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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插翅難逃相依依

這樣寒冷的天氣,湖水居然未曾結冰,清澈見底的湖水,猶如一塊廣闊無垠的玉石。

湖邊,是繚繞的水霧,層層氤氳。

步蓮華握緊了雲翳的手,驚道:“竟然還有這樣的地方……”

雲翳也極意外,打量了片刻,沉聲道:“也許是上天的得意之作吧,就像我們盤龍山,後山也有一處天然的溫泉……”

乍一聽見“溫泉”,步蓮華心頭一跳,那日不是與鬱驍在那偷偷纏

綿?

只是,連鬱驥都出來了,鬱騏和鬱驍,是不是也有可能在附近?

想到此,她有些窒息。

“雲翳,我們……走吧……”

有些不太好的預感,一想到鬱驥的存在,她就要喘不過氣來。

卻不想,雲翳鬆開了緊握的手,回身卸下了隨身帶的水囊。

“我看這水極乾淨,不如裝一些路上喝,你也可以梳洗一番,我知你極愛乾淨……”

說罷,牽了她的手,慢慢向湖邊走去。

多日在洞中,只能用融化的雪水淨身,確實有些不便,想到能好好洗洗手臉,步蓮華心裡也是一喜。

走得近了,那湖水果然是清澈甘洌,居然帶著溫熱。

待雲翳接滿了兩個水囊,步蓮華掏出一方絲帕,沾溼

了,打算洗洗手。

十指尖尖,伸入水中,像極了一幅靜止的工筆畫兒。

他玩心大起,手指挑了些水,向她的臉上揚去。

步蓮華不甘,同樣揚起水滴,兩個人竟是如孩子般玩起水來。

“哎哎……我認輸……還不行麼……一會兒衣裳透了……”

最終,她咯咯笑著討饒,閃躲著。

“溼

了最好……溼

了就到為夫的懷裡來……”

雲翳假意獰笑著,要往她身上撲。

身後的湖水,隱隱波動起來,不知是因被二人攪動,抑或是……

這邊兩人還在打鬧,步蓮華耳尖,忽然站定身子,止住笑顏,側耳細聽。

像是潮汐的聲音,由遠及近,一波一波……

見她一臉正色,雲翳頓住,也隨之感覺到了。

兩個人同時回頭,卻被眼前的景象駭住!

原本平靜無瀾的湖面,像極了沸騰的水,咕嘟咕嘟地冒著泡兒。

那清澈的水,霎時翻滾成血紅血紅的顏色,伴著那從湖底升騰起來的大小泡兒!

想起適才喝過那水,步蓮華止不住彎腰,嘔吐起來。

雲翳的胃同樣在抽

搐,然而他發現,那血水似乎有要漫過湖面,向他們二人湧來的趨勢!

“快走!”

他一把摟住尚在嘔吐的步蓮華的腰,極快地閃身欲走。

那血水來勢洶洶,霎時已經漫到他的鞋面。

雲翳只覺得腳尖一疼,接著便有些麻,心知不好,趕緊要飛身離開。

他回過身,另一只足尖一點,已經飛出幾丈開外。

剛站定,身後就有淡淡的聲音傳來。

“就憑這樣的人手,你能保護得了這個女人麼?”

他從不知道,一個男人,可以這樣美。

風姿絕代,氣質神韻皆脫俗,可一瞧便知是男人,沒有絲毫的脂粉造作之氣。

一個靈性的男子,雲翳竟看不出,他是多大年紀。

有著二十歲的清新,三十歲的穩重,四十歲的成熟。

可是再一細看,便全然不作數。

眉眼間,那種雲淡風輕,那種超脫塵世……

他看得一震!

竟然忘記了問來者何人,是敵是友。

隨著那緋紅的衣角飛速移動,雲翳終於回神,再低頭看懷中的步蓮華,竟是昏了過去。

一顆小小的石子,跌落在他腳邊,滾了幾圈兒。

這般近的距離,他竟沒有躲得開,任憑那男人,隨手擊中了步蓮華的睡穴。

“你究竟是何人?”

雲翳怒吼了一聲,身側那幾棵老樹,輕晃,隨之簌簌落下幾片殘葉。

如若不是親眼見到,雲翳決不會相信,在如此天寒地凍的冬日,還能看見這樣的景象。

十里紅豔,明媚燦若朝霞。

細看,那朵朵花兒,均是緋紅的花球兒一團團,花團錦簇,細小的花瓣,在瓣片的末端,蜷曲著向花心兒扣攏。

他心裡一抽,驀地竟想起一個妖冶的名字來,曼珠沙華?

似乎看出他所思所想,前面領路的男人回過身來,輕輕搖搖頭,手掐上一朵蓓

蕾。

“咔”一聲脆響,那柔弱的蓓

蕾被他折斷,流出半透明的粘膩汁

液,粘在他的指間。

“不是。她沒有那麼妖

豔,她只是一種普通的花兒。”

他垂下眼,看著手上的花汁,說話的神情,那樣寂寥。

寂寥到,令雲翳,差一點忘記,自己鄂下,還被他脅迫著一把通體火紅的劍!

他年少揚名,本就頗為自負,然而方才動起手來,連一招不到,勝負已分。

卻不料,那男人嘆了一聲,逼著他的下巴,似乎好是失望。

“跟上我。”

他抱著昏迷的步蓮華,跟在那片紅色衣角,穿梭在好似沒有盡頭的花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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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前的男人走過,那花香便似乎濃重幾分,劍氣一掠,細密纖小的花瓣,便洋洋灑灑地落下。

一地殘紅。

觸目驚心的紅,雲翳的眼角都酸脹起來。

終於見到了一汪湖水,環繞著一處三層小築。

那火紅連綿到岸邊,樓臺前後。

水連天,天接水,一簇簇的火紅花團好似燒在水裡。

雲翳語塞了,許久,才喃喃道:“這是哪兒……”

男子妖

媚一笑,推開面前的門,做出個讓他先進的手勢。

“這是敝山莊的分堂口之一,怎麼,她沒有告訴你,她是棄命山莊的人?!”

硃紅色的門檻,抬高,正在抬腳的雲翳,聽見“棄命山莊”四個字,腳下一踉蹌,堪堪站穩。

再看懷中的少女,睡夢中也蹙著一雙黛眉。

棄命山莊,那個骯髒的,受人錢財替人消災的殺手組織?

這樣纖弱蒼白,一塵不染的小仙女,是……殺手?!

他糊塗了。

鬱驥看著面前的男子,只見他垂首看向步蓮華,眼中盡是愛戀與迷惑交織。

鬱驥難得的情緒起伏,袖內的拳頭緊攥,修剪得整潔圓潤的指甲深深嵌入肉裡,仍不覺分毫疼痛。

*****

女子已經三十多歲了,保養得宜的臉上,幾乎看不出歲月的痕跡,然而每當展顏時,那眼角處細小的皺紋,還是透露了年紀。

“蓮兒,你怎麼還不明白他的心呢……”

段媚

娘半跪在窗前,握了床

上人的一隻手,暗自嘆了一聲。

她看著這個孩子來到山莊,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她更看著那個男人,用往事作繭自縛。

可是,她不瞭解他,一點兒也不。

鬱驥踏進房間,冷冷一掃,喝退了立在屋外的幾個小丫鬟。

“她還沒醒,你下手太重了。”

段媚

娘有些憂心,適才給步蓮華號脈,這孩子出生時便先天不足,這半年來又極是折騰,身子好才怪。

森然一笑,鬱驥擠出一絲淺淺的冷笑。

“重?”

不重,遠沒有他看見她與其他男人笑作一團,那感覺來得更重。

“你不肯要她,也不許旁的人要她,主上,你太自私了!”

眉眼一跳,鬱驥的面色越發深沉,在牆上鑲嵌的夜明珠柔和的光下,明暗不定。

“段媚

娘,你走開!”

他抬腳欲走向床邊,冷不防被段媚

娘抓

住手臂。

她是太急了,竟忘了觸碰鬱驥乃是大忌,瑟瑟地收回手,然而她仍是勸阻道:“主上,別衝動啊,你難道還要毀掉一個女人的一生……”

不等說完,她好像咬到舌頭一樣噤聲,再不敢開口。

鬱驥聽罷,卻是一頓,眼神並未更加凜冽。

見他並未勃然大怒,段媚

娘撲通一聲跪倒,哽咽道:“您明明是愛著的啊……為什麼非要摧毀呢……”

他被猜中心思,默然許久,才甩開她的手,低聲道:“我不愛,我不能愛。”

*****

女孩兒難得找到了山中這一片靜謐所在,樹影婆娑,五月的味道清新又帶點雨季特有的粘膩。

她抽抽小巧的鼻尖,回身望一望,那隱隱露出的硃紅高牆,令她一窒。

那是爹的仇家找上門來了麼?

她被乳孃藏到臥室,不許她離開屋子半步,遙遙的刀劍拼殺聲,傳入耳中。

她終於跑出來了,師兄弟常來玩的後山,她卻未曾來過。

繡花鞋一滑,她差點跌下去,慌忙中,抓

住了一塊頑石。

她奮力爬上來,驚魂未定的時候,看見了他。

她忽閃著眼睛,忘了呼吸——她一直以為,娘是這世上,最美最美的人兒,未想到,還有人,比娘還要豔

麗幾分。

而且,是個男人呢!

女孩兒的粉面上頓時飛過雲霞。

那人卻並未看她,只是兀自喝著酒,他的金絲繡靴邊,是大大小小的酒罈,已有了七八個。

她小心地挪過去,扯扯他的一片衣角。

“你要上山麼?”

脆生生的童音響起,那人終於擰起好看的眉毛,看了看她。

風吹起他的長髮,他蒼白美麗的臉上,有一種界於男女的美,帶著某種奇異的蠱惑。

她好像被擊中胸口,她好像不能呼吸了。

“你願意跟我走麼?”

“你願意跟我走麼?”

“你願意跟我走麼?”

“你願意……”

“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