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求求您……”
半魔小孩咬著乾澀的唇看著裴姝，見裴姝並無什麼反應，她不禁絕望的流著淚, 隨即轉身，竟就要向她母親那邊跑。
然而，剛動了一步，後脖領子卻被人一把拎住。
“呀——！”
小孩驚呼了一聲, 懸掛在了半空，兩隻小腿胡亂的在半空中蹬著。
不等她反應, 只覺身子一晃, 下一瞬, 已經穩穩的落在了遠處的地上。
“好好待著。”
子清冷的聲音響起, 小孩忍不住抬起頭看, 便見, 那穿著血衣的子猶如一柄利劍，直接衝進了魔物群裡。
劍光倏然從眼前閃過，銀色的光芒刺眼極了。
她不自禁地閉了閉眼，快, 忙睜開, 瞪大了眼睛看著遠處的那一幕。即便眼睛酸澀, 也不願意閉上, 而是用力的用手揉了揉。
她只是個小小的半魔，修煉的資質極差, 長到現在，根本沒經修煉過。她只是這萬魔窟中，最普通最平常最無用的半魔之一。
此以她的眼力，她根本看不清裴姝的劍法。
出劍, 收劍。
每一招都極快，極準，極利落。
人如劍。
劍是人。
那一刻，那血衣子似與銀劍融一體。
彷彿她面對的不是成百上千的可怕魔物，而是毫無威脅的木頭，那張芙蓉面上沒一點害怕，眉目間是小孩看不懂的堅毅。
魔氣灌體，血脈燃燒。
那魔物之間，血衣子清冷的雙眸中極快地閃過一抹紅光，萬靈劍像是被注入了靈魂，終發揮了它全部的威力。
“大人……”
已經被魔物弄得遍體鱗傷的人睜大了眼睛，怔怔的看著面前的子，那一瞬，心中竟莫名地生起了一絲恐懼。
不待她反應，一陣巨力托起了她，轉瞬，她便落在了小孩身邊。
“孃親！”
剛站穩，腿便被人抱住了。
“我沒死？”
人這回過神，意識到自己已經從死亡中逃脫，眼淚不住的往下流，一把抱住自己的，喜極而泣，“太好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太好了，這一次，終人救他們了！
母兩個抱頭痛哭。
哭了一會，人猛地想起什麼，忙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緊張地朝裴姝那邊看。
銀色劍光如虹，血衣佳人如玉。
再睜眼。
似神似修羅，她一劍斬萬魔！
不遠處，黑衣男人陡然站直了身體，面上已然沒了方的戲謔笑意。
“……她怎麼可能？”黑齊簡直不可置信，“就算她現在是全盛時期，也不可能只一劍……”
只一劍，便滅了所的魔物。
“尊上。”
黑齊本能地看向申屠凜，便見黑衣男人什麼也沒說，只面無表情的看著遠處，那雙墨深瞳眸深不見底，似要把人吸進。
他心口一涼，忙低下了頭，不敢在看。
“萬靈仙子，裴姝。”他輕聲念了念這個名字，聽不清喜怒，半晌，唇角揚起了一抹莫名的笑意，眸色卻是極冷的。
“寧願被魔氣蝕體，也要救人？”
“呵。”
他輕輕哼了一聲，猛地捏緊了拇指上的指環。
“孃親，那個姐姐好厲害啊。”這頭，小孩情不自禁地感嘆出聲，滿眼憧憬的看著那立在萬魔屍首間的子，“如我那麼厲害就好了，這樣我就可以保護孃親了。就再也沒人敢欺負我們了！”
人已是看得痴了，並未第一時間回應自己的。
不等她回神，小孩已經從她懷中跳了下，飛快地朝裴姝那邊跑了過。人反應過，嚇了一跳，忙喊道：“草葉！”
她方已經被魔物所傷，好不容易死裡逃生，哪裡還力氣。
根本不及阻攔小孩，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跑到了裴姝的身邊。
然後，一把抱住了裴姝的腿。
人的臉色立時變了，跌跌撞撞的朝前跑著，邊喊道：“草葉，快回！”裴姝雖救了出手救了她們，是不知怎的，人卻些不敢直視她。
甚至還害怕她，那子身上濃濃的血腥氣就像是地獄出的使者，令人畏懼不已。
哪怕，她是她們的救命恩人。
“姐姐，你好厲害啊。”小孩卻不知道自己孃親的驚慌，而是揚起頭，崇拜的看著這個厲害的大姐姐，“草葉葉想變得你這麼厲害，你可以教我練劍嗎？”
稚嫩的童音喚醒了裴姝。
她的眉間尚帶著煞氣，身上散發著厚濃的血腥之氣，甚至比那些魔物還要得可怕。本清涼的眸子時紅光閃過，那是入魔的徵兆。
她已沒了修，只憑她一人之力，莫說救人，便是自保也難。
已是到了這般地步。
裴姝不想死。
所以她必須恢復修。
而此時，能讓恢復修的辦法唯一個。
任魔氣入體，從仙道入魔道。
“你想學劍？”
她垂首，看著扒在她腿上的小孩，面上無甚表情。
此時，那張絕色之容染滿了鮮血，極美，卻也極兇，甚至還血滴一滴滴從她的髮間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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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恰好落在了小孩的眉心處。
“是，我想學劍，想變得與你一樣厲害！”小孩卻似是一點不害怕，反倒是扒她扒得更緊。方這小丫頭明明怕極了那些魔物，如今，她比那些魔物還可怕，這小丫頭非沒避開她，反而挨她極緊。
恍惚間，裴姝恍若看見了多年前。
那是一個與小孩差不多大的孩子，瘦骨伶仃，被人欺負了，嚇得直哭，整個小身子都在抖。然而，看到她時，他竟然沒退後，甚至朝她跑了過。
也扒著她的腿，用一雙瘦小，顯得黑大的眼睛盯著她。
他說：“帶我吧，以後我會變得厲害，我可以保護你的。”
明明被人揍得遍體鱗傷，一張小臉都腫了，卻大言不慚的說要保護她。
往事如潮，起落不定。
裴姝心口微顫，喉頭微動，脫口問道：“你何學劍？”
“我想保護孃親！”半魔孩握緊了拳頭，怕恨的道，“我要打破那些敢欺負我們的人！”
說到這，她看了看裴姝，思索了半晌，補充了一句：“我……以後我也保護你！”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極天涯不是。
故人已不再，而她何處歸？
裴姝嘆息了一聲，掙開了小孩，低聲道：“……可惜，我教不了你。”
“姐姐，我真的……”
“草葉！”
“別亂喊，快叫大人！”人終跑了過，一把抱住了小孩，跪在地上就要開始磕頭，“小人萬蓉，這是小草葉。今日多謝大人救命之恩！草葉，快謝大人！”
“孃親，我想學……”
“草葉！你還聽不聽話了？”不等小孩說完，人便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臉上，巴掌聲響亮，小孩的臉頓時紅了一片，“快，叫大人，給大人磕頭。”
邊說，她邊惶恐地看著裴姝道：“大人，小不懂事，請大人見諒。”
一劍便斬殺了那麼多魔物，便是魔界的城主也不一定能做到。這樣的人物，怎麼可能會收一個半魔做弟子？
非不會收，怕是還會以此辱。
“……大人，謝謝您的救命之恩。”小孩漲紅了一張臉，憋著淚這樣說。
裴姝的目光在她紅腫的臉上頓了頓，最終，終是移開了視線，沉聲道：“起吧。”說罷，她也沒再看這母人，轉身便朝前。
萬蓉抱著孩子愣了一瞬。
還是草葉擦乾了淚，忙道：“孃親，姐……大人了，我們要跟上嗎？”
“這裡好多魔物啊，孃親，我好害怕。”
感受著懷裡的顫抖，萬蓉咬了咬牙，終究還是壓了下恐懼，跟了上。
聽到身後傳的腳步聲，裴姝眉心動了動，腳步微頓。
萬蓉看到了她的停頓，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緊張地看著裴姝的背影。草葉也睜著一雙大眼睛，跟著看了過。
“我能救你們一次，不代表能救你們第次。”裴姝沒回頭，聲音帶著些乾啞，“下次遇到魔物，我不一定會救你們。”
“我們的命是大人救的，我……”萬蓉鼓足了勇氣道，“看大人的穿著，應該是從外面到萬魔窟的吧？萬魔窟與外界不同，這裡的魔物已經繁衍了多年，局勢複雜。小人雖然不算什麼人物，是萬魔窟土生土長的魔，小人可以大人指路。”
聞言，裴姝終轉頭看向了她。
見此，萬蓉高高提起的心微微定了定。
她不知道這個厲害的子從何而，是什麼人，什麼目的。
萬蓉只知道自己如今已是投無路，跟著她，她們母或許還能活。可如只她們母人，怕是……怕是連一日也撐不過吧。
她什麼也沒，什麼也不會，對其他人魔說，就是廢物一般的存在。
萬蓉心慌不已，這位大人會要她們嗎？
“大人……”
“吧。”
沒等她說完，裴姝已經抬步再次向前了。
她背脊挺得直，身上還血滴下，手上提著劍，背影明明那麼瘦削，可那一瞬，萬蓉的心卻倏然安定了下。
“謝謝大人！”
她抹了抹自己的臉，說不清是血還是淚，只覺手上一片粘膩。可她卻沒心思再想其他了，她只知道，她和暫時安全了。
“你講講萬魔窟的情況。”前方，裴姝邊邊道。
萬蓉一喜，忙應了一聲好，站起便抱著草葉想要跟上。是她之前在被魔物的追殺之中，便已經耗光了力氣，此刻手中還抱著個孩子，沒跑兩步，便砰得一下摔在了地上。
“草葉！”
摔倒時，慣性，草葉便整個飛了出。、
萬蓉嚇得臉色蒼白，驚呼了一聲。
“孃親——！”
眼見著小孩飛在半空中，就要重重地落在地上，這一下摔，怕是能摔成重傷。千鈞一髮之際，一道纖影閃過。
銀色的劍尖勾住了小孩的衣脖子。
被掛在半空的草葉眨了眨眼，傻乎乎的看著裴姝，叫了一聲：“姐姐。”
然後，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驚歎的道：“好嚇人啊！”
雖然剛被母親糾了稱呼，此時此刻，她早就忘了稱呼的事，看著裴姝，腦子裡就只剩下姐姐一詞了。
“了。”
子清淡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她看了萬蓉一眼，萬靈劍放在肩上，向後一揚，任由草葉掛在萬靈劍上，就這樣朝前了。
魔石的暗光下，她所過之處，帶出一道道血跡。
她得不疾不徐，每一步都穩。
身後，草葉是點緊張的握緊了小拳頭，快，便發現自己似乎安全得。那劍雖然一晃一晃的，是弧度卻不大。
她掛在上面，不不難受，甚至還點好玩。
草葉張了張嘴，看了看後面的萬蓉，忽地笑著招了招手喊：“孃親，我飛起了誒
！好好玩啊！”
諾大的石窟中，小孩童稚的笑聲靈動輕靈。
“大人，再飛高一點吧！”
她開心的手舞足蹈。
“不許亂動。”
裴姝沒回頭，只警告的說了一句。
草葉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快，忍不住開心的笑了出。然後，悄悄的，晃了晃自己的身體。
咦，大人沒發現？
她晃了晃。
再晃了晃。
就像是在坐鞦韆一樣，開心得笑起。
裴姝的唇，微微翹了翹。
“尊上，接下，還跟嗎？”
不遠處，黑齊試探的問道。
黑衣男人面上無甚表情，就這般靜靜地看著裴姝一行人，目光在那道挺如青松的纖影上停頓了一瞬。
片刻，他勾了勾唇道：“魔城。”
萬魔窟裡的魔物繁衍了多年，自然也建立了魔城。
裴姝的目的也是魔城。
魔城，乃是萬千魔物匯聚的敵方。
能夠進入魔城的魔物，級別都不低。
魔物的修與修真者的境界劃分並無多大區別，低階魔物便如練氣期的修真者，唯修堪比築基期的魔物，算是魔城式的魔民。
而這一切，都不包括半魔。
萬魔窟裡，魔族最多，也不是沒人類。
魔族人多勢眾，地位最高，人類稍遜，只要能力強大，人類也能在魔城站穩腳跟。
至半魔？
呵，那不過是畜生一般的存在。
“一個即將入魔的人，一個廢物魔族，一個半魔。”
申屠凜笑著，目光卻是冷的，“本座是期待你們能在魔城活多久。”
半魔啊。
那樣噁心的生物，早就該從世上消失的東西。
黑齊抬眸，看了看他，臉色瞬時煞白。
不錯，半魔確實是被鄙夷的存在。
可是……
如今，魔界誰人不知，他們統一了魔界的新任魔尊，就是個半魔啊。
前方，半魔小孩還在笑。
笑聲裡充滿了滿足和愉悅。
那掛著她的萬靈劍，看上晃悠悠的，卻挑得極穩，偶爾還會往上翹起，忽然提升了高度，讓半魔孩驚叫的同時，卻忍不住糯糯笑得更開心。
“大人，再高點，再高點！”
天暗，風冷。
可那一刻，她的世界卻是明亮的。
萬魔窟裡沒星星。
可半魔小孩亮晶晶的眼睛，卻比星星還要閃亮。
申屠凜靜靜地站在那裡，輕風吹在臉上，耳際是小孩的稚嫩笑聲。
那笑聲漸漸的，卻逐漸化了嘲諷。
“半魔，生低賤。”
“半魔，只能痛苦，沒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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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嘯門，凌雲峰上。
裴無韋和裴長晉父子還未。
他們之前留在這裡，一是了見裴姝，便是裴月與聞人靖的道侶大典。
而如今，裴姝削靈骨、剖心頭血，跳下了萬魔窟，生死不知，不……準確的說，該是……死了。
說是生死不知，不過是他們自欺欺人罷了。
那麼便只剩下了一件事。
裴月與聞人靖的道侶大典。
聞人靖從萬靈峰下後，不久，便徑直了凌雲峰。
卻不想，開口便是要與裴月解除婚約。
這婚約可不是好解的。
如今修真界全都知道了這樁婚事，最重要的是，這婚事，可是犧牲了……用血換的！
如何能解？！
“你說，你要解除與裴月的婚約？”院內，裴無韋面色難看的看著聞人靖，“你可知，此次道侶大典雖沒成功舉行，你們要結道侶的訊息早便傳了出。你如今，說解除便解除，把我們裴置何地？！”
“即便裴月不是裴嫡，也是我裴無韋的，是我裴的人！聞人靖，你好大的膽子！”
聞人靖聲音乾澀的道：“伯父，一切皆是我的錯。……我心悅的從都是姝，之所以與裴月成婚，是了……”
“無需理由。”
不等他說完，裴長晉已經大步了進，聲音冷漠，目光如寒冰一般看向了聞人靖。
“你當初既然選擇與裴姝解除婚約，而與裴月結道侶，便應該明白，落子無悔！”他一字一頓的道，“聞人靖，你記住，你今生的妻子是裴月。你這一生，都只能是裴月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