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氏眼珠子一瞪，“我還有兒子要養，殺你做什麼麼？我就請村裡的秀才給縣太爺遞張條子，說你家欠錢不還，革了你兒子、孫子的功名！”
別的威脅也就罷了，兒子和大孫子的功名在家裡可是緊要的，但是崔老太確實沒錢了，加上今天為了方便杜家迎親，讓麥芹帶著幾個嫂嫂去鎮上，還帶了五錢銀子，崔老太翻箱倒櫃也就有兩吊錢多一點點。
“沒錢，就拿你家的地來抵！”錢氏顯然也是知道哪裡能榨出油的。
地可是鄉下人的命根子，麥家這麼多年供了兩個讀書的，手頭上有的也就二十多畝地，其中還只有十三畝是良田，其他的都是旱地，良田一畝能值十兩銀子，旱地一般也就四兩銀子。
崔老太做夢想的都是兒子或者孫子中了秀才以後能有五十畝地不用交租，她就能過好日子了。
現在好日子還沒過上就要割地，崔老太死活都不肯的。
“大壯，你看娘被逼的，你就不能寬寬手嗎？”麥金山義憤填膺的痛斥。
家裡的地以後都是他的，絕不對不能割地！
麥大壯震驚的看著自己大哥，相比他們三兄弟在田裡曬得黝黑，麥金山的皮膚要白皙很多，跟一般的鄉下人比起來，有種文人的氣息。
大哥是家裡的希望，這是爹孃常掛在嘴邊的話，為了大哥，他女兒被賣掉，現在——“大哥，我是真的沒錢，就是把我賣了也值不了幾個錢啊。”
“你也知道你不值錢啊！”崔老太今天大出血已經半瘋狂狀態了，抓著麥大壯的衣領狂拽，“今天你要是拿不出三兩銀子來，我就把你賣到西山做苦力。”
“娘——”麥大壯真沒想到這話會是自己親孃說出來的，痛苦得說不出話來。
“高山家的，你怎麼說話的。”麥三叔也看不下去了，“大壯可是你親兒子。”
“親兒子怎麼了？有錢不知道孝敬親孃，養了還不如白養！”
“娘，那錢是麥芽的。”
“麥芽的怎麼了？你是親爹，你要她還能不給嗎？她一個丫頭片子，不給你不知道抽嗎？！”
崔老太的話讓麥芽抽了口冷氣。
是啊，今天事情緊急就想著與麥家擺脫關係，真要是沒有個男人，這年代她一個弱女子，帶著不少的錢銀，若是沒人護著，少不得被人窺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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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有人搶，她也未必能安全。
“奶，爹是瘸子，你就是一兩銀子西山那邊也不會收的。”麥芽道。
“你——”崔老太臉都要青了，但是西山的礦工確實不會收麥大壯。
麥大壯也一臉的不悅，直覺麥芽還是他女兒，就應該孝敬他，不該讓他丟人的，何況他是為了誰才裡外不是人的？
“滾！”崔老太再也忍不住嘶吼了起來，隨手掄起一根棍子，對著麥大壯就是一頓狂打。“我打死你這白眼狼，我打死你這白眼狼！”
崔老太打得瘋，麥大壯又瘸了條腿跑不掉，只能一邊用手擋著頭，一邊求饒。
“奶奶，要不這樣，我再出三兩銀子，加上前面的一兩銀子的衣裳首飾算四兩銀子，買了我爹、我娘和我弟妹。”
此話一出，簡直就驚世駭俗，哪有做女兒的買爹孃的？！
但是不買，看崔老太這樣子，簡直就是要把麥大壯往死裡打，麥高山也沒阻止的意思，也不能真看著老爹被親奶打死吧？
於是，這驚世駭俗的事情居然就成真了，崔老太大概是真的沒錢了，捨不得大兒子、大孫子的功名、捨不得家裡的地，真的四兩銀子就把老二一家給賣給麥芽了。
自己居然被娘給賣了？
自從腿瘸了之後，麥大壯自然知道親孃對自己的態度厭惡多過骨肉親情，但是把自己賣掉，他還真的沒想過。
“孫女能賣，兒子怎麼就不能賣了？”人群裡有人說道。
“一口氣花了四兩銀子，買回去個個都要吃飯，麥芽這也是孝順沒辦法……”
“對，麥芽也是為了這個家。”
為了不讓這樣的事情變成村裡的醜聞，大夥倒是為麥芽美白了一下，父母賣孩子沒錯，子女孝順父母也沒錯，所以這事情都沒錯。
錢氏拿了錢也沒多呆就走了，臨走的時候對著麥家門口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呸，這也是讀書人家！”
麥金山感覺自己的臉被狠狠的打了一巴掌，心裡有些怨崔老太，要是按計劃今天送去杜家的是麥青青，那五兩銀子的聘禮錢在，麥芽的七兩銀子也沒辦法拿回去。
崔老太也是一肚子的火，衝進屋子，在麥大壯的房間裡隨便壘了幾件破衣裳丟出去，惡狠狠的吼道：“從今以後，你們就不是我麥家的人了！”
如果不是想發一下這個狠，她甚至連這幾件破衣服都不想丟出來。
這操作，大夥也是驚呆了，麥七公想要說什麼，最後搖了搖頭還是沒有說，已經亂成這樣了，說多了也是讓人看笑話。
只是大夥心裡都門清，這不是麥大壯父女的錯，確實是崔老太太過分了，不過麥大壯確實太傻，泥人還有三分性，這麼大人就這麼讓人輕賤！
裡正慶幸的是賠錢，不管是麥芽還是麥青青，真嫁過去，他這向陽村的臉面都要被人刮幾層。
“裡正大人。”麥芽規規矩矩的叫道。
“你叫我張老爹就行了，十年不見了，小丫頭長大了。”裡正姓張，叫張鼎。
瞧麥芽的時候特意瞧了她的手，實實的有不少燙傷的疤痕，心裡不免多了幾分同情，“我先給你們家找個住處，這銀票我趕明就給你換散了送去，你們也別急，過了這農忙，三、四兩銀子也能蓋幾間像樣的屋子了。”
剛才麥芽沒有三兩銀子散錢，錢氏也不肯要銀票，後來還是裡正墊付了現銀，麥芽就將銀票先給了張鼎。
發生的事情太多太突然了，麥大壯完全不在狀態，看著腳下一堆的破衣服，跟被雷噼了般，一動都沒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