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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紅狐

謝冰的手指緩緩蜷縮, 姬亂芒從一開始在她身邊出現, 目的都不是她, 而是為了蘇肈。

她快速地擼了擼這些時日的線索:

姬亂芒到了太虛派認出來蘇肈,大開嘲諷說蘇肈是妖族災星白狼, 苟活在太虛派,隨即兩人打了起來, 當時宗派正在山門迎接各個門派,大師兄殷倦之就在附近, 所以姬亂芒並未在混亂中殺了蘇肈。

姬亂芒被帶走處理這件事情, 當面說是講和,然後眨眼間就去堵剛回來的蘇肈,說是教訓一下,然而若非金火突然出現阻止, 怕是凶多吉少。

隨後謝冰出現,直接逆轉了形勢, 有謝冰金火他們罩著蘇肈, 姬亂芒瞬間明白局勢, 能屈能伸, 當即表現出對自己的痴迷,說要謝冰做他的太子妃。

——接近謝冰,乃至接近蘇肈的最佳理由。

後來蘇肈確實很少出現, 整個太虛派被執法隊重重守衛,姬亂芒找不到蘇肈,開始藉故接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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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尺箋命令關七暗殺謝冰, 她傳訊給姬亂芒之後匆匆趕到,說是特意沐浴來見謝冰,現在想想,時間根本不夠,說不定當時在沐浴便直接衝過來了。

當時明面上來的只有他一人,然而謝冰要姬亂芒處理魚尺箋的時候,驟然出現在身後的妖修自己都並未發覺,那是那天明面背後的高手。

昨日傍晚,謝冰送客萱瑤的時候,姬亂芒是主動來找謝冰,他特意打聽了謝冰的居住場所。

他想找的,一直是蘇肈。

為什麼不直接去找蘇肈?怕這些時日蘇肈受到師父囑託,一直甚少露苗,姬亂芒根本找不到蘇肈罷了。

今日蘇肈一開始沒打算跟著謝冰出山門,然而最終還是跟著一起來了,沒走多久便藉故離開,他看到了什麼?

而謝冰隱約覺察到不對的時候,姬亂芒突然出現並且清場,吸引了謝冰與明聞的注意力,隨後刻意拖延了時間,謝冰再去給蘇肈發消息時候,已經沒人回覆了。

最重要的是,謝冰記得蘇肈是因為犯了錯所以被逐出師門。

他沒有死,只是犯了錯。

犯了什麼錯?

或者,姬亂芒打的什麼主意?想讓蘇肈犯什麼錯?

……

“謝冰,你太會編故事了,你說的這些我都寫不出來!妖太子那蠢笨的樣子,怎麼可能會這麼陰險?”

“那你認為姬亂芒的原型是什麼?”

“……哈士奇?”

“你信不信不要緊,事實會證明,”謝冰冷靜地說,“查姬亂芒原形是什麼。“

“這你可問到了機密。”

“對於修仙界來說算是機密,對於妖族絕對不是。”

明聞聽得一愣一愣的:“我去換下訊息,稍等。”

他快速發了訊息出去,他這次用的靈紙明顯比尋常用的靈紙等級更高,瞬間光芒一閃不見了。

謝冰與明聞低頭看著他調出來的地圖。

“翡翠谷是距離太虛派最近的仙鎮,周圍四面環山,多是一些淳樸鄉民,與修行人士和諧共處,向太虛派繳納稅費,從這裡到這裡地勢最為兇險,有大河濤濤,不適宜人群居住,這裡到這裡聚居部落最多……”

明聞鎖著眉頭,給謝冰介紹他這段時間彙總的資訊。

明聞在短短時間內調取了周邊地圖以及各種資訊,彙總下來提取有用資訊,他在太虛派被稱為百事通,小運算元,又一直行動在八卦的最前沿,這些訊息十分有用。

適才謝冰覺察到不對的同時便立刻通知了蘇肈的師父。

蘇肈的師父雷浩蕩是雷湮峰峰主,既然當初撿回蘇肈,一定是知道一些什麼。

又等了片刻,謝冰才讓明聞通知了太虛派。

“為什麼不先通知主座大人?”謝冰這是他打個時間差,先讓雷浩蕩處理,再由太虛派出面,可是當務之急不是先找到蘇肈嗎?

謝冰的眸光裡全都是憂慮:“我怕,事情兜不住了。”

在明聞眼裡,主座大人顧莫念高冷正直,必然會護著座下弟子,然而,只有謝冰才明白,太虛派顧莫念救不了蘇肈,現在能救蘇肈的,只有蘇肈的師父雷浩蕩。

以及……

謝冰看向明聞。

他們兩個。

……

暮色漸漸籠罩,個人賽的終場決賽即將開始。

各個比武臺都圍了不少人,眾多焦點之一,也有兩個液體法器的同臺較量。

——謝冰與萱瑤同臺競爭。

萱瑤嬌小可人,一身白裙曳地,長髮飄散,頭頂銀質花環聖潔純情,吸引的人睜不開眼睛。

她的對面,本該是對手的謝冰,卻始終沒有出現。

臺下議論紛紛:

“怎麼回事兒啊,這麼傲慢的麼?不知道要提前到場嗎?”

“這個謝冰還是早萱瑤十年入門的師姐,對萱瑤本就該親切愛護,現在甩臉子不提前來,讓萱瑤白白等這麼久,什麼意思啊?”

“會不會有什麼事情耽擱了?”

“她就是一個書修,能跟劍修一樣嗎?書修不就是天天看書背書,埋在書本堆裡,能有什麼事兒啊?”

“也是,等下謝冰來了跟萱瑤比武,看誰能勝吧。這可是個人賽的最後一場,謝冰就是再厲害,還能再來一次當場頓悟嗎?”

臺上,萱瑤水眸瀲灩,看著對面空蕩蕩的場地,忍不住側頭看向高臺。

高臺上,太虛派地位最高的,也只有主持門派大比的大師兄殷倦之。

他坐在寬敞椅子上,神情慵懶,捕捉到萱瑤的目光後便微微一笑。

眸光清澈,隱含鼓勵。

萱瑤微微點了點頭,示意大師兄放心,便收回了視線。

一抹紅暈在臉頰上緩緩暈開。

“鐺——”

比武正式開始!

其他的比武臺上,已經開始精彩紛呈的比賽,而萱瑤的對面,卻空落落的。

謝冰根本沒來!

這是對於萱瑤的蔑視?還是對於她的侮辱?

萱瑤的嘴唇哆嗦了一瞬,委屈地抬頭看向高臺。

殷倦之並未看他,晏成痴急匆匆跑了過來,湊在殷倦之耳邊他耳語什麼。

剎那間,殷倦之站起身來離開,晏成痴接替殷倦之主持。

萱瑤的臉色白了一瞬:大師兄為何匆匆忙忙離去,連本該他主持的比武都棄之不理……

是與大師姐有關?

“查到了!”

明聞看著手中展開的紙鶴,怔怔地道:“……姬亂芒原形是……紅狐??”

他開始懷疑人生:“狐狸不都是機警狡猾,陰險狡詐嗎?姬亂芒這麼缺根筋,說是哈士奇還可能,怎麼會是狐狸?……等等……”

真正的狐狸!

謝冰瞥了明聞一眼,明聞一個哆嗦,總算是相信了謝冰所說的猜測:“你說的竟然是真的!”

妖族人形雖然與妖形不會完全一致,但是必然有藕斷絲連的牽扯,姬亂芒之前的表現根本讓人想不到他原形是狡猾的狐狸,比如他就認為姬亂芒最多是個發情期的二缺哈士奇!

這位才是真正的陰險。

謝冰嘆了一口氣,這事兒,必然棘手了,他們必須做好最壞的準備。

明聞顯然也想明白了,周身一寒:“姬亂芒,會殺蘇肈嗎?”

直接殺蘇肈?

謝冰總覺著不太可能,這個法子太直接。

姬亂芒隱忍這麼久,又是調虎離山又是故意拖延時間,怎麼都不像是直截了當的莽夫。

謝冰冷靜下來:“要是能那麼簡單的殺掉蘇肈,姬亂芒就不會花費那麼多心思。”

更像是,貓抓耗子,先是玩弄,最後才會吃掉耗子。

現在,姬亂芒要做的,是聽一聽老鼠的哀求,滿足身為勝利者的虛榮心,甚至,想要炫耀一下戰利品。

他本就是個腦子有病的瘋子。

無數的訊息紙鶴飛來,明聞坐在謝冰的靈劍上,緊張地彙總訊息,沒有蘇肈在這裡操控妖獸他彙總的很艱難,好在,他速度慢了一點,終究得到了結果。

大數據分析終於到了尾聲。

終於,他的手指點在了五處可疑地點:

“這幾處靈氣異常。”

謝冰立刻將位置發給了雷浩蕩真人。

“走,我們去與雷浩蕩真人匯合。”

謝冰忽然想到什麼:“據說雷浩蕩真人據說是出了名的不好惹,脾氣暴躁,頑固執拗。”

明聞摸了摸頭,“怎麼了?”

她想了想,“你的口才怎麼樣?”

明聞仰頭,一臉驕傲:“身為八卦記者,這還用問嗎?”

“行,那等下游說他,就靠你了。”

明聞:???

沖天的火光肆無忌憚地燃燒著,耳邊是轟隆隆的房屋倒塌聲,炙熱的溫度將他的長髮烘烤著,卻根本燃燒不了他分毫。

因為蘇肈眸中的火,比燃燒的火更盛。

他的雙手微垂,鋒利可怖的利爪張開,微微俯身,呼吸粗重。

無盡的血光糊住了他的眼眸,他看不到前方,只看到了一片殘影。

山谷中的風,都是熱的,是他一手造成的。

殺殺殺——

有人在他的腦中說,你卑微渺小,被父母遺棄,你無能庸俗,被世人鄙視,你弱小可憐,連想要保護的人都保護不了,殺盡這天下人,殺盡你看到的一切!

他急喘幾聲,手指在顫抖。

他想不起來自己怎麼到的這裡,他隱約記得劃開了這山村的寧靜,他掌心湧出來無邊可怖的火光,那火光就像是發狂的魔,衝進了村莊裡,將一切都燃燒殆盡。

紅色的,大片大片的火。

就存在他體內,一直就在他體內。

有一道聲音忽然在他神識海深處響起,那聲音凌冽清澈:“蘇肈。”

那聲音似乎在說:“蘇肈,你遲到了。”

對……他今晚,還有一件事情要做……是什麼呢?

是憑藉胸腔內火焰燃燒,將所有的弒殺?

不是。

是……

是他要去看一場重要的比武,他記得,是謝冰的比武……

……謝冰!

霍然間,眸中紅色水墨潮水般褪去,他彷彿站在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深淵中央,昏沉的天幕下劈下無數的雷光。

他孤立無援地站在原地,周圍全都是火光。

蘇肈眼眸中血色漸漸褪去。

他看清周圍的殘壁斷垣,他化成半身獸性,長耳,長爪,長尾,臉上的白色絨毛幾乎遍佈半張臉。

他臉上僅存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去。

糟了……

蘇肈身形踉蹌,險些不穩。

“醒了?”

懶懶的聲音從山崖高上傳來,蘇肈抬頭看去。

姬亂芒坐在鋪著雪白狼皮的巨椅上,一隻大長腿交疊翹起,語氣慵懶:“幹得不錯啊,我的……”

妖冶的眼眸微抬,眸中全都是笑意:“我的弟弟。”

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居高臨下地看著蘇肈,唇角笑意冷淡而瘋狂。

修長手指微抬,指了指山崖下的村莊,他愉悅地拍了拍手,“很好,你憑藉一己之力,摧毀了一座太虛派下的村莊,人口不多,也就87口人丁,你覺著,這次太虛派還能不能包庇你呢?”

赤色火浪還在燃燒,那火與尋常之火完全不同,即便是已經將房屋燒成了灰燼,竟然還向著地底燃燒。

這是不可撲滅之火。

“你!”

蘇肈眸中瞬間噙淚,他死死咬住唇,不讓淚水墜落。

矯健的半獸形身軀一個躍起,鋒利的爪子攀巖在巨石上,一個躍身便向著姬亂芒殺去!

姬亂芒唇角癲狂的笑意隱約,一動不動任由蘇肈揮爪。

他的身後,一人也無。

不對!

蘇肈剎那間想要收爪,半空中一道黑鐵噬骨鎖鏈死死地鎖住了他的雙手。

蘇肈瞳孔一縮,是太虛派刑堂的黑鐵噬骨鎖鏈!

伴隨著令人牙酸的穿透骨骼血肉聲,黑鐵噬骨鎖鏈將蘇肈死死鎖住。

那殺招半路洩了力道,狼爪帶起的刃氣卻沒能消散,直接破開了姬亂芒側臉。

一道紅色血跡順著他的面容涓涓流下,他抬起手指擦了擦血水,放在唇邊勾舌一舔。

再抬眼,眸中瘋意收斂成驚懼不安。

他抬頭看去。

太虛派的劍光已經到了,是刑堂的人。

……

刑堂是星羅峰戰鬥力最強的一支,刑堂堂主司徒仇,接受藏成化真人直接管轄,剛正不阿,手段狠辣,令人聞風色變。

司徒仇一身黑衣,面容冷峻,他扯緊了黑鐵噬骨鎖鏈,一臉冷酷:“蘇肈,你犯下大錯。”

蘇肈手腳都被黑鐵噬骨鎖鏈束縛,臉色慘白,眼眶紅了,卻一句話都沒說。

姬亂芒衣袍滾著金色光芒,一身尊貴,他委委屈屈地走過來:“我早就說了他是妖族的災星,走到哪裡都會帶來毀滅的災難,你太虛派一直包庇他,這下可知道他的瘋狂與可怕了?”

姬亂芒絮絮叨叨地說著妖族的秘聞,蘇肈被妖族稱為災星,就是因為他遲早會失控,若是日後蘇肈成長為強者,那時便會是無差別的毀滅。

皇室的血脈可以遏制體內的那一抹紅蓮之火,那火便是一把雙刃劍,若能利用,便在妖界無敵,但是蘇肈不行,他本身便盛滿了紅蓮之火,他就是毀滅本身。

總有一天連他的神智都會被燃燒殆盡,在他出生之時,妖王便要他死。

司徒仇沉默了一瞬,看著山崖下依舊燃燒的火光。

“妖太子放心,這便帶他至刑堂,並將此事情況報與主座大人。”

姬亂芒一臉痛心地搖頭:“身為哥哥,實在是不忍心弟弟進那等可怕的刑堂啊!不如讓我帶他回妖界?”

司徒仇冷哼一聲:“犯下這等傷天害理之事,怎有可能有活著再回妖界的道理?妖太子放心,我太虛派一定秉公執法。”

姬亂芒眉頭一挑,聲音痛苦:“真是……遺憾啊。”

司徒仇揮了揮手,身後黑衣人便要壓著蘇肈離開。

聲如洪鐘的聲音驟然從天際響起,“司徒仇,放開我徒兒!”

中年修士落在司徒仇面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白袍雷紋,面沉如霜,唇下一縷鬍子,是雷湮峰的峰主雷浩蕩。

“雷峰主,蘇肈殺人滅村,便是你是他師父,也不能阻擋刑堂做事。”

雷浩蕩大笑一聲,聲如洪鐘:“誰說,他殺人了?”

蘇肈眼眸充血,霍然抬頭看向雷浩蕩。

“師父……對不起,此事都是我的錯,與師父無關,師父不必包庇我。”

雷浩蕩瞪了他一眼:“臭小子,誰包庇你了?”

與此同時,天際又落下兩個人。

明聞一把衝了過來,大吼一聲:“我們轉移了人群,人沒事!”

跟在最後的謝冰掏了掏耳朵:“明聞,你也不必吼這麼大聲。”

司徒仇立刻覺察有異,揮了揮手,穿著黑袍白紋的刑堂人立刻飛下去檢視。

蘇肈的黑眸死死盯著謝冰,“怎麼回事兒?”

姬亂芒目光幽深地看著謝冰,悄悄地往後退了兩步:“我怎麼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謝冰沒理姬亂芒這個瘋子,她直接走向蘇肈。

她看著少年已經成了半獸型,白色狼耳毛絨絨冒出來,不由地嘆了一口氣,抬手揉了揉少年的耳朵:

“姬亂芒,你個人渣,怎麼能把毛絨絨嚇出來飛機耳呢?”

作者有話要說:  謝冰:可憐,想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