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王招娣對待原主確實很好, 就連原主自己都是這麼認為的。
畢竟家裡兄弟姐妹五人，就他一個能在縣城做工的，每次回來爹孃也是在噓寒問暖, 關懷備至，捨不得他做一點兒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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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招娣最常說的話就‘娘不圖你什麼, 只要你能好好的就成。’‘你出去也別擔心娘，照顧好自己, 只要你好, 娘也就安心了。’
原主一直都認為王招娣是偏心自己的。
然而事實真相卻是如此不堪，也難怪原主會有這麼濃重的怨氣了。
其實以戚妄的眼光來看，王招娣所謂的對他很好水分著實很大。
倘若真的對這個孩子很好, 就不會把他所有的銀錢都收了去，口口聲聲說是為了以後給他娶媳婦兒攢著錢, 實際上這些錢一大部分貼補給了戚青峰, 而另一部分則貼補給了王招娣的弟弟王大寶。
現代有一句話叫做‘錢在哪兒心就在哪兒’, 雖然這句話說的有些太過絕對了，但是不可否認的是, 如果真的心疼喜歡一個孩子的話，又怎麼會把他的錢搜刮乾淨，只付出嘴巴, 而不給真的實惠呢？
而且從這些村婦們所說的話也可以聽得出來, 王招娣對外一直經營著對他很好的形象, 明明拿走了他全部的工錢, 結果到了她嘴裡, 卻只拿走了一半兒，她還真是無時無刻不維持著自己的人物形象。
大概王招娣這輩子的智商全都用在了這上面，或許從她自己調換了孩子那一刻開始, 就已經決定好了要如何做，大概是害怕有暴露的那一天，所以提前做好準備，就算以後被發現了，看在她對孩子很好的份上，對方也不會趕盡殺絕。
事實上王招娣賭對了，調換了一個孩子之後，藉著對方的勢力扶搖直上，整個家族徹底改換門楣，實現了幾代人甚至幾十代人都無法做到的事情。
當真是好算計。
戚妄閉了閉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湧起的鬱氣。
王招娣從來都沒有覺得後悔過，也沒有覺得自己對不起原主，她甚至還覺得自己給了原主很好的生活，在有限條件下也給了他最好的，她自己已經做得足夠了。
但是王招娣卻忘記了，如果不是因為她當年心狠手黑調換了兩人的孩子，原主會是金尊玉貴的小少爺，養在親生父母身邊的原主哪裡會差這些東西？
且不說王招娣對原主的好本就有限，就算是王招娣對原主很好，傾盡全家之力對原主好，也抵不上原主親生父母的萬分之一。
戚妄在河邊待了一段時間，一直到日頭升到了正當中，這才起身朝著家中的方向走了過去。
到了家裡之後，飯菜都已經張羅好了，因為今兒戚青峰和戚妄回來，王招娣特意殺了雞，摻上了土豆之後，做了滿滿一大盆的紅燒雞。
除了孩子和張淑娘不能上桌之外，其他的人滿滿當當地坐了一大桌子，見到戚妄回來，戚寶田冷著一張臉說道：“你還曉得回來？”
這孩子剛剛也不知道是在酒樓裡受了什麼氣，回家還這麼作，又是打孩子，又是撒氣的，莫不是真因為沒有媳婦兒，所以脾氣才這麼不暴躁的？
戚寶田剛想繼續說些什麼，然而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被王招娣給打斷了，她朝著戚寶田使了個眼色，這才看向了戚妄，笑盈盈地說道：“二柱，你快來坐，嚐嚐娘的手藝，娘知道你手藝好，不過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正好歇一歇，娘做了你最愛吃的蒜苗雞蛋，你嘗一嘗，看看味道如何？”
說著，王招娣夾了滿滿一大筷子蒜苗雞蛋放入了戚妄的碗中。
有時候戲演得多了，就連她自己都會認為演出來的就是真的，比如說王招娣，她自己扮演慈母的時間長了，就以為自己真的是個慈母了。
不過剛剛在村婦面前揭破了王招娣的假面，戚妄並不急著跟對方槓上，乖乖地坐下之後，便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王招娣見戚妄吃了，這才松了一口氣，她夾了一個雞腿放進了戚青峰的碗裡，笑著說道：“老三，在學堂累了吧？你看你都瘦了一圈，多吃點兒肉補一補，這做學問重要，身體也同樣重要，可別虧了身體。”
這幾個孩子裡面王招娣最看重的人就是戚青峰了，他人聰明，學問也好，他們一家能否改換門楣全都指望著他了。
這年月若是哪家出了一個讀書人，自然都是要舉全家之力供其讀書的，所以不管她怎麼對戚青峰好，家裡人都不會說些什麼的。
夾了一塊肉給了戚青峰之後，王招娣下意識地想要把另一個雞腿也夾給戚青峰，然而筷子剛剛伸出去，便看到戚妄將另一個雞腿夾了過去，三下五除二地吃了個乾淨。
看到這一幕之後，王招娣的眼神閃了閃，忍不住說道：“二柱，你不是不喜歡吃雞腿的嗎？”
不喜歡吃雞腿怎麼還要吃？這可是給戚青峰補身體的，家裡人都預設雞身上最好的地方要給戚青峰吃的，戚妄怎麼能隨隨便便夾去吃了？
戚妄有些訝異地挑了挑眉：“誰說我不喜歡吃雞腿的？娘，難道你忘記了，我最喜歡吃的就是雞腿，這麼好吃的東西，誰能不喜歡吃呢？”
原主自然是‘不喜歡’吃雞腿了，這家裡有什麼好東西，原主都是不喜歡吃的，畢竟原主被王招娣養得過於天真和愚孝，只要王招娣在他的面前說幾句家裡困難，以後得指望著戚青峰幫助家裡改換門楣，他讀書辛苦，得多照顧著他一點兒，原主就能傻呵呵地照著王招娣的希望去做。
這雞腿往常自然全都是給戚青峰吃的，翅膀胸脯是戚寶田和戚大柱的，脖子之類的給戚文才戚文順兩個小的，剩下的雞頭雞屁股才是原主的。
王招娣已經偏心到了這種地步，可是她洗腦功夫一流，到最後原主卻還傻呵呵地認為他喜歡吃雞頭雞屁股，王招娣疼他，才會給他吃這些的。
原主傻乎乎的不知道，其他的人是既得利益者，又怎麼會說別的？
戚青峰那個刁鑽的就不說了，就算是戚大柱，也因為原主得了酒樓的工作，固執地認為王招娣和戚寶田兩個都是偏心原主的。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戚大柱才會在兩個孩子的跟前說那些有的沒的，要不是他經常說那些話，並且言傳身教地讓兩個孩子不尊重原主，想來之前他們也不會說出那麼一番話來。
戚大柱見狀，扯了扯嘴角，卻沒打算說什麼。
這一次戚妄回來好像變得跟過去有些不太一樣了，他針對自己也就算了，就連爹孃的心肝寶貝戚青峰都敢針對，而且還搶了戚青峰的專屬雞大腿吃，這是飄了麼？
爹孃就算是再寵著他，跟戚青峰這個秀才老爺相比較，還是差了些勁兒。
他就等著看好戲就是了。
果不其然，在戚妄的話說完之後，王招娣的臉色耷拉了下去，她倒是也沒有生氣地對著戚妄大喊大叫，而是自顧自地默默地抹起了眼淚來。
“二柱，你這是在怪娘嗎？是娘沒本事，給不了你好生活，你要是饞雞腿吃，跟娘說，娘就算是想盡一切辦法都會弄給你吃的，你別這麼跟娘賭氣，故意搶青峰的雞腿吃，你這樣子娘心裡面難受…… ”
王招娣這麼一哭，戚寶田的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他瞪了戚妄一眼，沒好氣地說道：“老二，你在酒樓裡面什麼好吃的吃不到，非要回家搶這個雞腿嗎？都把你娘給氣哭了，還不趕緊給你娘道歉。”
戚大柱最是樂得見戚妄吃虧，跟著說道：“就是，二柱，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還把娘給氣哭了，真是太不應該了，還不快點道歉。”
戚青峰沒有開口，而是慢條斯理地吃著雞腿，他是讀書人，講究食不言寢不語，現在正在吃飯的時候，誰都不能影響到他用餐。
許多父母大概是天生的pua大師，他們無師自通地知道該如何馴化自己的孩子，這彷彿是他們的本能，透過不斷地試探馴化，將孩子變成他們所希望變成的模樣。
如果換做原主在這裡，怕是早就已經王招娣的哭聲而惶恐不安，並且飛快地向王招娣道歉，保證以後不會再犯了。
她就是用這樣的辦法，一點一點地把原主變成了她所希望原主變成的乖孩子。
不過可惜的是，現在身處在這裡的人並不是原主，面對著她的哭泣和眼淚，戚妄沒有任何感覺，他吃完了雞腿，又夾了雞翅膀咔嚓咔嚓的啃了起來，啃食東西的聲音生生地把王招娣的哭聲給壓了下去。
王招娣：“……”
好像有點兒哭不下去了。
唱戲就得有人捧場才能唱得下去，現在戲臺子都搭好了，配角都已經上臺演繹到了精彩之處，可是偏偏主角不搭腔不應聲，這戲哪裡還能唱得下去？
王招娣捂著臉，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甭提多尷尬了。
而戚妄趁著他們都不說話這功夫，三兩下吃完了，起身就直接準備離開。
見他要走，王招娣也唱不下去了，她放下了捂著臉的手，忍不住開口說道：“二柱，你這次回來怎麼這麼不聽話？”
原本準備離開的戚妄停下了腳步，回頭朝著王招娣看了過去：“娘，我哪裡不聽話了？我不過是吃了個雞腿罷了，值得你又哭又鬧的嗎？不說別的，每個月我都有二錢銀子，這銀子購買多少只雞腿了？怎麼，只許三柱吃，不許我吃了？那成，以後工錢我不拿回來了，這樣回家我也不會搶三柱雞腿吃了。”
當著爹孃的面兒，戚妄還是一口一個三柱的，這讓戚青峰的心中充滿了不快，他的眉頭皺了起來，語氣不快地說道：“二哥，我現在叫青峰，三柱這個名字你還是別叫了，讓人誤會了可不好。”
這名字太過粗鄙，完全配不上他秀才的身份，以後他若是中了舉人，戚妄還這麼叫的話，他的面子往哪兒擱？
戚妄沒搭理戚青峰，見王招娣面上的神情變了，戚妄繼續說道：“娘，我也想過了，我今年二十歲了，也該成家立業了，我不想一直在酒樓做個小夥計，攢一些錢也好做些小買賣，日後的生活也能有個著落。”
王招娣急忙說道：“二柱，青峰若是考上舉人老爺了，咱們家哪裡還差這點兒錢？你別這樣……”
做什麼小買賣，他們一家人可都是一個整體，全心全意供著戚青峰考試，戚妄能拿回來的工錢可是大頭，若是他不給了，這日子可就緊巴了起來。
自己當初費勁吧啦地把他弄到縣城酒樓做工可不是為了讓他過好日子的。
“二柱，你別鬧了，一家人有什麼不能說的？你不覺得自己這樣子做的太過分了嗎？你乖一點兒，聽話一點兒，別鬧騰了。”
戚妄的臉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來，指了指一旁的戚青峰說道：“娘，你這話就錯了，我怎麼叫鬧了？我也看明白了，三柱連我叫他名字都不能容我，以後就算他考上舉人，考上進士，我大概也是沾不到什麼光的，這些年我出錢出力照顧他，我覺得也夠了，我該為自己打算了，至於別的，我不會再管了。”
擲地有聲地說完了這番話之後，戚妄不給王招娣說話的機會，轉身大步回了房間，關門落鎖的聲音傳了過來，坐在堂屋裡吃飯的幾個人面色難看，都覺得戚妄這樣子有些太過分了。
沉默的氣氛在幾人中間蔓延開去，戚青峰的面色難看，剛剛戚妄的話雖然不是對著他說的，但是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他是個不知道感恩的，以後發達了也不會報答他。
這當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己是什麼樣子的人，怎麼會因為戚妄得罪了他以後不幫襯他了？
退一萬步來說，自己以後若是真發達了，戚妄身為他的哥哥，又如何能不沾光？
這分明就是光想佔便宜不想付出，打量著自己好欺負不成？
戚青峰也是有幾分傲氣的，戚妄都這個態度了，他又怎麼會繼續舔著臉用他的錢。
“娘，你也別生氣了，我看二哥是記恨上我了，他向來小肚雞腸，對銀子再計較不過，我不過是花用了他一些，便如此斤斤計較，若是真讓他供著我考上了舉人或者進士，他的胃口怕是能吞天了，這樣的哥哥我可用不起，你還是別用他的銀子了，工錢他能拿著便拿著，我也不指望他那仨瓜倆棗的。”
王招娣聽到這話之後，心中暗暗發苦，戚青峰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他缺錢了只管朝著家裡面要就成，從不管這些錢是從哪裡籌來的，事情若是真這麼簡單便好了，他們現在家裡的大頭收入就是戚妄的工錢，若是他不拿回來了，那日子定然過得緊巴無比。
“青峰，你別這麼說你二哥，他不是這樣的人，想來是在酒樓受了氣，回來才會如此的，等下我去跟他好好說一說，他最聽我的話，定然不會如此小氣的。”
戚青峰沒說話，甩了甩袖子後，直接回房間去了。
盆裡的雞肉吃掉了不少，戚大哥乾脆將剩下的一些肉全都撈起來吃了，等到吃完之後，一抹嘴也回了房間去了。
反正這些事兒都跟他沒關係，用不著他多操心什麼。
“都是你慣出來的。”
戚寶田冷哼了一聲，也起身離開了，很快堂屋裡面就只剩下王招娣和滿桌子髒兮兮的碗盤了。
往常只要戚妄在家，這些東西根本不用她來收拾，戚妄自己都會主動收拾好的，這一次也不知道是犯了什麼軸，做飯的時候見不著人影不說，吃完飯一抹嘴就跑了，吃的比誰都多，卻一點兒活兒都不沾。
“懶得跟豬似的，我欠你了不成？”
她嘟嘟囔囔地說了一句，認命地收拾了碗筷去了灶房。
這一下去戚妄都沒出房間的門兒，等到晚飯做好了之後，他不用人招呼，出去就抱著白面饅頭吃了起來，那樣子就跟來的客人似的，專撿著好的吃，半點都不顧著旁人。
晚上終於能撈到坐桌子的戚文才和戚文順看到戚妄這豪放的吃相，驚得二人合不攏嘴巴。
他們可是記得這個二伯過去吃飯的時候總是愛學著三伯的樣子，斯斯文文吃著東西，怎麼這一次回來就跟餓死鬼投胎似的？ ，百合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