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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017 章

日落西山,西邊的雲彩被餘暉熨成鑲金邊的火燒雲。

時候不早。

李公豹提醒大家:“今天是月圓之夜,大家還是早一些回去的好。”

眾鄰居連連稱是。

駱主任彎腰駝背走得慢,他更著急回家,拄著柺杖著急地催促道:“對嚯對嚯,大家還是快回吧。月圓之夜,亡路長明,是生魂的狂歡夜,我們快抓緊時間回去嚯。”

李公豹扶著駱主任,說:“主任慢點走,不聽先生還沒有擊鼓,你趕在擊鼓聲之前回去還來得及。”

負責晨鐘暮鼓的一號房鄰居不聽先生雖然性格孤僻不合群,但他十年如一日,勤勤懇懇地堅守崗位準時撞鐘擊鼓,他的稱職也被鄰居們認可。

正說著,今日份的擊鼓三響也如期而至。

鼓聲震天,響徹雲霄。

鄰居們也作鳥獸散匆匆趕回家。

唐四娘那個小身板也溜得飛快,從背後只看得到粉色輕薄的大袖衫翩飛,迫不及待地跑回家裡。

許ii心想唐四娘雖然口頭上沒把鬼鄰居當一回事,但對鬼鄰居還是避之不及的。

許ii昨晚在視窗撞見的恐怖景象已經在他的心頭烙下陰影,想到入夜就打寒顫。他今晚一進屋就早早地把所有門窗鎖死,連同閣樓上的小天窗也嚴嚴實實地關好。

將屋子裡的門窗二次檢查確認無誤之後,許ii才有心情坐下歇息。

右手手掌纏著厚實的繃帶實在是不方便,許ii將繃帶解下來,足有兩米長,堆在地上盤起一座蓬鬆的布堆。

而許ii坐在高高的布堆旁邊,他檢視自己的手背,那道兩三釐米長的劃痕沒有任何結痂癒合的跡象。

傷痕微微紅腫,細小的劃口有些紅,許ii用指腹輕輕按壓,能感覺到些許澀疼。

許ii只是皺皺眉:他不得不再次懷疑鹿幾小神醫的醫術究竟差到何種地步,才會連這種劃破表皮的小傷口都束手無策。

好在這道劃痕極為細小,許ii也沒放在心上。

今夜月色如水。

往日一入夜就被黑夜浸沒的終南洞,在月色下不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窟窿。

屋外爬牆的藤本薔薇在微風中搖盪,影影綽綽,隔著透薄的窗簾隱約可以看見樹影婆娑。

許ii已經習慣終南洞入夜被黑暗吞沒,如今有了明月作燈,他反而覺得更不安。

許ii匆匆洗了澡,扒下系在肚皮上的長筒襪就丟進壁爐裡,他添了柴火,將爐火燒旺用以燒水熬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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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洗好澡一身清爽,就是不敢再坐在窗下的爐火旁,他抱著石蛋,搬了張小凳子趴在床邊寫五三。

許ii提起筆翻開五三,從首頁的夾層裡抖落一張純黑色打底的硬紙小卡片――是福先生當時在迎新會遞給他的名片。

名片正面烙下“福”到了三個字,黑金搭配格外好看。

許ii心不在焉地又將小卡片重新別進書縫裡,卻意外發現,福先生的名片像是3d立體閃卡。

許ii又撿起卡片,向上翻動卡片,隨著視角改變,卡片上的地圖紋路發生變化,地圖上的空白方框也都浮現出數字來――

[6]――[5]―――[4]――[3]――[2]

[12]――[13]――[8]―――――[1]

[11]――[10]――[9]―――――[7]

每一個數字一一對應了鄰居們的房號數。

房號的排布很凌亂,也難怪需要送地圖。

許ii將卡片塞在校服口袋裡,他感慨福先生設計卡片的小心思,但是這個意外發現的小驚喜並不能使他冷靜下來。

他又重新翻開五三。

此時此刻唯有知識的海洋能讓他暫時遺忘內心的恐懼和不安。

壁爐裡的火舌舔著木柴燒得噼啪作響,屋外隱隱傳來母雞的咕咕叫聲。

篝火聲等白噪音具有安神的功效,能營造出一種慵懶舒適的假象。

許ii把下巴抵在床沿,筆桿在修長的手指尖翻旋,筆尖卻遲遲未動。他翻開教輔書的最後一頁,稀裡糊塗地想在上面記錄在妖怪世界生活的感言:

1住在終南洞的安全隱患――白天有妖怪鄰居敲門,晚上有生魂怨靈撞牆。

許ii剛剛畫上句號,像是要現身說法反駁他的言論,生魂怨靈也要證明自己會敲門一樣,門外就響起兩聲清脆的敲門聲!

許ii背後一涼。

砰砰。

鐵門傳導聲音的效能很強,屋子裡仿若有回聲。但是回聲過後,外面又再度安靜了下來。

許ii脊背僵硬,渾身本能地顫抖,連筆桿都快要握不住。

他清晰地聽見自己的急促的呼吸聲,似乎還感覺到了血液在血管裡逆流的壓迫感。

許ii剛偷喘了一口氣,門口的敲門聲又再一次響了起來。

砰砰砰。

連著響三聲,並且這一次的敲門聲比之剛才更急。

敲門聲也比昨晚的撞牆聲更為真切。

鐵制品的敲擊聲銳利而刺耳,迴響的餘聲在許ii耳邊迴盪了一圈又一圈。

許ii把筆一丟,用兩根食指堵住自己的耳朵,利用手指在外耳道裡動作造成嗡嗡的雜音將其餘的聲音隔絕在外。

哪怕是唐四娘早上才剛安慰他,死靈不進生魂門,許ii依然怕得不行。許ii握著脖子上的鈦金掛牌,指腹摩挲著銘牌背面“ i wanna home ”的英文字樣。

如果長期再這樣下去,他一定會嚇出精神衰竭的……

許ii撕下兩團紗布,沾水塞進耳朵裡,努力地說服要自己冷靜下來,猝不及防地對著五三唱起《歌唱祖國》,耳邊的嗡嗡聲讓許ii的獨唱也有了合唱團的氣勢。許ii打定主意對屋外的動靜充耳不聞。

許ii當晚連湯湯水水都沒喝,早早抱著石頭蛋蒙在被子裡睡覺。

好在夢裡只有五星紅旗迎風飄揚,勝利歌聲多麼響亮。

次日,晨色朦朧,天才剛灰濛濛亮。

許ii一早就被餓醒了,早早地爬起來翻箱倒櫃找東西充飢飽腹。

感謝鹿幾小神醫的繃帶,許ii昨晚當耳塞塞著睡了個好覺。剩下將近兩米長的繃帶也被許ii用來將石頭蛋貼身裹在自己的肚子上。

許ii將繃帶盡數纏在石蛋的下半邊,裹成一個衣兜狀。確保石蛋不會掉下去,又能隨時將石蛋取出放回,這樣更方便,獨處的時候也不用一直把石蛋吊在身上。

窗外晨鐘長鳴,悠遠綿長。

這算是許ii連著幾天最安心的時刻。

許ii聽慣了晨鐘,竟真的願意相信,鐘聲傳達的禪意彷彿確實具有擊破長夜,驅逐人心中的恐懼的力量。

終南洞的每一天都是從平靜祥和的鐘聲開始的。

許ii不忘在自己身上噴香水。

連著被黑鴉片不眠夜燻了好幾天,許ii幾乎對這個香味免疫了。他在繃帶裡多噴了一點,再把套頭的衛衣拉下來,蓋住石蛋,最後穿上校服外套。

許ii把行裝穿戴整齊,蹲在壁爐前面,端著剛燒開的飲用水大口呼氣,等著開水晾涼。

窗外母雞咯咯叫喚,鐵門也被叩響。

“小同志嚯,你起了嗎?昨晚睡得還好嗎?”

――駱主任起了個早,不厭其煩地又開始了巡視終南洞,關心和問候每一位住戶的居住體驗的新一天了。

許ii端著水杯過去開門。

鐵門被拉開了,但是許ii感覺到拉門時有一股小阻力,地上也發出一陣呲拉呲拉的摩擦聲。

許ii低下頭,發現綠鐵門的門縫下面卡著一張對摺幾半的紙張。

他彎腰撿起來,一手端著水杯,一手翻開摺紙不太方便,駱主任還殷勤地過來搭了把手。

紙質很好,像是課本封面常用的銅版紙,背面微微有些粗糙,卻不是紙質的問題,更像是膠水殘留的痕跡。

只有a10紙張的一半大小,不規則地對摺了三次。

紙張的長邊邊沿很平滑,沒有明顯的撕拉痕跡,倒像是刀鋒平整地切割過。

當許ii的拇指撥開第三道對摺時,他的手指一抖,瞳孔緊縮,身子也變得僵硬起來。

紙上印著簡筆小人畫,還有幾個印刷體的字樣――

我知道你是人類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