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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二十一朵玫瑰(捉蟲)

如果可以重新選擇一次的話, 棠柚寧可在床上餓死、吃水果吃到胃疼,也不會跑到廚房裡來下這一碗面。

鍋裡的面煮的越來越軟,咕咕嚕嚕煮開了小泡泡。

被當場抓包, 如今的棠柚面紅耳赤,她原本還想加點蔬菜葉子進去, 現在也顧不得了,只摸出兩枚雞蛋,小心翼翼打進去。

餘光瞥見蕭則行, 猶豫兩秒, 又摸出兩枚蛋來,敲碎殼子。

他這個時候過來廚房,應該也是打算找東西吃吧。

都說食量和身高成正比,他個子那麼的高, 吃的東西肯定也特別多吧……

多加兩個蛋,應該夠了吧。

秉借著尊敬長輩的原則,等到荷包蛋慢慢地熟了,棠柚關掉火, 先小心翼翼地給蕭則行盛了一碗面,臥了三個荷包蛋, 端到他眼前,畢恭畢敬:“二叔,您先吃。”

睡了一半又爬起來覓食,棠柚身上穿著一條長長的睡裙,連帽子的那種, 帽子後面垂了兩隻毛茸茸的兔耳朵,裙子屁股位置有一顆白色的圓滾滾的毛球。

蕭則行剛剛辨認了許久,終於明白,這個毛球原來是兔尾巴。

蕭則行解開袖口,往上挽了挽,露出一截蜜色的小臂,肌肉線條流暢,青筋若隱若現,他笑:“私下裡不用這麼拘謹,叫我名字就好。”

棠柚低頭,耳朵旁邊有一小截絨呼呼、不安分的頭髮,倔強地凸了出來:“不不不,不合規矩。”

蕭則行拿起筷子,沒有動手,便臉,問她:“怎麼給了我三個荷包蛋?”

和苗佳溪開慣了黃腔,“吃啥補啥”四個字險些溜出嘴邊,棠柚剋制著,往外面繼續盛面,恭恭敬敬:“……我得尊老。”

“你這麼說,倒顯得我不愛幼,”蕭則行頰邊酒窩淺淺,轉移話題,“在這裡住的還習慣嗎?”

棠柚端著自己的一小碗麵,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

指尖被燙紅了一點,她縮手,下意識地捏了捏耳朵。

把耳垂也捏的發紅。

熱氣嫋嫋,棠柚洗乾淨手,捏著筷子,坐在蕭則行旁邊,真情實感地道謝:“謝謝二叔,都挺好的。”

她認為現在有必要換個愉悅的話題,來遺忘掉剛剛令人尷尬的局面;挑了一小縷面,棠柚小心且謹慎地問:“二叔沒吃晚飯嗎?”

棠柚不知道蕭則行日常都會做什麼。

“吃過,”蕭則行目光盯著她裙子後面的那個白色的、絨呼呼的小毛球,“聞到香味過來了。”

棠柚坐在高腳椅上吃麵,椅子太高,只有腳尖勉強觸著地面;寬大的裙襬垂下來,那個毛球晃晃悠悠。

蕭則行不動聲色地伸手,攥在手裡捏了一把。

又捏了一把。

棠柚埋頭吃麵,全然沒有注意到;她認真想了好久,終於從這句話中整理出不對勁兒來。

蕭則行過來的時候,她還沒開始往鍋里加面呀!

這個人從哪裡聞到的香味兒?!

難得有這樣溫情的相處時刻,蕭則行鬆開毛球,若無其事地問:“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棠柚嚥下麵條,唇邊還沾了點湯汁:“什麼怎麼辦?”

“維景那邊已經堅定了要退婚,”蕭則行笑,“你的第一步計劃成功了,第二步呢?”

麵條煮的很軟,棠柚咬了一口蛋的邊緣,沒說話。

蕭則行:“你該不會以為光靠維景就能成功說服老爺子吧?”

棠柚:“……嗯。”

她還真的是這麼想的。

死道友不死貧道。

雖然說她和蕭維景是同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互看兩生厭;但好在兩人有同樣的目標就是解除婚約,棠柚能力有限,又不是蕭老爺子的親孫女,能做到的也就是努力讓蕭維景主動提出來退婚了。

蕭則行笑了,他搖頭輕嘆:“傻孩子。”

不知道是在說她,還是在說蕭維景。

“你先前以為退婚最大的阻礙是蕭維景?”蕭則行站起來,從冰箱中拿出一瓶奶,開啟蓋子,放入微波爐中,加熱,“解鈴還須繫鈴人,你要想成功解除婚約,應該說服老爺子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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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柚埋頭吃麵。

她平常吃東西並不快,再加上麵條是燙的,現在想著事情,吃的更慢了,一口一口。

面有一點點鹹,吃到一半,棠柚口渴來,想去找熱水。

蕭則行起身,往杯子裡倒了溫熱的牛奶,輕輕放在她手邊。

他寬慰:“別擔心,不是什麼大事。”

棠柚沒敢和苗佳溪提這件事情。

好幾年的朋友了,棠柚太瞭解苗佳溪性格了。

苗佳溪就是一典型宅女,私下裡和好友開車開到飛起,閱片無數博古通今;在真正面對男人的時候,卻又慫到溫良恭謙讓。

都是外柔內汙、黃到流油的鹹鴨蛋。

次日棠柚是被電話吵醒的,半睡半醒間把手機撈過來,沒看清聯系人就接通了:“喂?”

“糖糖,”江沉庭的聲音聽起來不太冷靜,“你出來,我在樓下等你。”

棠柚瞬間清醒,她坐起來,抓了把亂糟糟的頭髮,難以置信地向他確認:“你來二叔這兒了?”

“嗯。”

棠柚慌忙換掉小兔子睡衣,隨手找個裙子換上;幸虧她頭髮柔順,也顧不上梳,洗了個臉,簡單漱口,什麼都沒塗,就這麼清清爽爽地下了樓。

她跑得快,進門時,一角裙襬不小心被旁邊的綠植勾起來,露出一截白;蕭則行放下杯子,不動聲色擋在她面前。

江沉庭端坐著,正在沉思,聽到動靜,抬眼望,只能看到高大的男人擋住棠柚。

棠柚壓根沒有在意那一塊裙襬,倒是因為蕭則行在這裡吃了一驚:“二叔,你今天怎麼在這兒?”

她往前走了一步,裙襬松松地放下去,又遮住臉。

“休假,”蕭則行輕描淡寫,“我又不是機器。”

儘管還是在休假,他仍舊襯衫西裝,一絲不苟;棠柚沒在意,從他側邊繞過來,笑著叫江沉庭:“哥哥!”

江沉庭臉色並不怎麼好,他放下手中的杯子,看了眼蕭則行,這才對棠柚說:“怎麼好意思麻煩蕭先生?哥哥又不是養不起你,等下收拾收拾東西,跟我回家。”

棠柚頓時眼前一亮。

有了江沉庭幫忙說話,她倒是找到了名正言順的理由。

雖然在這裡住也挺自在,但到底不是自己的家呀。

“你確定要在這時候回去?”蕭則行微笑著問棠柚,“你想好怎麼和老爺子解釋了麼?現在功虧一簣,未免有些太過可惜。”

只是一句話,棠柚又猶豫了。

她當然知道蕭則行的意思,如今蕭維景已經決意要退婚,就差老人家點頭了。

蕭老爺子看到了她和蕭維景間的不對付,這才決意讓棠柚和他住在一起“培養感情”;照蕭維景昨晚的說法,他已經開始動手,這時候她離開,恐怕會大亂他的計劃。

棠柚想了想,仰臉對江沉庭笑:“哥哥,我在這裡也挺好的。”

江沉庭不說話,眉頭緊皺,仔細打量著她:“別說謊。”

“我騙你做什麼呀,”棠柚笑,眉眼彎彎,“好了好了,這次來,有沒有給我帶什麼禮物啊?”

她故意岔開話題。

江沉庭面色稍緩,摸了摸她的頭髮:“給你帶了一對玩偶,來的急,忘帶了,下次給你捎過來。”

“謝謝哥哥。”

蕭則行沒說話,只微笑著看這對兄妹。

江沉庭今天的行程排的很滿,留給他的時間有限;走之前,忍不住又拍了拍棠柚的腦袋,提醒:“照顧好自己。”

棠柚笑著送他離開。

等到江沉庭走了之後,蕭則行才慢慢悠悠開口:“你和自己哥哥感情倒是挺好。”

“家裡面就哥哥照顧我,我當然也得對他好呀,”棠柚說,“難道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江沉庭比你大六歲,你管他叫哥哥;怎麼就管我一口一個二叔?”蕭則行閒散坐著,笑,“你都把我叫老了。”

棠柚哼了一聲,翻起舊帳來:“那當初騎馬時你怎麼好意思讓我把你當爸?”

越想越覺著這人心機深沉,在她懵懵懂懂的時候,無論是口頭上還是身體上的便宜都佔了不少。

棠柚在心中暗暗慶幸,幸虧這人並不多麼重色,蕭則行只是逗逗她,而不是真的想睡她。

不然她怕是已經被啃到骨頭都不剩。

如果當初真的滾了床單,那現在可真的是地獄模式了。

蕭則行並沒有因為她的頂撞而惱怒,微笑著投降,道歉:“是我的錯。”

終於從這裡扳回一局,棠柚心情愉悅,腳步輕快地離開。

終於也有她把蕭則行噎到說不出話的時候啦!

今天又到了發新圖的日子,棠柚中午沒在這裡吃飯,讓司機開車載她回到之前的公寓,和阿麥合作一起拍照。

這次不是推廣品牌,而是棠柚自己的私服。

棠柚在分享穿搭時候,和其他的博主不太一樣;她不會一味地只發那些p長腿細腰的圖片,而是會針對性地添上一些搭配的小技巧,針對揚長避短,附上自己的看法和建議。也正是如此,才能和其他千篇一律的博主們徹底分開。

現在正是夏末秋初,棠柚一口氣拍了九套衣服,從連衣裙到襯衫,風格不一,有高奢品牌,也有平價的單品。

拍完之後,阿麥在他的專屬工作電腦前處理照片;棠柚現在拍照時候會帶一個小兔子的面具,也更不會擔心會因為照片而掉馬。

苗佳溪在苦兮兮地趕稿,棠柚盤腿坐在她旁邊,認真地一個字一個字在文件上敲打今天準備發的微博:“品牌為了年輕化,如今都在注入部分運動元素,譬如gucci近幾年來出的t恤……”

苗佳溪順利交上稿子,都快虛脫了;她攤開手,仰面躺在地毯上,片刻,爬起來去冰箱中拿冷飲。

冷藏中放了不少奶啤,三個人共同的最愛;遞給阿麥一罐,阿麥羞澀地道謝,苗佳溪不以為意,笑了笑,往棠柚旁邊輕輕放了一瓶。

貼心地開啟拉環。

阿麥修好圖片,傳給棠柚;剛好她也編輯好了,配上圖片,發了出去。

剛發完微博,棠柚下意識地重新整理一下評論,瞬間湧入四五條。

其中一條評論格外顯眼,只有簡短的一個愛心表情。

這個表情很常見,真正引起她注意的,還是這個賬號的暱稱。

西行甘棠。

頭像則是一顆柚子的簡筆畫。

手一抖,點錯了,再切換回來時,這條微博立刻被其他的評論所淹沒。

苗佳溪問:“今天你有事嗎?沒什麼事的話,咱們一起叫個火鍋外送唄,我正好剛升黑海會員。”

因著阿麥嚴重的社恐,受不了那種熱情似火的服務,每每都是叫了火鍋外送。

“不了,你們兩個人先吃吧,別管我,”棠柚搖了搖頭,收好手機,“今天我高中班主任生日,同學準備一起給他慶生。”

苗佳溪豔羨:“真羨慕你們,我們高中班主任就是我噩夢。”

說話間,她又跳起來,湊到阿麥旁邊,問:“阿麥阿麥,今天想吃什麼呀?我們一起吃火鍋吧……”

棠柚收好電腦和手機,同兩人告別。

她晚上不喝酒,決定自己開車過去,也方便。

棠柚的初中和高中都是在市一中讀的,能來這個學校讀書的,大致可以分兩種。一種是家底豐厚,另一種是學習優異。

棠柚屬於前者,而文靈勉強算是後者——成績還算不錯,最重要的還是有游泳作為加分項。

帶棠柚這個班的班主任姓馬,今年剛剛退休,真正意義上的桃李滿天下;給他慶祝生日的同學不止棠柚這一屆,還有往屆的一些學生,大手筆,包下了整個宴會廳給老師慶生。

棠柚抵達的時間稍稍晚了一些。

一見到她過來,班長眼前一亮,朝她招手,叫:“小軟糖!”

棠柚笑著答應。

不知道是誰給她取了個外號叫“小軟糖”,一叫就是三年,棠柚琢磨著,這麼個外號還算可以,至少比什麼“大頭”“菜花”“猴哥”之類的好聽多了。

班長笑著說:“你可總算是過來了,大家都等你好久了,還擔心你迷路了……”

說話間,把她拉到同班的桌子旁邊,笑盈盈地起鬨:“我們的班寵過來啦!”

棠柚一過來,不少同學放下手中的杯子,笑著叫她。

班寵也是打趣,棠柚不僅人漂亮,性格也仗義,敢愛敢恨招人疼,無論異性緣還是同性緣都很好;班裡人紛紛表示“班花”這個頭銜太過於套路化,最終決定稱她為“班寵”。

被全班人寵愛的女神。

雖然近四年未見,大家大多都還在讀書,變化並不大。

棠柚唯獨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見文靈。

她一身白色的套裙,優雅而疏離地微笑著。

一個好好的聚會,因為文靈的出現,棠柚頓時覺著不適起來。

先撩者賤,棠柚不想因為個人恩怨破壞難得的聚會,全程視文靈如空氣。

文靈當初輟學的早,在班級裡也沒有什麼知心的朋友;不過畢竟是同學,許久未見,還是有兩三個人和她寒暄幾句。

很快也因為找不到共同話題而冷場。

文靈很平靜,就算沒人和她說話,她也不在意。

馬老師年紀大了,喝不了太多酒,大家也都體諒,多用果汁代替;到了這一桌時候,馬老師一看到棠柚,笑開了,調侃:“小糖糖現在可找到成熟穩重的男朋友了?”

棠柚從小好看到大,高中時候素面朝天水靈靈,公認的女神。

高一時候隔壁班有兩個男生為了她,爭風吃醋打起架,教導主任把三個人叫去一同處理,最終做了一齊停課一週的處罰。

棠柚偏不服氣,問教導主任:“這件事情和我沒有關係,您為什麼還要批評我?這算不算懷璧其罪?”

教導主任還是第一次遇到敢和他嗆聲的女學生:“如果不是你故意招惹兩個男同學,他們怎麼會因為你打架?”

棠柚仰著臉,傲然地說:“我對自己未來的伴侶要求很高,一定要是成熟穩重的;我不可能在這個階段早戀,更不可能主動招惹他們。”

一番話逗得趕來的班主任笑起來。

最終,在馬老師的擔保下,教導主任免除了對棠柚的懲罰;而班寵的擇偶標準,也開始不脛而走。

現在班主任提起這茬來,明顯是對她的調侃。

棠柚還沒回答,角落裡的文靈先笑起來,聲音爽朗:“馬老師,柚柚早就訂婚了,您忘了?”

棠柚笑容微斂。

馬老師也記起來了:“好像有這麼回事……”

剛剛還歡聲笑語的桌上瞬間冷場了幾秒。

關係密切點的同學,都知道棠柚這個未婚夫與她關係不好,倒是和文靈有點不清不楚的關係。

今天晚上棠柚和文靈一起過來,已經讓不少同學暗暗捏了把汗;現在文靈直戳戳地說出來,諷刺意味滿滿。

棠柚倒是沒有生氣,她很平靜地朝著文靈笑了笑:“我覺著馬老師沒忘,倒是你忘的乾乾淨淨呢。”

班長忍不住笑了一聲,立刻伸手捂住嘴巴。

可不是麼?文靈早就知道蕭維景是她未婚夫,這麼多年來還一直牽扯不清。

馬老師笑著看向文靈,和藹可親:“文靈是吧?老師記得你當初輟學突然,沒參加高考吧?現在在做什麼啊?我覺著你那時候游泳還挺好,不繼續深造可惜了……”

幾句話都在往文靈心窩裡捅刀子,她竭力控制自己不生氣,勉強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謝謝馬老師關心。”

馬老師拍了拍棠柚的手,語重心長地說:“小軟糖,你一直是個好孩子;凡事別認準一條路走,偶爾回頭,也別有另一番天地。”

棠柚感動地上前,輕輕地抱了抱她:“謝謝老師。”

馬老師沒在這桌留太長時間,很快又去了下一桌。

因著文靈剛剛一攪和,桌上氣氛發生了點微妙的變化;剛剛還和文靈說話的幾個人,不約而同地遠離了她一些。

也有的站起來,藉著補妝的機會拉手出去,靜悄悄地“科普”文靈做的事情。

棠柚中途去了趟衛生間,不期想,文靈也跟過來。

文靈對著鏡子洗手,笑:“棠柚,你現在是不是特別討厭我?”

棠柚把手烘乾,垂著眼睫,諷刺一笑:“你配嗎?。”

文靈聽到這番話,也不在意。

水淋淋的手抽出紙巾擦乾,她掏出粉餅,對著鏡子細細補妝:“可惜了,你那麼費盡心機地想要嫁給蕭維景,但他不喜歡你呀。能叫他不惜挨老爺子教訓也要和你解除婚約,說起來,你這未婚妻做的可真夠失敗的。”

棠柚懟:“關你屁事。”

不娶她正好,她也不想嫁。

這點攻擊對於她而言不痛不癢,棠柚轉身離開。

文靈緊跟幾步,陰魂不散,似是打定主意要跟著她,聲音壓低:“不過這些都還好吧,唯一讓我痛心的一件事。就是曾經的美人魚,現在變成旱鴨子,實在是太——”

話沒說完,棠柚臉色瞬間變了,隨手從旁邊桌子上拿了一瓶開啟後的紅酒,兜頭澆了文靈一臉一身。

譁譁啦啦。

眾目睽睽之下,誰也沒想到她會這麼做。

文靈也愣了。

她今天穿的是白色的套裙,沾上酒漬十分的明顯;頭髮已經完全被紅酒澆透,在臉頰上橫流,她驚愕地張大嘴巴。

澆完酒,棠柚重重把空瓶子放在桌子上,冷眼看著文靈,終於罵出了一句髒話:“臭婊、子。”

她轉身就走。

手還是不受控制,顫抖的厲害。

只來得及在微信上和班長說了一聲,棠柚咬著牙,再也看不下去文靈。

她的話勾起那段陰霾的回憶。

棠柚離開宴會廳,直直下了停車場,她坐在車裡平息了好久心情,等到確認自己心跳平靜下來之後,才開車離開。

出了停車場沒多久,剛準備提速,前方的車子突然一個急剎車,停的毫無徵兆,驚的棠柚一腳急剎車停住。

仍舊不可避免地追了尾。

雖然有安全帶緊緊拉著,卻還是狠狠晃了一下,她胃裡因衝擊不可避免地難受乾嘔。

棠柚抖著手,先給交警打了電話,聲音冷靜,如實地彙報目前情況;做好這些之後,她抖了好多下,也沒能開啟身上的安全帶。

棠柚這才發現,自己如今的手腳都嚇的發軟。

耳旁似乎有巨大的機器在咆哮,發出令人不舒服的噪音,轟轟作響;耳鳴陣陣,她有點難受。

正在努力地繼續和安全帶做著鬥爭,忽然聽到有人在敲車窗。

起初還以為是幻聽。

棠柚循聲望去,隔著沾著水的玻璃,看到了蕭則行的臉。

他皺著眉,做了個手勢,示意她開啟車門。

棠柚顫抖著手,開啟安全鎖。

鎖解開的下一刻,蕭則行用力地拉開車門。

他傾身過來,清淡而好聞的雪松和香根草的氣息頓時充斥著整個車廂。

蕭則行沒有笑,頰邊的那個酒窩消失的無影無蹤;他問:“柚柚,你沒事吧?”

她需要隔上幾秒才能反應過來。

棠柚點頭:“還好。”

看著他的目光,她又很誠實地補充:“沒有受傷,就是怕到腿軟。”

這次是真的被嚇到了。

棠柚先前看過那麼多車禍的宣傳片,告誡人們安全駕駛;有很多為了起到警示作用,放的都是車禍現場的監控。

她有些懼怕,自己開車時候永遠都謹小慎微,遵守交通法律法規,從來沒有過逾矩的行為。

卻沒想到還是遇到這種事情。

蕭則行幹淨利索地解開了安全帶,開啟燈,仔細確認她身上沒有傷痕之後,說了聲抱歉,把她從駕駛座上抱下來。

落地的時候,棠柚的腿還是軟的,不得不依靠著蕭則行,才不至於摔到地上。

來時還是濛濛細雨,現在雨水已經變大了,噼裡啪啦的。

蕭則行解開風衣的紐扣,把她拉到自己懷中,暫時遮擋。

助理急匆匆地走過來,撐著一把大黑傘,替兩人擋住雨水。

“沒事,柚柚,”蕭則行的手規矩地扶著她的胳膊,不碰其他部位,低聲安慰著她,“只是一個小意外而已。”

她看上去很不好,臉色和嘴唇蒼白,眼睛沒有焦距;和她說話時候,她需要隔上一段時間才能慢慢地回答上來。

棠柚心跳很快。

很慌亂。

蕭則行捏著她的手,想要試試她此時的體溫:“乖柚柚,別怕。”

棠柚不住發抖的手終於讓蕭則行意識到不對勁兒:“你很冷?”

棠柚點頭。

她現在的冷,不僅僅是身體上,更多是後怕一點一點滲出來的涼意——

萬一剛剛剎車不及時、狠狠地撞上去怎麼辦?

蕭則行脫掉風衣,小心翼翼地把棠柚裹在自己衣服裡面。

她個子太小了,衣服到了她身上幾乎要拖地,蕭則行不得不俯身,隔著外套抱了抱她,低聲問:“現在還冷不冷?”

棠柚眨了眨眼睛,仰臉,終於能夠看清楚他。

蕭則行的神情是從未見過的嚴肅。

剛才的恐懼令棠柚唇色發白,她沒哭也沒尖叫,其實已經嚇破了膽。

棠柚點點頭,小聲地向他道謝:“謝謝二叔。”

耳旁的轟鳴噪音漸漸地開始消失,雨水落在傘上,譁譁啦啦,聲音清晰。

蕭則行的體溫偏高,衣服替她擋住了夾雜著斜雨的冷風。

她感覺自己從那種深深的恐懼中被重新拽回人世。

好在開車速度並不快,外加剎車還算及時,前方的車子時候尾部被撞了一個大大的凹洞。

棠柚慢慢冷靜下來,終於開始觀察周圍情況,她瞧著這車眼熟,下一刻就明白了——

這是蕭維景的車。

文靈開啟駕駛座旁邊的門下來。

她的白色套裝上仍舊充滿了酒漬,隔著不遠,她撩了下臉頰旁的頭髮,抹了把和酒漬混合在一起的雨水。

文靈沒能看清楚蕭則行的臉,往他們二人的方向又走了幾步。

如今夜色太深,又下著大雨,她只能看到一個高大的男人扶著棠柚,而棠柚身上還裹著那個人的外套。

文靈眯了眯眼,忍不住諷刺地笑了笑。

轉過臉,她調整情緒,開始打電話,聲音並沒有刻意壓低,剛好能讓棠柚聽到:“維景,你現在還忙嗎?……嗯,我這邊出了點意外,你現在能不能過來一下——”

話沒說完,手機直接被人拿走。

文靈手中空空如也,一抬頭,看到蕭則行,驚的睜大了雙眼。

蕭則行久居海外,她並不認得他。

令文靈震驚到傻眼的,是他和蕭維景相仿的眉目。

眼睛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氣質卻截然不同。

明明容貌相仿,蕭維景總是在笑,發怒時候也不會讓人恐怖;而此時,眼前的男人,沒有對她說一句話,卻令文靈忍不住顫慄。

這人……是誰?

蕭則行一眼也沒看她,沉著臉對著手機那端說:“維景,我是你二叔。”

不等那邊人回答,他眉峰冷冽,音色低沉,隱隱壓著怒氣:

“立刻滾過來。”

“就現在。”

作者有話要說:  努力再粗長一些~

驕傲挺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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