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相貼,男人幾乎未曾猶豫,就反手握住了她冰涼的小手兒,在床邊坐了下來。
原來,男女之間能做到手牽手,真的比分享一張床,來得還要重要。
步蓮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這兩年一直打不起任何精神,她的腦子裡不停地重放那天的畫面,在那座陌生的北方城市裡,飛車,爆炸,火光衝天。
一旦播完了,就會自動重播,一遍一遍又一遍。
“我不走,我想給你倒點水喝。”
他溫柔耐心地解釋著,手輕撫著她的眉頭,讓那道“川”找自己手下展平開來。
“我不渴……”步蓮華將他抓得更緊,思考良久,還是啟聲道:“剛才那個關小姐長得很美。”
女人天生就是這般口不對心:她美,又干卿底事。
然而步蓮華一出口,酸味兒還是止不住,漾滿了整間屋子。
雲翳笑意加深,略略仰起頭,帶著俯視的意味道:“老婆,我覺得你在吃醋?”
他用的是疑問句,卻是篤定的神情,不許她逃開,捧住了她的臉,似乎不確定她的心意,又低低開口道:“我真懷疑我幻聽,我以為這輩子,只可能我對你吃醋,卻不想,你竟也有一天對我吃醋。看來,我真該謝謝那關小姐,非請她吃頓飯才好……”
他低低地悶笑著,心情大好。
步蓮華蠻橫地截斷他的話,斜眼道:“你敢!”
他似乎被她臉上的鮮活表情所吸引,一時間有些情難自禁,明明早就保證,絕對不會亂來,可是此刻,他低下頭,唇越湊越近。
他的俊顏在眼前放大,驀地,步蓮華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慌張地轉過臉去,面色尷尬地避開了他的吻。
雲翳面色一滯,難堪地低咳了一聲,眼中似乎依舊是往日的溫柔,只是靜靜地看著她,漆黑而深不見底的眼睛裡,劃過傷痛和憐惜。
意外,是人生的一部分,你想躲,也躲不掉的。
羋閒鶴用了一種人世間最殘忍的方式,叫步蓮華這輩子,想忘記都不能忘記,他比誰玩得都狠,他的狠不止對別人,更對自己。
出殯那天,是雲翳自己去的,步蓮華一直在昏迷,身體檢查做了無數次,用醫生的話說,她只是想睡,不想清醒。
也許,是在逃避。
兩個人依舊生活在一起,可是誰都清楚,哪裡不一樣了,而究竟哪裡不一樣了,又說不上來。
步蓮華抗拒他的愛撫,而雲翳從不是強來的人。
她自然看見他眼底的情緒,有些愧疚,雙手輕輕握了握他的臉,主動吻了上去。
先是勾勒他的唇,接著便將舌探進去,一次次糾纏,一次次深入,很快,他兩個的呼吸都重了起來。
雲翳無意識地拉扯著步蓮華的衣服,自己也不知何時拖鞋上了床,手開始在她的胸前和背後好一頓惹弄,步蓮華有些不服氣地摸回去,在他的腰間一處不經意稍稍用力一捏,耳邊霎時響起他的輕哼。
“別動!”
他在她耳邊輕吟了一聲,將她整個人都摟在懷裡,不再動作,似乎在平復著自己。
他一直告誡自己,不能急,不能急,一切都比從頭再來,還要糟糕。
因為,他和她都記得,在那天,羋閒鶴問雲翳時,他理屈詞窮,他預設了自己對於步蓮華的算計。
儘管,在任何一場愛情裡,都會有或多或少的,算計。
步蓮華一怔,她的丈夫再正常不過,卻每晚在她身邊安靜入睡,她不覺間淚痕滿面。
生平第一次,她手足無措了,於是她再一次選擇了逃避,就這麼在他懷裡睡去。
再醒來時,已經是晚上六點多,阿姨家的孩子開新學年的家長會,之前特意請了假,步蓮華穿鞋下床,剛一開門就聞到了飯菜香。
是雲翳親自下廚,繫著圍裙,手上戴著厚手套,正在將一個大碗往餐桌上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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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真會掐時間,剛要去叫你吃飯。”
步蓮華揉揉眼睛,上前幫他摘了圍裙,這才一起坐下。
她中午吃得不少,這會兒胃口不好,然而念在雲翳的心血,也就慢慢地咀嚼著他夾過來的菜,想起中午那個未說完就被人打斷的話題,不由得放下筷子。
“我明天想去把一一接回來,一會兒咱們一起把嬰兒房簡單佈置一下吧?”
她慢悠悠地開口,就看見雲翳一臉的驚喜。
“你真的願意?太好了,這樣你在家,有一一和你在一起,你也會高興點……”
不等他說完,就看見步蓮華搖頭,“不,我不想在家。如果我沒記錯,宋氏的股權,我手裡還有一點兒。”
豈止是一點兒,她擁有的股份,足以叫她在董事會上有著充分的發言權,還不算上將來繼承的宋規致部分。
雲翳皺眉,也放下碗筷,直直看向她。
“你怕我將宋氏竊為己有麼,老婆?”
他問得直接,絲毫沒有任何迂迴。
社會上,有太多所謂的鳳凰男,娶了好命的嬌小姐,在丈人兩腳一蹬上了西天後,霸佔了妻子孃家的財產,這故事雖然惡俗狗血,卻也並不少見。
“你不會的,你不是缺錢缺勢力的人,你家裡比我家裡有能耐多了。”
步蓮華皺眉,她雖然小人,卻沒到此種地步。
雲翳咧嘴,依舊是平靜無波。
“那吃飯吧。”
“嗯。”
步蓮華重新端起碗,想到明天就能見到一一,滿心酸澀。
她愛他,太愛他,才不敢見他,生怕自己管不住自己,叫他受了委屈。
他已經沒了父親,難道,還要跟著她這個不合格的母親,繼續吃苦受罪麼?!
步蓮華一個人坐在這間大型親子遊樂場的咖啡廳裡,望著窗外的家長和孩子,不知不覺走神——
如果那場爆炸沒有發生,那麼,她和羋閒鶴,也有機會帶著一一來玩吧?
門開了,風鈴輕響,有孩童的“咯咯”笑聲傳來,接著是鬱驥渾厚的笑聲。
“一一乖,來看看誰在等一一?”
一一已經快三歲了,大眼睛小嘴兒,眉眼很像步蓮華,那種神韻和氣勢卻很像羋閒鶴小時候,步蓮華見過他的照片,時常笑話他,小小年紀就看不上這看不上那的樣子。
他看見步蓮華,愣了一下,眼睛裡卻分明有著驚訝和喜悅,小嘴兒動了動,發出細小的聲音來。
“媽媽!”
步蓮華坐在座位上沒動,心臟卻好像被猛烈地撞擊了一下!
她還是第一次知道,一一已經這麼大了,看來,她真的疏遠孩子太久了。
一一見她不動,無措地轉過頭看著鬱驥,“驥叔叔,媽媽好像不喜歡我……”
說完,一一胖墩墩的小身子痛苦地在鬱驥懷裡扭來扭去,將自己的臉藏起來。
鬱驥趕緊拍拍他的後背,柔聲道:“一一這麼乖的孩子,媽媽怎麼會不喜歡?媽媽是太高興了,都傻了,咱們羞羞她好不好?”
說完,扯著他短短的手指頭就往臉上點了點,癢得一一笑起來。
“又哭又笑,小貓撒尿!”
步蓮華恍惚地看著這爺倆兒,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來。
“一一、一一讓媽媽抱抱好不好?”
她站起來,不料想坐得久了的雙腿有些發麻,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多虧鬱驥眼疾手快,騰出一隻手,抓住她的肩。
“媽媽!”
一一慌了,揚著小手,一把就握住了步蓮華的手。
像是有電流竄過身體,步蓮華站穩,眼睛對上一一的眼。
她終於相信,羋閒鶴雖然不在了,可是,一一還在。
她接過一一,抱在懷裡,失聲痛哭起來。
半個小時後,鬱驥和步蓮華坐在草坪上,看著不遠處的一一玩著塑膠球,小腿兒一踢一踢的,在追著球走。
“你們把他養得很好。”
一一很懂禮貌,別人過來逗逗他,他總是報以微笑,也不膽怯,眨著眼睛看回去。喝東西的時候,再渴也不會像一般的小孩兒,火急火燎,而是小嘴兒先含一口,慢慢地吞嚥進去。
完全是羋閒鶴的行事作風,看來血緣還真的奇特。
“一一很乖,我們下了班才能陪他玩,但是他很少發脾氣。帶他的保姆都覺得這樣的孩子太乖了,笑說著這個工作真的值。”
鬱驥看著一一蹲下來,瞪著草裡的一隻螞蚱,好奇地想要用手抓,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禁莞爾。
“我以為他早就不認識我了。”
有些頹然地低下頭,玩著手裡的一根草,步蓮華有些心虛地不敢看正在往這邊瞅的一一。
“不會,家裡到處都是你的照片,每晚睡覺前,一一都抱著你的相框睡覺,說媽媽跟寶寶一起睡。我和鬱騏鬱驍都很嫉妒你的照片,哈哈。”
鬱驥伸手,抬起步蓮華的下頜,令她和自己平視。
她有些喘不過氣來,周圍都是一家三口,其樂融融,而鬱驥的注視,令她心顫。
“最近不快樂麼?你瘦了很多。”
步蓮華試圖扭過頭,卻不能掙脫,一滴眼淚落在鬱驥的手背上。
“那天你和鬱驍先走了。我們、我們三個說了一些話,我其實很明白,那些都是小鶴故意說出來刺激我的,我一遍遍告訴自己,不要多想,不要多想,可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