可是這兩年,武則天放任男寵干政,以色侍人的張氏兄弟,如今竟然還頂著女皇之名,干涉各種軍國大事。

張柬之早就看張氏兄弟不順眼了,恨不能早日將這對兄弟從武則天身邊除去,省得女皇天天被他們哄得找不著北,連大臣都不見。

武攸暨將開水注入茶壺中,一邊泡茶一邊說道:“前幾日我在芙蓉樓張柬之,他正在門口等著家中奴僕送傘,我便順路送他一程。老人家對張氏兄弟怨言不少,說這兩小崽子肆意妄為,不將朝廷大臣放在眼裡,如今又干涉邊境之事,實在令人憂心。若不是考慮到此時皇太孫年幼,他早便聯合一批老臣要清君側了。”

李沄聞言,笑了起來。

“張柬之竟然在攸暨表兄馬車裡說出這番話來?”

張柬之是個實在人,也是朝中為數不多德高望重的老臣,李沄雖從未與張柬之接觸過,但也敬佩這樣的人。

畢竟,也沒幾個人敢在朝堂上隔三差五地提醒母親,她百年之後,這天下還是李唐的天下。

張柬之對皇太孫李天澤抱有很深的期望,他如今是武則天的臣子不錯,但他卻能在武則天面前直言不諱,不只是他,還有許多的老臣,如今戰戰兢兢鞠躬盡瘁,全是感念先帝對他們的知遇之恩。

說白了,就是我如今雖然效忠你,但跟你沒關係,我是為了百姓,也是看在先帝的份上。

李沄覺得自己的母親也是個矛盾的人。宋璟也好,張柬之也好,甚至是母親十分依賴的狄仁傑,這些人內心深處都是效忠父兄的,他們之所以效忠母親,也並不是從骨子裡承認母親真的是這天下的主宰。

母親向來對不承認她地位的人無情冷酷,從前酷吏橫行,便是為了修理這些口服心不服的人。可她對狄仁傑、張柬之以及宋璟這些人卻格外寬容。

這些人既然是擁護先帝和皇太孫的,自然對張氏兄弟不假辭色。

張氏兄弟十分忌憚這些人,三番四次想陷害他們,也沒能得逞。

張柬之會有清君側這樣的想法,李沄並不意外,因為歷史上也是張柬之聯合老臣一起逼宮的。

令李沄意外的是,張柬之竟然是在武攸暨的馬車上說出這樣的話來。

武攸暨似是看穿了李沄的心思,問道:“太平覺得意外?”

李沄點頭,“很意外,畢竟,攸暨表兄有今日,那都是因為你有一位好姑母呢。張柬之就不怕他這邊與你說了這事,你回頭就入宮說給聖人聽?”

武攸暨聞言,苦笑道:“大概是他老人家知道,如今討姑母歡心的武家人不是我,我都有半年不曾見過姑母了。”

李沄面無表情地喝著茶。

攸暨表兄半年沒見過母親,群臣也有一個月不曾與母親商討國事,她上個月還能入宮見母親的,這個月母親傳令讓她不必入宮請安。

武攸暨端詳著李沄的臉色,又說道:“張柬之敢在我的馬車上說出那些話,必定不是出於無心。太平,他不過是想借由我,來試探你的想法。”

李沄將茶盅放下,“什麼想法。”

武攸暨笑道:“清君側的想法,太平認為如何?”

李沄沉默了片刻,有些頭疼地掐了掐眉心。古往今來,多少身在高位的人,都是晚節不保,母親也沒能逃離這個魔咒。

清君側。

說的倒是容易,動起手來就太難了。

李沄跟武攸暨說:“張柬之不是第一個試探我的人。”

武攸暨愣住,“還有誰比張柬之還大膽的?說來我聽聽。”

李沄睨了武攸暨一眼,淡笑著說道:“阿孃身邊的上官才人,婉兒啊。”

武攸暨頓時震驚了,“婉兒?”

李沄點頭。

武攸暨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乾笑著說道:“這真是想不到啊。婉兒和二族兄交情挺好的,我以為她的心裡就只有二族兄和姑母了呢。”

“這有什麼想不到的?”李沄拿著茶盅的蓋子撥弄著茶水上的浮沫,聲音十分平靜,“她是罪臣之女,從小是在掖庭長大的,她能有今天,是因為她比誰都懂得趨利避害。張氏兄弟如今已經太得寵了,婉兒雖然還是阿孃身邊的紅人,卻不是那麼重要了。若是張氏兄弟手握大權,他們還會在乎上官婉兒麼?說不定,就直接把她送給武三思了。上官婉兒是聰明人,她不希望自己被人棄若敝屣,自然就得找新的靠山。”

武攸暨心思清明,一點就通。

上官婉兒早已暗示李沄張氏兄弟有奪權之心,李沄一直隱而不發,或許只是在等待一個機會。在張柬之說出清君側這件事情之前,武攸暨從未想過局勢會演變到這一步。

蘇子喬出兵前,將他信任的蘇子都留在了長安。蘇子都手中有暗衛和蘇家家將,加上此人從前在羽林軍中擔任過首領,在羽林軍中也有號召力……武攸暨抬眼,看向李沄。

太平公主臉色平靜無波,只是輕釦案桌的五指流露出她此刻心中並不平靜。

“太平,你心中到底是怎麼想的?”

李沄迎著武攸暨的目光,笑著反問:“是不是無論我是怎麼想的,攸暨表兄都會與我同進退?”

武攸暨望著李沄,忽然想起多年前,他第一次入宮的時候,那個站在海棠樹下的小公主。

小公主穿著一身紅色的衣裙,漂亮、乖巧、可愛。她見到他時,眼眸彎彎,笑著奔向他,問道:“你就是攸暨表兄嗎?我是太平。”

從此之後,這個小公主便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了濃重的一筆。

武攸暨英俊的臉上不由自主流露出些許笑意,鄭重說道:“不僅是我,還有薛紹和永安,我們總是與你一起的。”

***

永昌四年的秋天,蘇子喬再度傳來捷報。

該要運往邊境的輜重尚未發出,聖人臥病長生殿,政令都是透過張氏兄弟傳遞。

李沄正在藕香榭中讀蘇子喬從前方送回來的家書。

蘇將軍大概跟公主說了一下如今的形勢,原本附屬於吐蕃的十幾個部落已經歸順我朝,如今吐蕃看似頑強,實則將要黔驢技窮,短則半年,長則一年,吐蕃及西域諸國必定歸順。

蘇將軍只字未提前線物資緊張的事情,他甚至還有雅興去附近的鎮上去逛,送了一個葡萄花紋的銀香囊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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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囊的工藝巧奪天工,李沄很喜歡。

她將蘇子喬送回來的香囊放進袖中的暗袋,又將家書疊好。

外患不滅,長安可不能亂。

母親如今身體抱恙,既不讓李天澤去請安,也不要李沄入宮侍奉湯藥。能留在母親身邊的,只有張氏兄弟二人。

張柬之生怕聖人哪天忽然腦袋發昏,直接把江山留給張氏兄弟,捉緊時間準備清君側的事情。朝廷的老臣不需要有誰專門策反,有楊思儉和張柬之這些人在,那是一呼百應的事情。至於宮中羽林軍,有蘇子都在,策反不是難事。而在長生殿,也有上官婉兒接應。

李沄看了一眼天邊的夕陽,轉身離開水榭。

這些年,母親在天子之位上呼風喚雨,如今年事已高,也該要頤養天年了。

永昌四年初冬,聖人武則天病重,無法兼顧國事,下令皇太孫監國。

永昌五年夏天,蘇子喬麾下大軍攻佔吐蕃,西域諸國歸順。吐蕃已敗,後續的和談事宜也要跟進,這時候被蘇子喬留在長安的蘇子都卻來了。

蘇子喬見到蘇子都,眉頭一皺,沉聲問道:“你不好好待在長安,跑來西域做什麼?公主如何?開陽和永樂如今可好?”

蘇子都見到他的十一兄,連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就被十一兄扔了許多問題,一時間不知道該要回答哪一個,便愣在了原地。

蘇子喬:“子都,問你話呢。”

蘇子都連忙回神,跟蘇子喬說道:“十一兄,是公主讓我來的。”

蘇子喬有些納悶,“太平讓你來?”

蘇子都點頭,說道:“十一兄,聖人臥病長生殿,皇太孫監國。”

蘇子喬莫名其妙地掃了他一眼,語氣不耐,“此事我早已知道,何須你親自來說?”

蘇子都:“……”

是呢,皇太孫監國有什麼奇怪的。

蘇子都默了默,又跟蘇子喬說:“如今朝廷諸事,皆有狄閣老和張柬之那些人主持,有不決者,由公主定奪。”

蘇子喬:“……!”

蘇子喬揪著蘇子都的衣襟,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問道:“我讓你留在長安的時候,是怎麼交代你的?”

蘇子都欲哭無淚,“十一兄留我在長安,讓我好好保護公主,長安有任何異動,都要一五一十地告訴十一兄。”

“可你是怎麼做的?皇太孫監國少說也有大半年了,你倒是好,瞞得滴水不漏。段毅呢?他什麼時候也跟你一個鼻孔出氣了?!”

蘇子喬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自從皇太孫監國之後,他們前線要什麼有什麼,糧草裝備源源不斷,附近的州府也十分配合。他知道這些事情有可能是太平在長安周旋的結果,可他沒想到太平居然攝政了。

面對蘇子喬的怒氣,蘇子都覺得自己很無辜,只好十分艱難地跟蘇子喬解釋,“我和段毅是想跟十一兄說的啊,可是公主不讓啊。她說十一兄在外打仗,生死一線,不能再讓您分心。”

蘇子喬:“……”

蘇子喬緩緩放開了蘇子都的衣襟,“長安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你給我說清楚了。”

蘇子都整了整衣襟,才跟蘇子喬說起事情的始末。

其實沒什麼好說的,就是因為聖人專寵張氏兄弟,放任他們禍亂朝政,就連邊境之事也想要插手,這令張柬之為首的一批老臣心生不滿,打出了清君側的口號,發動宮變。

宮變之後,張氏兄弟被收押大牢,武承嗣和武三思兄弟被軟禁在府中。

皇太孫年幼,不堪重任,狄仁傑和張柬之等人本想建議聖人將昔日的雍王放出,令他輔助李天澤。再三思量後,還是打消了念頭。

如果雍王不能攝政,那皇太孫該如何是好?就在群臣猶豫不決的時候,薛紹忽然說道:“皇太孫與太平公主感情甚篤,若皇太孫和諸位在軍國大事上有無法決斷的,何不聽一聽太平公主是如何想法?”

大理寺卿一言驚醒夢中人。

太平公主是由高宗皇帝和當今聖人親自調|教的公主,年少聰穎,高宗皇帝在世時,曾與大臣戲言,放眼朝堂,策論能與太平公主相提並論者,屈指可數。

想想這些年聖人即位後,太平公主在幕後做的那些事,哪一件不令人稱道?

考慮到如今正和吐蕃交戰,大明宮的政變除了讓聖人交出政權之外,其餘的事情一律都沒改。

聖人仍舊住在長生殿,監國的皇太孫還是住在東宮。

蘇子喬聽完事情的始末,再也待不住了。他把幾位副將找來,交代了他們一些後續的事宜之後,就帶了一隊親兵連夜離開西域。

他的公主在長安,經歷了許多的事情。

蘇子都輕描淡寫的寥寥數語,誰能想到其中的種種兇險?他的公主這麼鋌而走險,與張柬之等人聯手逼宮,是為了他。

那是一個明月高掛的夜晚,長安城中已經禁宵,城門緊閉。

城牆之上的守衛遠遠看見一隊輕騎在月光下疾馳而來,連忙讓人去稟報首領,同時全員戒備,架好了弓箭。

幸好收到下屬稟告的首領認出了來人手中的令牌,忙不迭地放行。

城門一開,一隊輕騎絕塵而去。

守衛目瞪口呆,問首領:“那是什麼人?竟有通行的令牌?”

那首領敲了敲守衛的腦袋,沒好氣地說道:“那是太平公主的駙馬都尉,討伐吐蕃的行軍大總管蘇子喬。”

蘇子喬幾經周折,回到公主府。

公主府大門緊閉,他想了想,沒敲門,誰也沒驚動,就找了個角落翻牆進去。

公主府的一切仍舊如同他離開時的模樣,他的公主獨處時,依然不愛有人在屋裡。

蘇子喬進了蘅蕪苑,便看到他的公主靠著臨窗的軟塌上。

月光下,穿著霜色常服的公主手裡拿著冊子,神情若有所思。

她還是分別時的模樣,清豔無雙,風華絕代。

蘇子喬愣在了原地。

此時,靠著軟塌的公主似有所感,抬眼看向他所在的方向。

李沄見到了蘇子喬,微微一怔,隨即朝他露出一個動人的笑容。

“自從子都去了西域後,我便想著子喬會在哪一天回來。”

公主的聲音仿若天籟,蘇子喬怔怔看著她,啞聲問道:“我讓公主久等了嗎?”

李沄站起來走過去,在蘇子喬的跟前站定。

她的眸子落在蘇子喬的身上,近乎貪婪地打量著他,一路風塵僕僕,他瘦了,臉上有風霜之色,可依然是她日思夜想的子喬。

李沄抬手,輕輕觸碰他的眉眼,溫柔笑道:“是等了一些時日,可算是把子喬等回來了。”

他在邊疆守護國土,保護著這片有她的山河。

而她在長安,是他堅不可摧的後盾。

她穩定了宮中的局勢後,一直在想著他,等著他。

蘇子喬望著眼前的李沄,神情動容。

這是他的公主,在他的懷裡,她時而任性調皮,時而又溫柔多情,她是天之驕女,也是他的解語花,是他此生唯一眷戀的溫柔歸處。

蘇將軍張開雙臂,將公主密密實實地納入他的懷裡。

“太平,我回來了。”

跨越萬水千山,他終於回到她的身旁。

==正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