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看看弘治皇帝，再看看劉健、李東陽、謝遷、馬文升這些朝中的大佬，想了想，略微組織下自己的語言，緩緩開口說道。
“想要瞭解韃靼人、草原人，我們就要深入的去瞭解遊牧民族的真實情況和習性。”
“首先我們要知道什麼是遊牧民族，為什麼草原上誕生的是遊牧民族，而不是和我們漢人一樣固定下來的農耕民族？”
“其次我們要知道草原人的真實生活情況，如此才可以知道為什麼自古以來，北方草原上的遊牧部族總是會南下劫掠我們中原大地。”
“在做到知彼知己的情況下，最後我們來想辦法該如何一勞永逸的解決北方草原的問題，為後代子孫打下安寧的天空。”
朱厚照決定分三步來講述自己對北方草原的理解和看法。
聽到朱厚照的話，弘治皇帝和劉健、李東陽、謝遷等人都忍不住驚訝起來，這像是一個十幾歲孩子能夠有的見識？
要知道他們自己在這個年紀的時候對於北方韃靼人的認識就非常的膚淺，甚至於有些人連聽都沒有聽說過韃靼人。
即便是有所耳聞，知道一些韃靼人的資訊，在他們的腦海中，韃靼人就是狼子野心的草原兇狼，覬覦中原的花花世界，兇殘、貪婪、喜歡濫殺無辜、強大等等。
但朱厚照不一樣，大大的不一樣，這讓他們也很是期待，期待著接下來朱厚照所講的內容，到底能夠講出什麼與眾不同的東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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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們要說的是北方草原上為什麼誕生但是遊牧民族，而不是和我們漢人一樣的農耕民族。”
“這其實是關係到降水的問題，我們大明以及草原、西域這一片土地，它的降水是由東往西不斷的減少的。”
“東南地區降水充足，到了西北地區，降水量就開始急速的減少，一旦過了長城線，降水就更少了。”
“北方草原因為沒有足夠的降水，所以這些地方根本就不適合我們漢人去農耕，只能夠形成草原。”
“這也是為什麼漢唐時期，我們雖然能夠打贏北方的遊牧民族，但卻是無法永久性統治和佔領這些地方的根本原因。”
“因為這些地方的降水太少，不適合農耕，只能夠長草，而草原自然而然也就適合遊牧民族的放牧。”
朱厚照命人拿來了一張大明的堪輿圖，指著堪輿圖上面的地理位置說道。
“降水？”
大家一聽，也是紛紛詫異，原本還以為朱厚照會說什麼其它的一些原因，結果竟然說是因為降水的緣故，所以才導致了北方形成遊牧民族，長城以南則是形成農耕民族。
不過仔細的想想還真是如此，以前大明也是佔領過寧夏河套地區的，這地方因為有黃河的緣故，降水雖然是少，但只要灌溉起來，依然可以成為塞上江南。
但大明守不住這塊地方，時常都會遭到北方韃靼人的侵擾、劫掠，故而寧夏河套地區一直都是荒蕪著。
除了河套之外，大明也佔領過一些草原，也嘗試過移民過去長期佔領下來，但都以失敗告終。
因為這些地方根本就不適合農耕，降水不行，農耕的話很容易將這些地方變成荒漠地區。
“降水稀少，無法滿足農耕的需求，但卻是非常適合放牧。”
“北方草原的範圍和面積其實是非常大的，比我們整個大明都大，它分為漠南和漠北兩片！”
“漠南也就是我們直面的韃靼人，它東起遼東西至寧夏、甘肅，南到我們大明的長城防線，北至漢朝時蘇武牧羊的北海，這地區是以前蒙古人起家的地方，這片地區草原水草豐美，是最適合放牧的牧場。”
“漠北主要是瓦剌人的地盤，瓦剌人和韃靼人一樣，都是遊牧部族，它的範圍是從漠南往西、西域、甘肅往北，西域的阿爾泰山往東的這片廣袤範圍。”
“漠南和漠北兩片地區都是遊牧民族所統治，佔據主導地位的是蒙古人，其次還有鮮卑、契丹、哈薩克人、回回人等等。”
“範圍面積很大，但是人口卻非常的稀少，加起來可能都還不到100萬人，這主要是因為遊牧民族，它需要很大的牧場才能夠供養一戶牧民來蓄養自己的牛羊。”
“我們漢人有個十幾畝地就足夠養活一戶人了，但遊牧民族需要的土地是我們的幾百倍、上千倍。”
“他們驅趕牛羊在一片片草原上不斷的遷移放牧，因為降水少的緣故，草原上的牧草也是需要時間才能夠長回來的，所以就必須要遊牧才可以生存下去。”
“而遊牧的方式也是決定了，他們的人口數量不可能太多，比我們大明還要廣袤的範圍，人口連百萬都不到，而我們大明的人口都有好幾千萬人。”
朱厚照緩緩地講解起草原上的情況來。
這讓弘治皇帝、劉健、李東陽、謝遷等人也是第一次從這個角度清晰的看到了整個北方草原地區的概況。
“接下來我們就要搞清楚為什麼自古以來，北方草原遊牧民族總是會想著南下入侵我們中原大地的問題。”
朱厚照看看眾人，笑了笑繼續說道：“我們漢人所有的一切都是維繫在土地上，我們是靠天吃飯，也是靠自己的雙手去努力耕種來吃飯。”
“但遊牧民族不一樣，北方的遊牧民族以遊牧為生，他們所有的一切都是維繫在他們放牧的牛羊馬匹身上。”
“這牛羊馬匹簡單的來說就是遊牧民族的莊稼，既是他們的財富也是他們的糧食，他們靠吃牛羊肉為生。”
“這樣就很容易出現一個問題，我們漢人怕旱災、怕水災，一旦有了災荒，我們的莊稼顆粒無收就會發生饑荒，要餓肚子。”
“同樣的，北方的遊牧民族也有自己的災難，他們的災難就是寒冷的天氣，一到的冬天的時候，北方草原上會出現一種叫白毛風的惡劣天氣。”
“在很短的時間內出現強降溫、強降雪的天氣，在這樣的情況下，北方草原上的牛羊馬匹會出現大面積、大範圍的凍死、餓死的情況。”
“而我們都知道，這些牛羊馬匹是他們的財富，也是他們的糧食。”
“一旦凍死的牛羊數量過冬，這意味著來年的時候，他們可以用來繁衍下一代牛羊馬匹的數量就大大減少。”
“這牛羊和麥子、稻子是不一樣的，牛羊馬匹一年頂多也只能夠生一胎，有些甚至於是兩年才能夠生一胎。”
“冬天的時候凍死了太多的牛羊，這意味著來年的時候，他們必須要將剩下的牛羊全部留下來當種子，不能宰殺了當糧食。”
“一旦宰殺掉了，這意味著他們就沒有了糧食，以後就要面臨餓死的危險了。”
朱厚照繼續講起北方草原的情況來，剖析北方遊牧民族的本質，從最基本的生活去出發。
“這凍死的牛羊也可以吃啊！”
有大臣聽到這裡想了想說道。
“凍死的牛羊當然可以吃，甚至於可以在冬天的時候吃很久，都不用擔心會臭掉的問題。”
“可是到春天、夏天的時候，它還能吃嗎？”
朱厚照笑了笑反問道。
對方一下子就無話可說了。
“沒有了足夠的牛羊，也就意味著沒有了足夠的糧食，意味著來年要餓肚子，如果換成你，在這個時候你會怎麼辦？”
朱厚照看向在場的大臣問道。
“這~”
劉健、李東陽、謝遷、馬文升等人一個個頓時就皺起眉頭。
“南下劫掠！”
李東陽想了想說道。
“沒錯，自古以來草原上的遊牧民族都是如此選擇的，他們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南下劫掠我們漢人，從我們漢人這裡劫掠他們所需要的糧食。”
“相比起餓死了，他們還不如轟轟烈烈的戰死，而且一旦成功的話，他們的收益就會非常的高。”
“無本錢的買賣，一本萬利，搶劫來的糧食什麼都不用花，更何況還可以搶劫到鹽巴、茶葉、布匹、鐵器等等他們急需的生活物資。”
朱厚照鄭重的點點頭說道。
“我前面說了，草原人因為是遊牧民族，所以他們除了放牧之外什麼都不會，他們不會冶煉鐵器，故而喜歡劫掠各族的工匠給自己打造鐵器！”
“他們以牛羊肉為食，吃的太過於油膩了，所以他們又非常的需要我們的茶葉，沒有茶葉的話，他們的身體很容易出問題，甚至於上大號都是問題。”
“還有他們自己不會煮鹽，不會產鹽，所以又很渴望從我們中原大地獲得鹽巴，而鹽巴是生活必不可少的東西。”
“糧食、鹽巴、茶葉、鐵器，這些他們都沒有，而我們中原的漢人都有，他們當然是要南下搶劫，搶劫我們漢人，自古以來都是如此！”
朱厚照看看眾人，想了想問道：“你們知道我們的麥子、大米、鹽巴、茶葉、鐵器在草原上有多值錢嗎？”
“有多值錢？”
弘治皇帝連忙問道，他現在可是非常的感興趣。
“是啊，有多值錢？”
劉健、李東陽、謝遷等人也是一個個看向朱厚照，期待著他繼續說下去。
“以鐵器來說，草原上的牧民如果有一口鐵鍋的話，這口鐵鍋就是家裡面最珍貴的東西，是可以一代代世代相傳的東西。”
“在草原上一口我們漢人打造的鐵鍋它可以換到三匹上好的馬，而一匹好馬在我們大明至少也是價值三十兩銀子，這也意味著一口鐵鍋在草原上可以價值近百兩銀子。”
“還有茶葉，茶葉也是草原人生活的必需品，一斤茶磚可以在草原上輕鬆的換取到幾只羊，幾塊茶磚就可以換到一匹馬。”
“有幾斤鹽、幾十斤糧食也同樣可以在草原上換到一匹好馬！”
朱厚照笑著說道。
“有怎麼值錢嗎？”
劉健一聽，頓時就震驚的說道，想想自己的那個老鄉劉宇，他私開馬市，天知道他賺了多少的銀子，送給自己的那點孝敬，現在看來根本就是毛毛雨啊。
“甚至於比這更值錢，要不然這山西的那些邊關走私商人是如何發家致富的？”
“晉商為什麼很有錢，你以為他們是真的很會做生意？”
“其實根本就不是晉商會做生意，而是因為草原遊牧民族對我們的鹽巴、茶葉、鐵器和糧食的需求非常的旺盛，是他們必不可少的東西，和草原人做生意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晉商只需要將我們大明很普通的東西走私到草原上去，再將草原人的馬匹換回來，這裡面的利潤何止百倍！”
“更何況，草原人屢屢南下劫掠，在草原人的手中有大量的金銀、古董字畫等等，草原根本就不懂這些，都以極低的價格處理給了晉商，這裡面的利潤簡直大的嚇人。”
“而這才是晉商發家致富的秘密！”
朱厚照鄭重的點點頭，順帶著點出了晉商。
這讓弘治皇帝想起了去年山西賑災案查抄那些晉商，貪官汙吏、邊關走私的將領等等，光銀子就查出了八百多萬兩，還有大量的古董字畫、金銀珠寶等等。
現在總算是明白了，為什麼山西這個窮地方竟然能夠養出這些富可敵國的晉商出來，原來竟然是因為和草原走私的利潤如此的驚人。
“原來如此，難怪晉商可以和鹽商、徽商相提並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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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草原人做生意的利潤竟然如此驚人！”
其他的大臣一個個也算是明白了，明白了那些晉商為什麼有錢了，這利潤也太驚人了。
“草原人和我們中原王朝對戰的時候，為什麼絕大多數的時候都是處於優勢的地位？”
“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他們都是騎兵，騎兵速度快，進可攻、退可守，來去如風，而我們漢人大部分時候都是步兵，只能被動的防守，打得過追不上他們，打不過更是直接被騎兵屠戮。”
“這就是為什麼歷朝歷代面對北方遊牧民族都很被動的根本原因。”
“但我們既然知道了他們的情況，我們自然也是有辦法對付他們的！”
朱厚照看看眾人，笑了笑非常自信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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