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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八十一章

淡梅獨自靠坐在館舍房間裡的榻上。夜已是有些深了, 隔壁屋子裡卻仍不時隱隱傳來小寶發出的各種叫嚷聲。從入了這館舍的門起,徐進嶸就一直在陪著他, 再未出現在她的面前。

小寶很快樂,從上了馬車坐上他的腿開始, 就一直興奮地在說笑個不停,一晚上已經不知道叫了多少聲的“爹”,甚至完全忽略掉了她這個坐在對面的母親。

徐進嶸不知道做了什麼,小寶突然發出了一聲尖叫,然後就是兩人壓低的格格笑聲,稚嫩的童音和著他低沉的聲音,一陣陣鑽進了她的耳朵。

小寶一直是渴望像別的孩子那樣, 有個可以讓他叫“爹”的人的, 這一點她早就知道。只是直到現在,這孩子一晚之間迸發出的彷彿沒有盡頭的無限熱情和快活,才第一次讓她深刻地感覺到,獨獨只有來自自己這個母親的愛, 對小寶來說, 或許真的遠遠不夠。除了她這個母親,他還需要山一般偉岸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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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和喜慶說的一樣,他終於……還是找了過來。

驟然的這樣一場相見,叫起初毫無防備的她狼狽不堪,瞬間像是被抽離了所有的思想,唯一剩下的感覺就是逃離,逃離他的視線和存在。但是現在, 在黑暗中側耳聽著隔壁他的笑聲,她本早已刻意不再去碰觸的許多記憶,現在彷彿像被觸動了坎位的機關,正慢慢地從她心底最深處浮泛了上來,齊齊堵在了她的心口之上,心底裡卻只剩下了空落,空得叫她茫然無措。

……照亮了半個夜空的那場烈火、烈火中傳來的似泣似訴的女人絕音、歇斯底里的周姨娘、望著她的來自於那個奄奄一息的孩子的冷淡憎恨目光、那位郡主、那個有著白月光的靜謐夜晚,他對她說過的話:往後你要都這般露出笑臉,往後我兩個也要都這般快活地過下去……

她知道這些都過去了,他也找到了她,要帶走她和孩子,她無法再繼續躲避下去。只是,如今的兩人,能像他從前說過的那樣,一直快活地過下去了?

這真的已經不再重要了,在見到了小寶和他相處時的天性流露之後。

她撇下了他,偷得自己的浮生幾年閒,現在也該到頭了。

他對她一直很好,好到讓她曾經以為自己離開他就無法存活下去。只是現在,在經歷了這樣一場自己加諸在他身上的尋常無論哪個男人都無法忍受的極大恥辱之後,他心中就算還殘留了些感情,那幾分也不過是因為小寶而存的吧?這般回去了,兩顆都已蒙塵的心,再次朝夕相對,還有什麼?真的或許就只剩下了她從前曾一心相求的“相敬如冰”。

“這些年你曉得我是如何過來的?”

他責問她的聲音猶在耳畔。

她過得可算很好。但是他呢,他真的到底是如何過來的?

心口堵得無法呼吸,喉嚨幹得甚至發痛。淡梅不想再去想了,只是下了榻,趿了鞋朝桌子方向去。那裡有個茶壺,裡面有水,能解她的痛。

屋子裡有些黑,只從窗戶處映進了些許外面走廊上懸掛著的燈籠的光。快摸到桌子邊時,她踢到了一張凳腳的邊稜,一陣銳痛從腳趾傳了上來,一直延伸到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蹲了下去,揉著自己的腳,那痛漸消,眼中卻是慢慢墮出了淚。

上次像這樣流淚是什麼時候,她已經想不起來了。她現在只是需要流淚,似乎只有這樣,她堵得幾乎要爆炸的心口才能找到紓解的出口,而踢腳的痛不過是個恰好到來的契機而已。

淚越流越多,她已經坐在了桌邊的地上,弓腿把臉埋在膝上,無聲地流淚。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聽到自己面前響起了一個聲音:“你在哭嗎?”

淡梅猛地抬頭,淚眼朦朧中,看見徐進嶸手上舉了盞燭火,隔了一步距離,蹲在她的面前,正在看著她。比起白天,安靜的燭火光中,他面容上的稜角看起來柔和了許多。

淡梅急忙抹了下臉,想把面頰的淚痕擦乾。只是尚未擦乾,新的淚水卻又湧了出來。

“你哭什麼?”

他看著她,繼續問道。

淡梅知道自己不該再繼續流淚,委屈的人不該是她。但是在他這樣的注視和發問之中,她的喉頭卻堵得更加嚴實,非但沒有止住淚水,反而開始抽噎起來,一發不可收拾。她想站起來,躲開他的目光,卻見他已經把燭臺放在了地上,朝她伸手過來,抹了下她面頰上的淚。

“你跟了我這許久,我唯一見過一次你哭,便是新婚第三日送你回門,你在照壁前看見你娘眼便紅了。那時我曉得大約是我虧待了你。此外再沒見你哭過,至少從未見過你在我面前哭,便是方才在梅家村,你也沒哭。我還道你這輩子再不會在我面前哭……”他不急不緩地說著,繼續用自己的袖子去擦她面上的淚,“如今見你哭了,我心裡方好過些,至少教我曉得原來你也是有幾分難過的,並不是全然一副鐵石心腸……”

淡梅搖頭,淚落紛紛。

徐進嶸伸手過來,已是將她整個人抱了過來。

“你想哭便哭好了,哭過心裡才會痛快些。便是我,剛見到小寶的時候,也是他伸手給我擦臉,就像我方才給你擦臉一般……”

淡梅再忍不住,把頭埋在他懷裡,緊緊抓著他衣袖,嗚嗚哭了出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也不知多久,等到終於流得再無淚水可流之時,這才驚覺他衣襟處已是被自己的涕淚沾汙了一大片。

“心裡可好過了些?我只叫你哭下,卻未叫你哭這許久。你瞧瞧,兩個眼都腫成桃了……”他伸手抬起她臉,替她把沾在面上的額發攏了回去,有些愛憐道。

淡梅眼一熱,卻是流不出淚了,只是抽噎了下,哽聲道:“你不氣我了?……”

徐進嶸凝視她面容片刻,終是嘆了口氣:“你這般棄我而去,我若真只氣你,便不會這般滿天下地去尋你。這幾年裡,我除了氣你,更是想你念你,日夜擔心你一個女子,獨自在外如何過活,若是遭人欺凌該當如何,更怕這一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他一邊說著,一邊已是從地上站了起來,抱她往榻上去,待到了近前輕輕放她躺下,又給她除去了腳上的鞋,這才坐她身側的床沿上,繼續低聲道:“我哪裡會想到,你竟瞞了我生養了兒子,更沒想到,這些年你沒有我,過得反而更是舒心,我卻是……”

他猝然停住了,黑暗中,兩人都沉默了。

“淡梅,在你心中,可曾有過在意我,便是半分也好?”

良久,他終於慢慢又這般問道。

地上的那只燭火方才被他起身時踢滅,現在他就坐在她的身側,她看不清他的臉,卻依稀聽出了他最後話語中壓抑著的鬱結。

她的心中,可曾有過在意他?

說一聲是,這般輕巧的一個字,偏壓墜得她張不了口。若是,何以她會這般棄他不顧?說一聲不是,她曉得那又不是她的本心。正搖擺不定間,黑暗中卻聽見他又道:“我知你喜那梅家村的田園日子,這般強擄了你走,已是叫你為難了。若不是小寶,只怕你還未必會這般聽話。如今又在叫你為難了。算了,你也不必再想著怎生回應我,跟我回去之後安心過日子便是。你放心,再不會有從前那般叫你糟心的諸多事體。我覺著悶,想出去走走,你自己先歇了吧。”話說完,聲音裡已是一片落寞了。

淡梅見他從床沿上站了起來,轉身朝著房門過去,背影寂寂,心口竟是又一陣痠痛,極力睜大眼,見他已是行到了門邊,那門輕微吱呀一聲,開了條縫,也不知哪裡來的衝動,一下已是翻身從榻上坐了起來,連鞋也顧不得穿上,赤腳便朝他背影跑了過去,撲上去從後一把抱住,把自己緊緊貼在了他後背上。

徐進嶸一震,幾乎有些不敢相信,僵硬地直立在原地。直到感覺到她面頰貼著自己後背時傳來的溫熱和交纏在自己腰前的一雙手,這才確信竟真是她跑了過來抱住了自己。

他握住了她手,迴轉了身,有些遲疑道:“你……”

“留下陪我一道……我睡不著……”

淡梅已是靠在他身前,閉上眼低聲道。

和從前相比,她並沒有長高多少,倚他而立,仍只是及肩。只是這般緊緊貼在他身前的胸口,薄薄的一層春衫卻完全掩不住那柔軟的高高隆起。

他心中突然一熱,伸手出去便將她攬住,低頭親上了她的額。

他的妻,從前的小女人,四年過去,她已經長大,長成了一個真正的女人,青春、充滿了誘惑。對比她的長大,他卻是一年年地在步向不惑。人生七十古來稀,他便是有這般的古來稀,人生也是一晃已過了一半多,而一千多個一逝不返的日子,已經在尋尋覓覓中被他們蹉跎過了。

他驀然一陣焦慮,一陣惆悵,更加用力地抱緊她,彷彿這樣,她便真的能永遠這般倚在他懷中,再不分開了。

“你長大了……,我卻是老了……”

他一手攬住她腰身,一手托住她臀,將她抱高了些,讓她的臉貼在自己的臉上,啞著聲喃喃道。

淡梅搖了搖頭,伸手撫摸了下他的臉頰,嘆息一聲:“幸好是你……也只有你,才會這般等著我,容忍我……,子青,從前我便問過你,如今還想再問,為何要對我這般好?”

不等他回答,她也不需他的回答,她的手已是用力按下了他的頭,仰起自己的臉,把自己的唇印上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