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夢境中的內容斷斷續續, 傅庭深有些時候在夢中也看不清楚全貌。
很多細節都是在醒來之後，才出現在他的記憶之中。
國師和太子的交流愈發頻繁, 或許是因為太子的影響, 國師也逐漸會看一些風水玄學之外的書。
不拘於棋譜詩書，或是前朝的正史野史。
國師天資聰穎，看起書來格外的快, 將國師府中的書翻完了偶爾也會去皇宮的藏書閣找書看。
看多了, 自然也就知道了太子在回京師的路上，所做下的“壞事”。
這天便是如此——
這邊太子剛吃完藥，另外一邊國師就直接從門外走了進來，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我在生氣”氣息。
“這是怎麼了？誰惹咱們的國師不高興了？”太子臉上滿是笑意, 同時不忘揮手示意屋內的下人退下。
相處久了，太子自然知道，國師的性子完全不像表面所表現出的這樣冷清。
什麼宛若謫仙下凡，什麼心若淨水無波……
全是胡扯！
關上門來不知道私底下罵了多少人傻逼。
“你猜？”國師冷哼一聲，完全不拿正眼看太子。
“不知在下是怎麼得罪國師大人了？不若在這向國師賠禮？”這個態度, 還需要猜嗎？
太子直接上前，替國師倒了一盞茶。
“你說，前朝史宗皇帝是個痴情種, 喜歡自己臣子的妻子，最後尋了理由將臣子殺死，強取豪奪。誰知道那妻子原本身體就不好，遭此大難不多時便香消玉殞。”
“皇帝痴情，不入後宮, 皇后不甘寂寞勾引太醫，膝下的太子其實是穢亂宮闈的產物，後來事情敗露，引發了安靖之亂，是不是？”
國師眼睛一瞪，沒好氣地瞅著一本正經的皇太子。
“咳，這個……”太子在國師說到一半的時候，就知道了國師生氣的緣由，這不是回京的路上，他給國師胡扯的一段野史嗎？
“你當時怎麼說的？還誆我說是正史！”黎星辰“啪”地一下，便將手中的一本書拍在了桌上。
依稀能夠從其封面上看出“史宗韻事”四字。
“我這不是以為你能聽出來嗎？”這事兒的確是太子理虧，當即便覺得有些氣短。
正兒八經的歷史怎麼可能會記載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只有野史才會反覆車軲轆後宮後園那點兒屁大的事。
旁的不說，這皇后給皇帝戴了綠帽子，怎麼可能還有命活？
但讓太子沒想到的是，國師還真的相信了。
“你是說我沒見識？”事實證明，有些時候，男人也是不講道理的。
國師大人眼睛一眯，大有一副“你敢說是我就弄死你”的架勢。
“怎麼會？是我喜歡胡編亂造！”太子這哪裡敢順著國師的話向下說？連忙將錯全攬在了自己身上。
好說歹說，割地賠款，簽下無數不平等條件，終於將國師大人心中的那股鬱氣給哄散了。
不過從那之後，國師也不知怎麼的，有一段時間很是迷戀鄉間野史。
有些鄉間野史的確爛俗，但有一部分卻很是鞭辟入裡，直擊要害。
國師大人分辨能力上佳，沒到遇到好的，都會帶去東宮與太子分享。
隨著時間的推移，國師與太子之間的關係愈發地親密。
若不是國師府一直遊離於朝堂之外，且太子又無大錯，這樣的情景，不知道多少人會參上一本“結黨營私”之罪。
可就算是這樣，隨著皇帝的身體日漸衰弱，太子身體卻總是不見好，到底還是有人按耐不住了。
即使東宮本身無錯且謹小慎微，但儲君有疾且無子，便是大錯。
一時間，彈劾太子的奏摺如同雪花一般飛向天子桌案。
偏偏太醫對太子的身體也有些束手無措，只說精心調養總能好轉。
這樣的情況之下，東宮愈發危險。
還未等皇帝做出決斷，突如其來一場急疾便直接擊垮了皇帝。
即使眾太醫竭力搶救，依舊無力回天。
太子未廢，皇帝駕崩，再想要坐上那個位置，就只有一條路可走——
逼宮。
也不知道那皇子是籌謀了多久，短短一個時辰，便將皇宮圍了個水洩不通，東宮更是重災區。
為何保護尚未痊癒的太子，東宮護衛十不存一。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一次太子會敗的時候，黎星辰便帶著太子的人馬，直接從皇宮外包抄反殺。
千鈞一髮之際，好歹保住了太子的性命。
原來隨著國師和太子的逐漸深交，太子便將半塊兵符贈予了國師。
也是因為這半塊兵符，最後國師才能調動太子的人馬。
肅清了篡位者，後面的事情就非常順利。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太子便直接登基為帝。
只是——
“怎麼樣？”當太醫將手收回來的時候，國師連忙上前詢問。
“情況不太好。”太醫搖了搖頭，語氣有些沉重。
這一句“不太好”，讓屋內的所有人，心都向下沉了沉。
誰不知道太醫一般話只說七分，即使沒救了也會說一句“有希望”，現在卻這樣直白地說出“不太好”。
“怎麼會這樣？”國師有些不相信，臉色稍顯蒼白。
“上次陛下親征，便已經傷及根本。”太醫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陛下，又看了看國師，而後緩緩開口。
“原本經過精細調養，陛下龍體已有所好轉，若是長此以往，並非沒有痊癒的可能。”
“那現在怎麼會不太好？”國師咬牙，死盯著太醫，那目光，彷彿太醫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便會讓他好看。
“但後來四皇子篡位，陛下強行運氣禦敵，這原本的傷勢還未痊癒，後來又傷上加傷……”太醫說到這裡，便消了音。
話沒說完，但意思卻表達地極為到位。
“那不太好的意思，是有多不好？”深吸幾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暴戾，國師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詢問。
“接下來的時間陛下務必遵循醫囑，精細調養，倒也能有所好轉，只是……”太醫說到這裡，抬眼看了看國師，後面的話有些不敢說出口。
“只是什麼？說！”原本就因為陛下的身體擔憂，又看到這太醫還吞吞吐吐話不說乾淨，國師一下失去了所有耐心。
“只是，會影響壽元。”說到後面，太醫的音量已經低不可聞。
但在這靜謐的室內，即使是一滴水落在地上，聲音也會被無限放大。
這太醫的聲音，如同一道驚雷，直接炸響在國師的耳邊。
“你放屁！怎麼可能會……”國師下意識想反駁，但很快便像是想到了什麼，臉上僅存的血色在一瞬間褪了個一乾二淨。
“……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這個時候，一直沒有開口的皇帝示意太醫先離開。
那太醫自然是巴不得如此的，忙不迭想要退出去，誰知道剛向後退兩步，還沒來得及轉身，又聽到了年輕帝王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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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陛下。”太醫身體一抖，連忙俯身行禮。
“你應當知道，如何閉緊自己的嘴。”帝王的音量不大，但其中的威嚴卻不容忽視。
“臣知道。”太醫忙不迭點頭，這話即使皇帝不警告，他也不敢向外亂說啊！
“退下吧。”皇帝揮了揮手，示意太醫離開。
而除了太醫外，御書房內的其他人都感覺背後隱隱有冷汗滲出。
他們怎麼會不知道，剛剛陛下那句警告，可不僅僅是衝著太醫去的。
“好了，我又不是馬上就要死了，怎麼還一副天塌下來的模樣？這可不像咱們的國師大人啊。”示意御書房內的其他人退下，皇帝乾脆站起身，走到國師大人身邊，笑著安慰道。
相熟之後，他便很少在國師面前用“孤”、“朕”這樣的自稱了。
但讓皇帝沒有想到的是，以往異常好哄的國師，這一次卻怎麼也哄不好了。
即使到了後來附和著皇帝說話，但卻依舊很是心不在焉。
沒坐多久，國師便直接起身告辭。
對於國師的反常，皇帝也沒有多想，只當是詐一下聽到“有損壽元”，有些沒辦法接受。
但是讓皇帝沒有想到的是，接下來的一個月，他都沒有再見到國師。
以往從街邊買一個泥人兒都要專門跑進宮一趟，給他分享喜悅的人，似乎一下便從他的生命中消失了。
原本皇帝是想親自去一趟國師府，但他剛登基不久，很多事情都需要他親自處理，只能暫時擱淺。
等將事情全都處理完，國師依舊沒有進宮。
這個時候，皇帝終於忍不住，親自去了一趟。
“國師呢？”走進國師府大門，皇帝才發現不對，因為找遍了國師府上下，國師都不在。
“回陛下，大人正在密室閉關。”國師身邊的侍從連忙上前。
“密室閉關？”皇帝眉頭皺了起來，國師府的密室，他自然是知道的。
每一屆國師若是遇到無法推演，或者是無法勘透的問題時，便會去密室閉關。
但這一班都發生在南原國有極大的動盪之時，此時的南原國雖然戰後又經歷了宮變，但也不到岌岌可危的地步。
怎麼會無緣無故閉關。
“是的，上次大人回來之後，便進了密室，沒有再出來過。”侍從連忙應答。
“不能將他叫出來？”皇帝眉頭越皺越緊。
“回陛下，萬萬不可，若是強行開啟密室，中斷大人推演，輕則重傷，重則喪命！”侍從連忙跪下身，阻止皇帝的行為。
聽到這話，皇帝也不敢妄動，只能揣著滿腹疑問，轉身回宮。
回宮之後，政務繁多，時間也不算難熬，只是少了一個會經常給他分享新鮮玩意兒的人，心裡總是空落落的。
原本皇帝以為短時間內是見不著國師了，誰知道沒過幾天，就聽到了下面人的彙報：
國師出關了。
作者有話要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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