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紀雖不大, 且平日裡吊兒郎當嬉皮笑臉慣了,一直都是仗劍天涯快意恩仇的少年模樣。
此時難得沉下面龐,白玉般的面孔稜角分明, 神情桀驁冷硬, 天然便有一股攝人的氣勢。
人之天性,自來便是欺軟怕硬。
可誰軟誰硬若想辨個分明,穿什麼衣服作什麼姿態, 其實都比年齡重要。
詹臺站在那裡, 一身的傲氣好似天然的屏障,生生將那些人逼退了幾步去。
幾人面面相覷, 到底還是有人嗤了一聲,不屑道:“哪裡來的撲街仔,夠膽搵我們揸fit人。”
詹臺冷冷望著他,也不說話, 右手自身手伸了出來,幽幽一縷藍光在指尖縈繞,小蛇一般若隱若現,在正午的日頭下看得並不分明。
雖不甚分明,但那一縷溢著流光的火苗已是十分詭異。
就像方嵐所說,十個神棍九個騙,還有一個是痴線。這幾個在火車站招搖撞騙的小嘍囉, 平日裡最多不過聽聽上面的人吹水,偶爾見到一個懂問米占卜的便恨不得跪下磕頭叫大師,又哪裡真的見過高深精進的道術?
幾個小嘍囉目瞪口呆看著詹臺指尖的火光, 彼此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又再朝後退了一步。
詹臺神情淡漠,卻仍嫌不夠,修長的指尖輕輕一碰,右臂緩慢抬起,露出完美的肌肉曲線。
片刻之後,他指尖的藍火猛地增大,火光驟然亮眼,盤旋在他的指尖,沿著手背慢慢向上爬過小臂,好似藍色的刺青花臂,迅速地佔領了他整個手臂。
火光繼續向上,躍過他的肩膀,在他的額角凝成一團明滅不定的火焰,砰砰砰地跳躍數下之後,轟地一聲衝上天空,像炸響的煙花一樣四散綻放,彷彿怒吼的雪豹露出尖銳無比的巨齒。
詹臺頎長的身形連一下晃動都不曾有,彷彿四濺而出的藍焰本就脫身於他的本體一般。
那幾個小嘍囉被這白日煙花豹影人形所懾,此時不敢輕易開口,既分不清他使出的是魔術還是妖法,又分清他是敵是友。
詹臺也不為難他們,垂下眼睛輕輕說:“我說了,請你們當家的出來。”
廣東地區服務業極為發達,,又因早年香港人北上打骨按摩風靡,近年來受東南亞影響,泰式按摩流行,是以洗浴按摩一直以來都很受歡迎。
深圳火車站不過方寸之地,稱得上名號的洗浴店便有將近百家。
詹臺抬眸,漫不經心地看了看這家洗浴店金碧輝煌的招牌,上面寫了金光閃閃四個大字“香江明珠”,嘲諷地勾了勾嘴角。
門童應該是受了吩咐,畢恭畢敬將他引入了大廳。
詹臺坐在沙發上,隨意地四周掃視了一遍,心裡冷笑了一聲。
也是,火車站這一片交通要塞,躺著都能生錢的地方,能把這一塊蛋糕吃到肚子裡的人,想必也不是平常人。
地段絕佳的這家香江明珠洗浴店,內裡陳設雕欄玉砌富麗堂皇。珠光寶氣的正門並不開啟,只在門口擺了兩尊碧玉貔貅。大廳頭頂開天窗,自然光自上而下傾瀉至淺灰色的鵝卵石水池中,養了一池紅白相間的錦鯉。
詹臺抿緊雙唇冷冷看著,掌心卻漸漸收緊放在身側。
好在那人並沒有讓他等很久,十多分鍾後,魚池北側的竹林旁邊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幾個黑瘦的精壯男子簇擁著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進來。
那人樣貌十分和善,胖嘟嘟的圓臉上嵌著兩隻圓鼓鼓的眼睛,又黑又矮穿一件金光閃閃的中式褂子。
那人見到詹臺,哈哈笑著上前兩步,一把握著詹臺的手:“果然是長江後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我真沒想到,現在江湖裡排的上名號的道友,竟然是這樣的少年英雄。”
詹臺皮笑肉不笑,也反握了那人的手,卻不接話。
那人半點不在意,豪爽地自我介紹:“吶,我南下有些年頭了,你年紀小,可能沒聽說過我。”
“鄙人姓秦,單名一個福。南海西樵山雲泉派,不知閣下師承何人,今日來此是為何事?”
詹臺站起身,眼波平靜直視秦福,薄唇輕啟吐出四個字:“陰山十方。”
陰山十方因血玉滅門,縱有倖存者也多是苟延殘喘的亡命之徒,多以手段殘忍出名。
詹臺孤身在外,為找方嵐也下了血本,此時也不去計較隱姓埋名韜光養晦,只求早日立身取信於人,好早些找尋她的下落。
秦福聽了詹臺所說,眉毛卻連動都沒有動一下,只難以察覺地頓了頓,又笑起來,指了指洗浴中心的大廳說:“道友遠道而來,倒不知對我這小店可有指教?”
這是在試探他的本事了。
詹臺倒不怕這個,唇角揚起,淡淡地說:“震艮巽兌四隅立鼎,正中請貔貅一對,是為鬥煞。大廳無樑,引活水飼錦鯉於銅錢孔樣的天井之下,是為納氣聚財。”
他聲音清冷,雖帶了些高傲和不屑,卻並不惹人厭煩:“花這麼大力氣改格局,要我說,效果不過尚可。”
秦福咦了一聲,饒有興味地盯著他,不自覺用起了敬語:“那您說,我這店風水該如何整改?”
詹臺抬眸,勾起嘴角,半是嘲弄半是玩笑:“要化煞,不如買上八口大炮對準門外,保管你化得一乾二淨。要引財,就把那炮彈做成純金的填進去,保管你財源廣進滾滾而來。”
秦福哈哈大笑,笑意卻沒達到眼底,一時也分不清詹臺是何心思,手上卻做了個手勢。
詹臺眼角餘光瞥見,方才還開啟的西北側門,已經被門口站著的門童緊緊關上了。
他心裡雖急得搓火,卻知道現在是關鍵時刻,半點都不敢放鬆,臉上更是裝出雲淡風輕的世外高人模樣,淡淡道:“師門不幸,前兩天家裡出了點小事故,丟失了一套祖傳的法器碧盞雲蠟。”
秦福嘴角微微一抽,忍住了,沒說話。碧盞雲蠟並不算什麼太了不得的法器,充其量算貴重些,但自來和陰山十方沒有半分關係。也唯有陰山十方中人燒殺搶掠作惡多端,才能堂而皇之地說碧盞雲蠟是他師門祖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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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臺點點下巴,繼續說:“師姐為一己私利犯下大錯,我一路追她蹤跡知她南下,卻被她發覺有意隱藏了行蹤。”
“她要碧盞雲蠟,自然缺不了化屍水。化屍水不能久置,只能就地取材煉化。不知秦爺最近,是否曾聽說有我同門為求化屍水一物上門叨擾?”
話說到此,秦福反倒松了一口氣。詹臺此行的目的已經很明確了,就是為了他師姐興師問罪來的。說什麼想化屍水東扯八扯,其實是想知道他師姐的下落。
碧盞雲蠟一物,名字朗朗上口清爽好聽,樣子也不差,是一隻碧玉色的小碗和一塊蓮花狀的雲蠟。
但是法器本身,卻十分陰毒狠厲,是個不那麼好駕馭的寶貝。
按眼前這小子的說法,錢帛動人心,他師姐十有八九是接了私活才一路南下來到深圳。
可是他師姐到此不久,就失去了蹤跡,他探訪多日也沒有找到,便疑心到了自己這裡。
秦福心中一凜,想到碧盞雲蠟此物狠厲,若是他師姐受人所僱到此施展,學藝不精一個失手喪命於此,僱她的人為免事端,豈不是會毀屍滅跡?他追蹤多日又道法精進,自北而南一路追得甚緊,卻偏偏在深圳失去了他師姐的行蹤。這樣看來,極有可能此時他師姐便已經遇害,凶多吉少了!
不好!秦福暗暗叫苦,他雖然財大氣粗並不懼怕陰山十方,但是做生意講究和氣生財,更講究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陰山十方乃邪教妖孽,若被他們認定與門下弟子失蹤有關,那他真的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秦福心裡發急,腦子飛速旋轉,臉上卻還端得住,緩緩開口道:“您是個爽快人,我也不與您兜圈子。我雖有些本事,早些年也曾做過養蠱鎮宅引風水的事情,這幾年卻早已經洗手不幹。我雲泉派雖非全真正統,卻也自詡名門,碧盞雲蠟法器陰狠,我自入行以來三十四年,從來都沒有碰過。”
“化屍水,我不曾見過,也不曾聽說有人求過。”秦福語氣堅定,緩緩說完。
詹臺卻只冷冷看著他,一言不發。
秦福見他不信,乾脆禍水東引,微微笑了下,繼續說:“鵬城之中除我之外,尚有城北黎姥教,源起惠州,擅雙修之術,在東莞一代長袖善舞。若說有人用到碧盞雲蠟,當屬他們無誤,您也可前往查探。”
詹臺冷笑一聲道:“我已去過了。”
秦福心中一驚,竟沒料到他本事這樣大,不但摸清楚城中有名姓的兩家門派,甚至連對家的底細都已查清楚了。他心中唯恐詹臺先入為主,以為自己與他師姐失蹤有關,越發著急起來。
秦福在城中紮根多年人脈甚廣,苦思冥想卻想不到還有誰需要用到碧盞雲蠟,眉頭不由緊緊皺起。
秦福邊想邊走,目光不由漂移到門口的兩尊碧玉貔貅上——那兩尊寶貝,還是他七八年前從香港重金請回的。
是了!香港!
電光火石間,秦福想到今年年初香港一單舊案,臉上一喜,猛然轉身對詹臺道:“經羅湖口岸一路向南,經新界九龍到達紅磡,沿紅磡隧道過海,便是香港的中心,港島。”
“今年年初,新界將軍澳一間公寓樓內,發生了一件兇殺大案,至今未破。”
秦福心口一鬆,語氣軟下來,斟酌措辭說:“萬國殯儀館和世界殯儀館均在紅磡,自來便有化屍水流傳,要來並非難事。不知尊師姐是否為港資所僱,借碧盞雲蠟以赴將軍澳捉鬼?”
詹臺眸中精光一閃而逝,點了點頭,隔了兩秒才說:“可有此案詳情?”
秦福做生意起家,極會做人,特意備車將詹臺送至羅湖口岸排隊過關。
詹臺直到此刻,緊攥的掌心才終於鬆開。
他扮豬吃老虎這一賭,賭贏了!
陰山十方再是臭名昭著,他詹臺也不過是失了師門扶持的浪子,與財大氣粗的地頭蛇硬麵扛上,又能有幾分勝算?
可他要查清方嵐的下落,就必須知道香港何處曾有何事,能與碧盞雲蠟有關。
這事,非江湖上的同道,絕不能知道。
他無人引薦,若是貿貿然上門詢問,至多只能接觸到底下的小嘍囉,萬萬得不到一手的準確情報。只有像今天這樣半真半假興師動眾的唱了一出空城計,才成功地讓不知他底細的雲泉派掌門秦福親自接待。
詹臺語焉不詳地暗示師門為復仇而來,秦福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自然會告知他當地派別的情況,以及除了秦福之外,還有誰會需要碧盞雲蠟。
無論秦福丟擲深圳本地哪個派別有嫌疑,詹臺都會理直氣壯地誆他“已去過,已查過”,從而迫使秦福將目光轉向一江之隔的香港。
事實上,方嵐早早就曾經告訴過他自己會去香港。
她在,也只能在香港。
詹臺謀劃雖好,卻沒想到事情進展比他預想還要順利,只半天時間便成功獲得了想要的資訊。
只是片刻的欣喜之後,沉重感又劈頭蓋臉襲來。
他想到方嵐此時的情狀,便不由撫著眉頭嘆了口氣。
詹臺本來以為,她這次來處理的,還是如以前一樣的失蹤案。
畢竟,以他對她的推斷,陸幼卿並沒有死,而是失蹤了。失蹤的方式很離奇,甚至很可能與酒店有關。
否則方嵐不會在兩年時間之內跑遍大江南北,接手一單又一單離奇古怪的失蹤案。
可是這次將軍澳的案子,方嵐接手的是一單兇殺案。
血腥殘忍的謀殺。
息影二十年的昔日影后溫碧芝,和小她十七歲的男友,新任香港先生肌肉猛男阿mark,同居已有三月。
八卦的香港小報早早便將這樁勁爆的年下熱戀公之於眾,還曾將兩人在窗簾後貼面熱吻的照片放在了每天早上派送的免費報紙的頭版頭條。
是以全港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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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嵐壓低帽簷,遮住眸光中掩蓋不住的不耐煩。計程車司機卻仍不死心,一口極不標準的普通話,問她:“小姐,第一次來香港嗎?”
紅磡隧道此時正值高峰,堵得一塌糊塗,方嵐抬眼望向窗外川流不息的車輛,輕輕嘆口氣,勉強回了一句:“嗯。”
話音雖輕,卻像是給了他極大的鼓勵,語氣中都帶幾分情難自已的興奮,連聲追問:“女孩子都中意shopping,怎麼你第一次來香港,卻不住佐敦油麻地,好多百貨商廈的啦。”
頓一頓,又帶了幾分刻意的關心,問:“酒店訂好了嗎?”
方嵐卻良久沉默,車廂中瀰漫著令人窒息的尷尬。
直到快下車前,方嵐才抬起眼睛,輕飄飄落下一句:“我不喜歡酒店。”
正值傍晚,將軍澳遊客不多,街上行色匆匆的大多都是西裝革履的白領和買菜開鋪的普通市民。方嵐一襲白襯衫牛仔褲,長腿玉立,膚色白皙透明,在九月的陽光下像是泛著光芒,整張面孔如玉雕石刻一般精緻靈秀,背後一個巨大的旅行包,和街上人愈發的格格不入。
方嵐樣貌不俗,又莫名帶了一身生人勿近的清冷氣質,一路走來,已有接連幾位路人連連側目。
她像是絲毫未有所覺,一路徑直向前走得毫不猶豫,半點不似第一次來香港的遊客,沿著九巴的線路,在景嶺路轉彎朝前走去。海風腥鹹,空氣粘稠得像是貼在了臉上,她幾乎快要走到海邊,才在一棟高樓前停下腳步。
“維景灣畔,是這裡。”
方嵐連按了幾次門禁,都不見有人應答。電梯邊上坐著的保安伸手替她開啟了玻璃門,一臉狐疑地打量著她。
方嵐大大方方衝他點一點頭,開口一句標準的粵語:“唔該。”
轉身就進了電梯。
阿玲果然沒在房間裡面,電梯門一開,方嵐便看見她抱著雙臂站在門廳,離房間門最遠的角落裡。
阿玲看到她,如釋重負,小跑著迎上,埋怨道:“還以為你不來了。”
方嵐抿了抿嘴角,說:“紅隧塞車,這才遲了些。”她伸手接過鑰匙,抬頭看,火紅色的房門上歪歪斜斜掛著一塊黑色的門牌,上面用白漆寫著1109。
阿玲對那扇門像是極為恐懼似的,連等她開門也不願,一把將鑰匙塞進她懷裡,轉身慌慌張張衝進電梯。
方嵐微微笑著,衝她揮了揮手。
阿玲卻沒有道別,人在電梯裡,終究是露出了猶豫和不忍的神情,低聲道:“阿嵐,但聽我一句勸,人各有命,生死在天。你,收手吧。”
電梯門在阿玲面前緩緩合上,她看到的最後一眼,便是方嵐背過身,掏出手中的鑰匙,開啟了1109的房門。
房門被推開的那一霎,方嵐原本還以為會有一陣陰風撲面而來。可是出乎她意料,房門開啟之後,呈現在她面前的是一個乾淨敞亮的房間,陽臺上大大的透明落地窗,灑下一片傍晚的陽光。
房間雖小,卻五臟俱全,進門是小小的吧檯兼廚房,電視和櫥櫃都掛在牆上。方嵐拿起放在吧臺上的空調遙控器,試著點了點,發現空調竟然還能用。
一點也不像近一年沒有人住過的樣子。
方嵐輕輕舒口氣,不管怎樣,乾淨整潔總比一推門滿地的蟑螂老鼠來的好。她從包裡輕車熟路從揹包裡掏出一條白色的床單,鋪在臥室的床上。
夜色漸濃,方嵐拉開窗簾,關上房間裡面所有的燈,整面窗戶正對著維多利亞港,霓虹璀璨。
方嵐就著窗外的亮光,從揹包裡面掏出一隻青瓷小碗,和一個透明的塑料瓶,依次排開。
她盯著青瓷小碗略出了片刻的神,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伸手扭開了塑料瓶蓋,將瓶子裡的水倒進了青瓷小碗裡面。
水將將沒過碗的一半,方嵐停了下來,又從揹包裡面掏出了一隻白色的蠟燭。那蠟燭通體晶瑩,卻不似一般蠟燭的圓柱形狀,而是被雕琢成一朵白色的花朵,既像是玉蘭,又有些像純白色的鬱金香。
方嵐點燃了白蠟,再輕輕將白蠟放在青瓷碗中,白花蠟燭並未沉於水中,而是漂浮在水面上,小小的橘色火苗隨著水光的瀲灩一同微微波動。
方嵐定睛看了幾秒,轉身躺在了鋪上白色單子的床上。她再強作鎮定,也掩蓋不住全身的僵硬,只能緊緊握住雙手,死死閉上眼睛。
風聲漸起,傍晚時還一片暖意洋洋的房間像是驟然間被寒氣籠蓋。分明是初秋炎熱的香港,方嵐穿著長衣長褲,卻周身顫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躺在床上閉著眼睛,聽覺像是格外靈敏,隱約間彷彿聽見廚房傳來嗚咽和低泣,方嵐咬緊牙關,一點聲音也不敢發出。
那低泣聲時有時無,夾雜在穿堂而過的陣陣陰風之中,直往方嵐領口裡鑽。洗澡的花灑不知為何突然被擰開,一滴一滴的水聲彷彿催命符一般,從廁所的方向傳來。房中分明無人,她卻聽到有人在浴室中啊啊低吟,像是洗澡時漫無目的哼著歌曲一般。
便是此時,大門的門鎖突然傳來嘎啦的響動,在黑暗中顯得格外的突兀。
有人在撬門!
方嵐雙眼驟然睜開,眉頭緊鎖,立刻從床上坐了起來。
那響動越來越大,伴隨著門鎖被開啟的咯噔一聲。
門,開了。
方嵐隱在廚房的吧檯之後,緊緊將身子縮在陰暗之中。時間緊迫,她來不及找刀,只能臨時抽了一把掛在牆上的平底鍋握在手中。
門外一個戴著兜帽的黑影靈巧地溜了進來,方嵐緊咬牙關,深吸一口氣,趁著那人進門的那瞬間,用盡全身氣力將平底鍋朝那人腦後砸去。
咚地一聲暗響,卻是那人最後關頭伸出手臂,隔空將方嵐揮出的鍋柄一把抓住。方嵐見一擊不中,立刻朝吧臺下鑽去,藉著身材嬌小從門側溜向電梯。
她本已跑出兩步,半個身子已在門外,卻終究沒有敵過那人速度更快,被攔腰抱住舉起,雙腳騰空,眨眼之間竟被那人摔在了房間的地上。
方嵐被摔得眼前一陣黑,幾秒之後才回過神來。那人眼疾手快,已趁著她暈神的時間將房門反鎖,又啪地一聲,開啟了房間的頂燈。
房間突然間從黑變亮,方嵐眯起眼睛看向那人,看著他伸手拽下頭上的兜帽,惡狠狠地緊盯著她,起伏的胸膛恰如其分反映了他壓抑的怒火。
方嵐冷笑一聲,慢慢支起身子站直,毫不示弱同樣怒視著那人,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
“你要跟我到什麼時候,詹臺?”
“到你不找死為止。”詹臺眸中怒意滔天,強自壓抑半響,終於沉聲道。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覺得能兩點前發,所以說了個“會早點發”..沒想到還是拖到了三點..
我錯啦。
很快就要有感情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