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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送別

劉健和謝遷已經孤注一擲,儘管朱厚照三次派遣司禮監太監去和他們協商,都沒有讓劉健等人有一絲絲動容。

其實這裡面還是有明白人的,比如李東陽就是,在眾人皆醉的時候,他還能保持獨有的清醒,這樣的人是很可怕的。

李東陽曾勸諫過劉健,凡事過而不及,所以他建議可以聽從朱厚照的意見,將八虎發往南京,只要他們不在京師,不在帝旁,日後在收拾他們就易如反掌。

可劉健謝遷哪裡能聽的下去,眼看著馬上就要搬到劉瑾了,這時候說一千道一萬都不會放過八虎。

當朱厚照聽完劉瑾等人的話後,立刻罷司禮監掌印太監以及秉筆太監王嶽、範亨等人,讓劉瑾掌司禮監,調馬永成提督東廠,丘聚掌團營。

一早,在內閣還沒有進宮的時候,劉瑾就讓馬永成逮捕了王嶽範亨等太監。

這時候內閣還不知道宮內的聚變,當經過午門的時候,李東陽突然面色凝重起來,他道:“我感覺氛圍有點不對,宮內是不是發生了變動?”

“莫要自己嚇自己!”劉健面色凝重,“今天就是那幾個閹狗的死期!”

可是話剛說完,便有一群衛士朝這便走來,為首的正是八虎太監,當劉健等人看到眼前的情形之後,面色愈加凝重,心中也升起一絲不妙。

“三位閣老,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劉瑾臉上佈滿了得意的笑容,“不知諸位這是做什麼的?”

“滾開,我等要去面聖!”劉健怒斥道,“爾等莫要攔路,片頃之後有爾等好看。”

“呵呵,不用片刻了。”劉瑾面色也冷了下來,“王嶽罪發已經被本官捕捉,司禮監現在本官掌管!”

“狗奴,老夫要面聖!”劉健臉色鐵青,“莫要攔我等路。”戶部尚書韓文也跟著道。

“呵呵,行。”劉瑾道,“皇上在東閣等候諸位良久了,請吧!”

這時候劉健心理還抱有一絲幻想,領著李東陽、謝遷、韓文等人直奔東閣。

朱厚照此刻正裝模作樣的拿著一本《貞觀政要》觀看,等劉健等人進來之後便問道:“幾位先生這是何事?”

何事?明知顧問!劉健臉色鐵青,“皇上,老臣等請求擊殺八虎,不知陛下考慮如何了?”

“哦,八虎何罪之有?爾等可有證據?”朱厚照態度突然變了,再也沒有先前的軟弱和慌亂,取而代之的是鎮定,恐怖的鎮定。

這才一晚上,朱厚照到底經歷了什麼?劉健心中萬般疑惑,但是他還有一絲自信,他脫下烏沙,隨後百官也隨著劉健做一樣的動作。

劉健開口道:“皇上,老臣祈求致士!”

“老臣祈求致士!”戶部尚書韓文、內閣李東陽、謝遷等官異口同聲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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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朱厚照淡淡的點了點頭,“大學士確實需要好生休養了,朕準了!”

朱厚照這話,讓劉健等人五雷轟頂,“李閣老,他們兩位老矣,致士正常,你這身子骨,致士什麼?大明需要你,你的話,朕不允許!”

朱厚照也不傻,內閣需要人,沒有了內閣,大明就沒辦法正常執行,況且李東陽是有真才實學的,內閣交給他,朱厚照比較放心!

劉健千算萬算沒有算到這個結果,他盯著李東陽,意思是,你倒是快些表態啊!

李東陽看著首輔劉健,眼中的神色讓人看不懂,片刻之後,劉健看到李東陽眼中帶著一絲決絕,他突然撿起烏沙,對朱厚照道:“臣遵旨!”

這個時候,李東陽突然理解了陳瑀,或許你做某些事會讓人誤會、謾罵、鄙夷,但是有些事卻又不得不做。

他也想和劉健一樣,做一個為天下讚頌的直臣,可是這麼做有用麼?你自己是圖個痛快了,名聲也到手了,可是大明怎麼辦?若是他也走了,天下的百姓又怎麼辦?他不能這麼自私!

既如此,那這個罵名就讓老夫擔著吧!

這時候,李東陽看到了劉健等人眼中的失望和鄙夷,他分明聽到劉健等人的心聲:原來這老狐狸打的這個算盤,老夫走了,他就是內閣首輔,李東陽!好算計啊!

這種滋味很不好受,有苦說不出,或許在某些時候,陳瑀就是這麼想的吧?那小子的境界竟然有這麼高了麼?

記得在陳瑀出了西廠牢獄的時候說過,“他不後悔”,那時候李東陽還以為陳瑀是嘴硬,現在他才真正明白陳瑀那句話的含義。

如果有人問他李東陽這麼做後悔嗎,李東陽也會和陳瑀一樣的回答,“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

在朱厚照說出那番話之後,劉健突然昏厥了,最後被韓文和謝遷攙扶出了東閣。

內宮的訊息正一點一點的被傳到陳瑀的手上,陳瑀沒有一點點驚訝,這些結果他早就料到了。

劉瑾沒有停下腳步,第二日便發布命令,逮捕以李夢陽為首的部曹等官一百餘人,全部關入東廠大牢。

又調楊廷和等人前去南直隸,架空楊廷和等人權力,當然,這些安排都是陳瑀一首策劃的。

對於這些人,陳瑀毫不留情,因為若是留的他們在,陳瑀根本不可能有一絲絲的作為,在這些人的世界裡,如果別人不跟著他們的腳步走,那就是傻逼,就是禍害,就應該被千萬人唾棄,就是秦檜那種賣國的人!

所以留著這些人在,陳瑀所有的政治目標將沒有一個能施展開。

這些人都有著高度的統一標準,嚴於待人、寬於律己,以聖人的標準去約束別人,將自己放在道德制高點,控制著所有讀書人的道德輿論!

現在好了,反正壞事都是劉瑾做的,和他陳瑀沒有一絲絲關係,這就是陳瑀的厲害之處,這叫“借刀殺人”。

京郊,暴雨。

酒肆前幾隻家雞在不停的啄著那些被雨水沖刷出來的蚯蚓。

酒肆內,陳瑀已經熱好了酒菜,面前坐著前內閣首輔劉健以及謝遷、謝丕、還有李東陽。

對於內閣幾位閣老,陳瑀還是心存感激的,所以在他們離京的時候,陳瑀罷了一場宴席來送別他們。

說實話,這樣的情境下,想要吃菜是根本不可能的,八十多歲高齡的劉健一口一口喝著燒酒,一句話不嘗說。

一旁的謝遷父子兩也是一樣。

李東陽見狀,不禁悲從中來,失聲痛哭。

劉健本不想理會李東陽,喝了幾口之後終於忍不住了,怒拍桌子,指著李東陽吼道:“哭?爾還有臉哭?為何當初態度不堅決?若是你也一樣,說不得我等就可以勝利了!”

勝利?呵呵,可能嘛?李東陽已經看透了,也猜到朱厚照這麼做的原因了,所以想要勝利簡直是痴人說夢,可是現在他也不好說什麼。

“老師,你莫要生氣了,都是學生不好,前些日子一直生病,不然也可與老師們並肩作戰了!”陳瑀假惺惺的道。

不過這時候,劉健突然覺得陳瑀這孩子很好,他點了點頭道:“廷玉啊,這次是為師們太過衝動了,還好你沒有參與,不然後果也不堪設想!”

這裡面只有李東陽是明白人,他看著陳瑀,竟然浮生了一種佩服感,這小子的眼光,絕非常人能比,這非凡的政治眼光,讓李東陽實在不敢相信這小子才年二十。

“好了,時刻也不早了,廷玉你也早點回去吧。”劉健披上了蓑衣,和謝遷父子二人出了酒肆。

這期間謝遷都不曾和李東陽說過一句話。

看著三人黯然的背影,陳瑀突然叫住了他們,面色凝重的道:“老師,學生想為二位老師做一首詩。”

“呵呵。”謝遷笑眯眯的道:“好小子,做吧,老夫一定給你裱起來,讓後人知曉這是為師狀元徒弟做的。”

謝遷說完,背著手朝雨中走去。

陳瑀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聽到,用最大的聲音吼道:“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陳瑀明顯看到劉健和謝遷的身子怔了怔,不過也就是片刻,二人便消失在瓢潑大雨中。

“呵呵,這小子的才學,可真是沒的說,這詩歸我了。”

“哎呦,你現在可已經不是首輔了,這詩歌是老夫先要的,憑什麼給你……”

二人的人影消失之後,李東陽才擦了擦眼淚,轉而認真的看著陳瑀,將陳瑀看的心裡發毛,問道:“老師,您這是怎麼了?”

“哦……呵呵,沒怎麼。”李東陽笑了笑,扭頭也走開了,臨走的時候,李東陽突然回頭對陳瑀道:“老夫我很佩服你,現在漸漸的開始理解你了,或許再過幾個幾年,你真能做成像於少保那樣的人物,挽大廈與將傾之刻。”

陳瑀感激的笑了笑,“學生只希望能不像於少保那樣被世人誤解便可!”

“恩。”李東陽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