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都死了。
山老死了，這個邋遢老酒鬼，終究還是做了一回英雄。
劍老死了，這個養劍千年，只為向他那個叛徒師兄問劍的絕世劍仙，選擇捨命遞出了那一劍。
黑甲蟲豸被一槍釘殺，根本來不及反應，就這般當場暴斃。
黑色長槍上浮現出一道霸氣身影，並非是麻衣道首，而是兗州道子，楊清源。
白甲蟲豸被他那冰冷眼神鎖定，下意識地轉身就逃，然而楊清源並未給它這個機會，長槍碎裂虛空，再次將其釘殺。
自此，來襲蟲豸，全軍覆沒。
沈青山呆愣愣地走了出來，看著肉身逐漸蒼老崩潰的劍十三，步履艱難地走在到他身前，然後屈膝跪地，低下了頭來，淚水奪眶而出。
“劍老，對不起，是我沒用，對不起……”
感受到了沈青山的熟悉氣息，劍十三艱難地睜開了眼睛，竭力抬起右手，卻發現它正消融，已經化成了白骨，而這白骨隨即化作了飛灰。
但他還是欣慰地笑了笑，抬手虛撫著沈青山的腦袋，“青山道子，沒用的人是我們這老家夥啊，本想著再撐一段時間，等你成長起來。”
“青山，老酒鬼臨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最愧對的人，也是你，這些子民以後就都要交給你了。”
“你日後的道路，將會比我們還苦，比我們還難，你需要承擔起道子的責任，帶領我人族破開黑暗歲月……是我們這些老家夥沒用啊……”
“青山道子，若有機會，持著赤月去那青雲劍宗，幫我問一問劍一，可好？”
斷劍赤月不斷發出悲鳴，此刻卻識趣地飄落到沈青山手中。
“好，我一定去。”
沈青山抬頭看著化作塵埃的劍仙十三，強忍著內心悲憤，淚流滿面地點了點頭。
劍十三含笑閉眼，肉身徹底消融，就此消失於天地之間。
楊清源看著眼前這副慘狀，兀自解釋道:“他獻祭了自己的神魂，所以我才能夠出手相救，非是我不願出手……”
“所以，他連輪迴都入不了嗎？”
“是的。”
“謝謝。”
沈青山取出一個罈子，將那些塵埃小心翼翼地捧起，而後放入壇內，淚水混雜著血水不斷滴落而下，天地間瀰漫著一絲悲涼。
楊清源苦笑著搖了搖頭，正準備開口安慰，然而下一秒他面色大變，急聲喝道:“快躲開!”
一隻遮天蔽日的巨大手掌，狠狠拍了下來!
但這只手掌的目標，卻並非是沈青山，而是守護西山子民的大陣!
轟隆一聲巨響，大陣應聲碎裂!
駝背老者負手而立，身後盧英才帶領數十頭元嬰蟲豸嚴陣以待。
“殺光誅盡，一個不留!”
化神半仙全力一擊，直接將五行須彌陣轟破，護陣山神秦叔寶金身碎裂，險些當場身死道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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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救走子民，我來擋住他們!”
楊清源低喝一聲，黑色長槍飛到手中，一人一槍就這般腳踏虛空，直面再次殺來的蟲豸大軍。
沈青山來不及悲傷，閃身衝入西山，將驚魂未定的人族子民一一收入洞天法寶內。
但使用洞天法寶並非沒有限制，至少此刻沈青山已經覺得頭痛欲裂，神魂開始出現了異樣，顯然洞天法寶的承受能力快要超出了極限。
駝背老者冷冷地看著單槍殺來的楊清源，“一個分身而已，即便你修的上古神術，還能翻天了不成？”
一掌拍出，槍如驚雷。
盧英才識趣地帶著其餘蟲豸殺向人族駐地，它一定要親手宰了沈青山，以彌補這只人族螻蟻給自己道心帶來的瑕疵。
戰場再次被分割成兩處，但這兩處戰場，人族都陷入了極大的劣勢。
沈青山身形如電，正在瘋狂地救走子民，然而身後一道白色光劍突然襲來，正是盧英才的含恨一擊。
金甲神將驟然現身，生生替他擋下了這致命一擊，本就裂紋密佈的軀體，此刻更是如同瓷娃娃一樣險些四分五裂。
“秦瓊？!”
“道子，我掩護你，快救人!”
西山山神秦叔寶咧嘴一笑，揮舞著手中金鐧便衝了上去，一鐧便將一頭元嬰蟲豸打得肉身碎裂，元嬰嘶鳴一聲後選擇遁走。
盧英才見狀忍不住眉頭一皺，它傷勢嚴重且尚未復原，不願與這西山之神展開生死搏殺，故而出言道:“秦瓊，我盧氏願助你得到大周敕封，成為真正的西山山神，只要你……”
“放你奶奶的狗臭屁，真是臭不可聞!”
秦瓊朗聲大笑，直接打斷了盧英才的招攬。
“老子是太宗麾下第一猛將，天神下凡秦叔寶，爾等孽障休要多費口舌，侮辱老子的名聲!”
“既然如此，那就帶著你的愚忠，去死吧!”
盧英才聽了這話，雙眸閃過一絲冷冽，手中劍訣閃動，密密麻麻的白色光劍隨即出現，狠狠斬向了西山之神秦叔寶。
無數的光劍封鎖了秦瓊的所有退路，祂只能揮舞著手中金鐧來回抵擋，一時之間倒也勉強擋住了前期激射而來的白色光劍。
但就在此時，盧英才眼見沈青山收走最後一個人族後，直接逃向了十萬妖山，情急之下不願與這垂死山神浪費手腳，直接施展了最強一擊————斬天。
九百九十九道劍光噴湧而出，直接將秦瓊籠罩其中，後者見狀竟是放棄了格擋，周身突然迸射出刺眼金光，而整座西山生靈也隨即發出了震天悲鳴。
“自爆老子也會，拉上你這頭蟲豸天驕陪葬，值了!”
話音一落，一股震懾蒼穹般的力量狂湧而出，瞬間席捲了整座天地，比之元嬰自爆還要恐怖駭人。
轟隆!
天地轟鳴之後，西山一片死寂，盧英才的身影從煙塵中緩緩走出，血肉模糊，四肢不全，渾身血水，甚至連眼珠都爆了一顆，宛如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咳咳……真是該死啊！”
“你們這些人族雜碎，全都應該去死啊！”
盧英才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嘶吼，隨即動身向著沈青山追去。
它苦修千年，征伐無數，死在它手中的人族數以萬計，卻是從未對一個人族螻蟻如此痛恨。
這種痛恨，無關立場，只是想要將那螻蟻折磨至死!
“人族雜碎，本座一定讓你後悔來到這個世上!”
駝背老者先前本有心出手，阻止山神自爆，然而楊清源卻是不依不饒，長槍宛如一道黑色的閃電刺透蒼穹，使得駝背老者不得不認真應對。
一人一蟲大戰正酣，然而楊清源畢竟只是一道分身，很快便落入了下風，即將消散於無形。
“若是真身降臨，老子一槍便可將你釘殺!”
分身消散前，他憤憤不平地撂下了這句狠話。
“老夫在涿州恭候大駕!”
駝背老者雙眼微眯，拍出一掌準備將黑色長槍抓在手中，卻不料反被刺穿了掌心。
鮮血順著黑色槍桿流淌而下，駝背老者終究還是忍住不再出手，任由其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天際。
“上古神靈轉世？”
“還是說繼承了祂的道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