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你小子還能來?”
見到朱允熥,朱榑揶揄笑著。
“七叔,你是盼著我被皇爺爺揍吧?”
“我好歹還喊你一聲叔,你就不能有個當叔的樣嗎?”
朱允熥白了朱榑一眼,尋了個位置坐下,獨自生悶氣去了。
“哈哈...”
朱允熥憤憤不快,朱榑笑得開心。
“你小子還倒打一耙了,你一個晚輩揶揄你叔,你有個當侄子的樣嗎?”
“算了,你叔大人有大量,不和你一般見識了。”
朱榑大手一揮,喊人上了茶。
“你皇爺爺說要把清查孔家的產業張榜公告出去,具體細節上你有啥想法,叔絕對給你辦妥了。”
說起正事,朱允熥不再含湖。
“青樓賭坊一事後,皇爺爺就下令清查孔家名下的產業,很多人早就翹首以盼了,不用特地宣揚。”
“只需把這次查出來的結果,張貼到縣衙,以及查到那些黑色產業的門口,這把火就算燒起來了。”
大致方向簡單,只需注意細節。
“這之後,必定會有群情激奮之人,也會有人藉機生亂,應多派兵巡邏,既要有亂子,但又不能失控。”
有亂子才能瓦解孔家的權威,但亂子太大就會影響到朝廷安寧了。
“你小子真他娘的難伺候。”
“成了,叔給你辦。”
朱榑抱怨了句,一拍大腿站起。
“對了,你皇爺爺那兒沒問題吧?”
這個事情可以不成,但老朱絕不能出事。
“有虎威營的三百人外,還有羅毅帶來的些錦衣衛,應該是沒多大問題的。”
“為了以防萬一,七叔要有空餘人手,也往過去增派一些吧。”
多些人,多些保障。
“行,你叔別的沒有,就是人多。”
“你皇爺爺那兒不容馬虎,你小子也得注意,你要是磕了碰了的,你皇爺爺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之後,朱榑派人連夜抄寫公文,連夜控制孔家所有黑色產業。
次日天一亮,一隊如狼似虎的軍卒便同一時間衝進了這些產業中。
收押夥計,緝拿東家。
又一批孔家人,被帶到縣衙。
青樓賭坊產業不正當,至少在這個時候是光明正大的。
你情我願下,孔家只是傷些面子。
這些黑色產業就不同了,已經是傷民害民了。
人人都把你當神供著,到頭來卻發現你是個鬼,這種帶至心理上的落差,他們又豈能善罷甘休。
“我爹為供我讀書,就是和匯通錢莊借的印子,利滾利短短一年時間,從三兩變成了三百兩,逼得我家傾家蕩產,我娘投井自盡。”
“我在春風茶樓說書說的好好的,被怡悅茶樓狀告誹謗君上投進了大牢,險些死在了裡面,萬沒想到這怡悅茶樓,竟是孔家的產業。”
這個如何,那個咋樣。
看來張榜公告出去的這些東西,曲阜瞬間沸騰了。
人們你一言我一語述說著,被這些產業荼毒之下的敢怒不敢言,
聽著別人的,又想著自己的,胸中憋著的那股火氣越來越大。
與此同時,朱榑抄家動作也沒停,先是這些涉嫌黑色產業的東家們,然後再順藤摸瓜到其他孔家家卷。
金燦燦的白銀黃金,璀璨耀眼的珍寶翡翠,各種字畫古玩。
一箱箱的,源源不斷運往縣衙。
想著這些東西曾沾染過自己的血汗,各行各業的百姓憋在心底的那口怒氣,猶如火山爆發一樣,徹底噴發了出來。
有人砸宅子,有人燒鋪子。
短短一天時間,孔家臭名昭著。
曲阜縣衙。
老朱,朱榑,朱允熥,三人終於心平氣和坐在了一起。
聽了朱榑呈報上來的情況,朱允熥一臉的財迷,道:“那宅子和鋪子沒收到朝廷手裡,那就是朝廷的了,可千萬不能真的損壞了。”
朱榑擺擺手,不耐煩回道:“知道了,你都說了幾次了,你七叔是那麼不靠譜的人嗎,剛一發現就撲滅了,損失絕對都在最小之內。”
這就好。
朱允熥給朱榑續了茶,笑著道:“七叔喝茶。”
“南孔啥時候到?”
老朱閉著眼靠在椅背上,手指不斷的敲擊在桌上。
“已經下船了,明天就差不多了。”
朱允熥放下茶壺,很快應了一聲。
“明天把今天查到的東西全都公告出去,讓百姓們看看平日口中清湯寡水的這些傢伙們到底多有錢。”
這種統籌全域性,執掌別人命運的事情誰不喜歡?
朱榑眉飛色舞,歡欣鼓舞地起身站起,應道:“爹只管放心,兒子肯定辦妥。”
老朱姿勢沒變,嘴中哼了聲。
“那成,兒子走了。”
朱榑估計本想聽老朱多說幾句,沒能如願倒也不過分執拗,告了聲別隨即扭頭就走。
“七叔,慢走。”
今天晚上朱榑只需防備別有激奮的人鬧事就行了,朱允熥就不跟著朱榑一塊回去了。
聽見朱允熥的話,朱榑也沒說話,只是抬手衝朱允熥揮了揮。
在朱榑離開片刻,羅毅這才出現。
“齊王一直嚴格遵照陛下旨意執行,不曾侵害百姓,不曾剋扣贓物,不曾懈怠皇命。”
羅毅負責協助朱榑,同時也在監督他。
對老朱的做法,朱允熥並不反對。
他的這些叔叔們,本事那是肯定有,但一個個鬧事的本事也不小。
用他們的同時,還真得管好他們。
“明日老七能發揮效用的地方就少了,你的人務必得把大方向控制好,凡有人藉機擴大事態的,一律全部緝拿。”
老朱閉著眼靠在椅背上,殺伐之氣依然凜然。
“卑下明白。”
羅毅領了命,老朱再次叮囑。
“老七那兒別鬆懈,派個人看好他。”
直到羅毅出去,朱允熥這才蹲到老朱身邊,諂媚笑著問道:“皇爺爺,您說孔家那些人會用啥辦法反擊?”
老朱仍沒睜眼,反問道:“你會用啥辦法?”
對於老朱的問題,哪怕是閒聊那都得慎之又慎,稍有一個不合心,輕則被罵,重則被打。
人都說老朱的臣子不好當,誰知孫子更不好當。
朱允熥沉思片刻,這才道:“孔家查出的那些證據那都是實實在在的,他們總不能說那些東西是假的吧?”
“另外,涉桉之人幾乎涵蓋他整個孔家的人,根本沒辦法把這些族人清除出去,從而以恢復孔家昔日榮光。”
“要是孫兒的話,像這種被逼懸崖關頭的危機時刻,只能是採用不破不立之法讓這個事情的後果變得更大。”
“到時候天下讀書人不受控制,朝廷要想換個安定,最好的辦法只能是再從孔家找新的代言人。”
儒家控制了人們幾千年的思想,想要扳倒孔家,從來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這個自信,孔家人還是有的。
朱允熥分析了一大堆,老朱不置可否,也不見喜怒。
“皇爺爺,那您早點歇著,孫兒去查崗哨了。”
剛剛起身,老朱坐起。
“陳集,你去!”
“你留下,下棋。”
下棋本為娛樂,增加了獎懲,那還是娛樂嗎?
接連被老朱揍,對下棋這事兒,朱允熥心裡受到了極大的創傷。
一聽下棋,他肝顫。
朱允熥苦大仇深,陳集遲遲沒挪腳。
陳集跟了朱允熥這麼久,對朱允熥也是打心底關心的。
儘管知道朱允熥被揍,那純粹是為了他好,但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心疼的。
他這身份,肯定沒辦法諫言。
但凡朱允熥有說服老朱的辦法,不管是啥他都聽。
“皇爺爺的命令就是孤的,快去吧。”
朱允熥擺了棋盤,坐在老朱身邊。
老朱決定的事情,誰能更改了。
陳集要是不聽令,他現在就得被揍一頓。
很快,棋局開始。
你來我往之下,片刻後黑白兩棋遍佈棋盤。
不知道是老朱故意放水,還是老朱昨晚的那番話起到了作用。
怎麼都沒想到,他竟能取勝老朱。
“孫兒勝了,孫兒勝了。”
朱允熥激動的歡呼,老朱給了他一白眼。
“要不是咱失誤,豈能讓你取勝?”
“再來!”
棋局再次擺開,朱允熥吃力不少。
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究還是換了個落敗的下場。
瞧著被打的落花流水棋局,朱允熥心哇涼哇涼的同時,竟生起了一股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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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那感覺很奇怪。
老朱棋藝雖不是爐火純青,他也絕對不可能是對手,往後少不了還得因為這事被老朱揍。
而之前那盤,他之所以能夠取勝,怕是老朱故意放水,好培養他的自信心,不讓他談棋色變。
不管咋說,老朱揍他的時候那是真狠,但疼他的時候那也是真疼的。
有這麼個給你留個皇位,還這麼疼你的爺爺,那絕對是幾輩子才修來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