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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謊

“你隻身去‘織女坊’的時候, 我跟金火去拿賬本。”

那天晚上,呂初與金火一同去了衛宅,想要賬本,最好的辦法是問衛儀, 修仙中人想要在無知無覺中問清楚凡人的事情並不難,只要他們想, 甚至可以連小時候尿床的事情都逼問出來。

“鋪子裡的賬本並非真實的, 這才是‘織女坊’的真正賬本。”

他們現在去了一間茶坊,二樓的雅間臨窗, 正好能從上面看到下面熙熙攘攘的街道與人群。

呂初將賬本攤開, 分別列開, 指給謝冰看:“左邊是鋪子裡的, 右邊是衛儀自己的, 這裡有出入。”

從五年前開始,賬目就開始穩步增長, 直至三年前停滯了幾個月, 便又穩步增長,織女坊的賬目仙裙竟然佔據了三分之一的收入, 可是, 誰會買這些昂貴不實用的裙子呢?

謝冰翻看之後,笑道:“你之前不是不喜歡這種瑣碎的事情麼?”

呂初小麥色的肌膚閃過一抹微不可見的紅, 小聲道:“跟明聞學的。”

穩定而又昂貴的花費,指向了那些富甲人家的女眷,這比花費也許是正常的, 可是總覺著有些異樣。

不僅僅是賬本的問題,謝冰總覺著那群焦屍,哪裡不對。

是直覺。

她扭頭看向憑欄而立的殷倦之,“大師兄,我們還需在這裡逗留幾日……”

她的言下之意,是殷倦之該忙什麼就忙什麼,殷倦之是何等重要的人,為了一個小任務在這裡滯留許久,怎麼合適呢?

殷倦之手中提著酒壺,側眸看向她,忽而笑了:“師妹儘管做任務,我已經安排別人接手我的事情,不必擔心我。”

謝冰:“……”

誰擔心你了!

她不再管殷倦之,她自是知道他底細,他冷情冷肺,sha're:n無數不說,又是魔尊,怎麼會管她們的事情,八成是覺著有趣而已,他想如何便如何吧。

……

金火目瞪口呆,喃喃自語道:“女人,都這麼黏糊嗎?”

川流不息的窄窄街道上,呂初一把摟住謝冰的肩膀,兩個人貼的很近,赫然在悠然自在的逛街。

為了方便,都換了一身尋常衣裳,呂初自己穿了白色輕裙,鬆鬆扎了一個高馬尾,幹淨利索,至於謝冰……呂初三下五除二,給她搞了個雙馬尾。

謝冰頂著雙馬尾:“……”

金火走在後面,看著她們倆逛攤位,買髮簪,覺著這個世界有些玄幻——這兩個體修和書修,平日裡異常彪悍,他都以為這是倆男人了!

殷倦之一身白衣,跟在她們後面,僅僅是走在路上,便吸引了無數的視線,對於凡俗之人來說,殷倦之的相貌足以讓人流連忘返、神魂顛倒。

金火委委屈屈:“忽然感覺我們很多餘。”

他淡淡地看了一眼金火,眸子裡赫然三個字:你才是。

金火:???

為什麼都來傷害他?

小鎮不大,這家首飾店最為昂貴,謝冰與呂初挑了半天的首飾了,都不滿意,“僅僅這些嗎?沒有更好看的?更貴的?”

老闆十分為難:“我們的首飾都被提前預定了,說起來也奇怪,從前幾年前開始,生意便好了起來,繞是我進貨不停,也供不應求啊。”

謝冰與呂初對視一眼,“幾年前?”

“對啊!就是有些奇怪,這些女眷也不露面,多是差遣旁人來買,出手很是大方。”

老闆說,自打幾年前,首飾店裡的生意便好了起來,店裡滯留的昂貴首飾竟然有人買了去,之後生意一直都還不錯,有幾件賣不出的鎮店之寶之前一直被嫌棄貴,現在竟然也賣了出去……

至今只剩下了一件。

他珍而重之的拿出來一件髮簪,髮簪通體冰瑩,散發著淡淡的湛藍之色,“這是我們店裡的鎮店之寶,這可不是一般的髮簪,是件法器!”

髮簪墜著水滴狀通透琉璃,晶瑩剔透,觸之便可感覺到其中蘊含的淡淡靈氣,這赫然是正道中的法器。

謝冰手指在上面摩挲,入手冰涼溫潤,竟然是上等靈器,這種髮飾類的靈器若是常貼身佩戴,自有滋養身體之效:“你這裡怎麼會有這樣的寶物?”

老闆嘆了一口氣:“也是偶然間得到的,我這等凡夫俗子拿著這種東西不是好事兒,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嘛,我一直想要賣出去,然而始終沒有。這幾年我以為能賣出去,沒想到這些女人們愛美是愛美,對於這種法器倒是一概不碰,真是好生失望。”

呂初:“多少銀子?”

“我要的不多,三十萬兩銀子便可。姑娘要是誠心要,我可以給你打個折。”

摺合成靈石,也要三千靈石了,謝冰連十個靈石都湊不起,她將髮簪還給老闆,“不必了,我們再看看。”

呂初:“你不是很喜歡?我買給你!”

謝冰拉著她的胳膊就走:“我買它做什麼?我又用不著,走啦。”

兩個女人離開了,金火忙追了上去,老闆遺憾的嘆口氣,正要將髮簪收起來,眼前落下淡淡的陰影。

身著白衣的英俊男子含笑道:“我要了。”

……

“很奇怪。”

奔波了一天,資訊彙總到一處,便能看到很多疑慮的問題:

五年前彷彿一個分水嶺,從那之後,岩漿焦屍便與千萬米之上的地面產生了聯絡,衛儀的鋪子紅火起來,從一個窮書生變成了坐擁萬貫家財的富翁,而他三年前娶了妻子,兩年前妻子卻因為意外喪生,店鋪裡的資金始終源源不斷,為他提供著財源支撐。

而那些鉅額的花費,經過查驗之後,都是那群曾經失蹤的女人:她們本就是非富即貴之人,在織女坊的花費並不低,安然無恙回去後,花費更是一如既往,並未引起懷疑。

謝冰頓了頓,輕聲說:“所以,被焦屍帶走的那些女人,還是她們嗎?”

這話說出來,俱都沉默一瞬。

“所以說,衛儀在說謊。”

呂初啪的錘了桌子,“虧他長得濃眉大眼,竟然跟焦屍有勾結!”

謝冰搖頭:“不一定,雖說有鎮上居民的壓力,但是看上去,衛儀是主動求捉妖的。”

也許,衛儀說了實話,只是,這並非全部。

金火毫不在乎地擺了擺手:“這有什麼困難的?把那些曾經失蹤的女人都揪出來不就可以了?我倒是不信有什麼妖物能瞞過我們幾個……”

他的視線溜到了獨坐在一旁飲酒的大師兄身上,再者……有這尊大佛在,什麼小妖能逃出他的手掌呢?

小事一樁而已。

“大師兄,你……”

美滋滋的剛喊了一個字,“啪”的一下,腦袋上落下一巴掌,“自己任務自己搞定,過來商量對策。”

敢打主意在殷倦之身上?熱惱了他,當面是大師兄,背後一根手指把你捏死了!

謝冰一巴掌把金火給拍蔫蔫了,“哦。”

殷倦之忽而側頭,似笑非笑地看了謝冰一眼,什麼話都沒說。

……

月影婆娑,張府屋簷下懸掛著紅色的燈籠,暈染出一片光暈。

夜深人靜,張家少爺眼下青白,腳步虛浮,醉醺醺的推開房門,“娘子,我、我回來了……”

一道柔媚的身影婀娜迎來,衣著華麗,面容嬌美,撲的粉有些厚了,卻絲毫不減美貌,“相公……”

她溫順的偎依在張少爺懷中,張家少爺對他的妻子十分滿意,兩人初初成婚的時候她還是個母老虎,死活不許他納妾,還將財政大權死死攬在她手中,礙於張老太爺的威懾,他被憋得極為難受。

前幾年不知道怎麼,張娘子終於肯向他屈服,曲意奉承,溫順柔媚,在床笫之上更是花樣繁多,他險些被這小妖精給榨乾了。

這幾年她不再管理後院事務,他一口氣連納了十幾房小妾,娘子卻始終不管,白日裡整日休憩,只想要精美的服飾和首飾,沒人約束他,他自然歡心,自然應允。

兩個人顛三倒四在床笫之上折騰一宿,他身體虛喘,連吃了兩瓶藥,直至天色將亮,虛弱的身體終於撐不住,“我……我好生難受……”

眼前天旋地轉,更讓他心驚的是,身上的嬌媚妻子已然不見,竟然是一團焦黑的焦屍!

“你,你是什麼東西!”

他眼皮一翻,赫然暈死過去,沒了氣息。

帷帳被夜風吹起,一身焦黑的東西從張公子身上爬起來,扭曲成了一身白嫩肌膚,她哭喊道:“來人,來人啊——”

……

張府的喪事辦的很低調,屋簷上掛著慘白的燈籠,謝冰跳上牆角的時候,已然是張府喪事的第二天。

呂初將聲音壓得很低:“前廳裡有人,張娘子聽說悲傷過度,暈了過去,我們直接去內室?”

他們剛準備去找這些曾經失蹤的人時候,便聽說了張娘子的相公過世了,這是名單上的第一個死亡案例。

“走。”

趁著夜色,剛剛推開房門,深宅內,便感覺到一股波動,驚懼的、不安的、隱約的死氣,略微顫抖的聲音道:“誰?”

呂初與謝冰對視一眼,已然瞭然:死氣,張娘子有問題。

修士的氣息自然被張娘子感覺到,那一瞬間,無聲的嘶吼聲從最裡面傳來,一道黑氣瘋狂的從視窗而出,一道赤色的劍光險些將它斬成兩段。

謝冰手中小粉色兔耳朵書飛快翻動,六月飛雪冤殺計瀰漫上無數的雪花,然而那團焦屍根本不懼血肉被絞殺,它本身就是一團爛泥!

呂初的拳頭飛了出去,那團爛泥崩裂成無數片,轉而便又粘附在一起,深沉的夜幕下,竟然要飛了出去。

謝冰終於明白,她冷聲道:“焦屍類似淵魔!沒有固定形體,殺不死它,轉變策略!”

三人飛速追了上去,掠過房屋與高瓦,淵魔極為難產,焦屍竟然是與淵魔同樣的形態,時間依然來不及,便在此刻,那團焦屍撞在了一抹純白色的結界上,痛苦的嚎叫起來。

謝冰:???

還有人?大師兄說了他不來,怎麼又出現了!

幽深的街道上,清冷的月色遠遠灑落一身白衣,殷倦之手指一團白光,輕輕鬆鬆地將焦屍困在網狀的桎梏中。

這樣純粹的靈氣,對於焦屍來說恍如滅頂,赫然冒出無盡的黑煙,發出嘶啞的吼聲:“饒、命……”

他垂眸冷眼看著它掙扎,湮滅成煙。

謝冰急喘跑去,“大師兄,手下留命,還有事情要問她!”

少女像是一陣清冽的風,許是跑的久了,臉色煞白,小小的一張臉,眸光極為清澈。

夜風太涼,將她的鼻尖吹出一點微紅。

一身青裙,勾勒出窄窄的腰身,那裡……是不久前他觸碰過的,圓潤精緻的肚臍。

眼前,是黑色陰沉的魔宮中,她臉色微紅,坐在他腰上咬住他淚痣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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纖細而瘦弱,似是小獸的撕咬。

夜色下,殷倦之眸光清冷,眸底最深處,是弒殺而殘暴的魔。

謝冰被他的目光盯的不自在,忽然頓住腳步,遲疑的看向殷倦之,她一直不明白殷倦之在想什麼,主動過來幫她捉妖?

怎麼可能?

只有她才知道,這個白切黑的黑心蓮,才是陰鷙殘忍的瘋美人。

他跟著她,是真的覺著她有趣,還是想在任務中戲弄她?

就在謝冰以為殷倦之將它弄死的時候,白色的光網頓了頓,殷倦之鬆開了僅僅剩下一個頭的焦屍。

他收手,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裡略挑起一分意味深長的笑意。

他神情慵懶,嗓子裡,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啞:

“師妹既然說了,當然,好。”

作者有話要說:  黑心蓮大師兄:不給營養液,就不給咬淚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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