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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那些年的動亂,鄖國公府都挺過來了。

鄖國公府牆高門厚,庫有存糧,府中又有家將親兵,撐過了黃允恭入京後最初的動亂。

謝玉璋的表姐妹們,除了一個因去自己外家做客而死於亂兵之中的,其餘的姐妹都好好地活下來了。

她的舅舅在李固攻打雲京時站在了張相這一隊,他們偷偷與李固聯絡上,做了內應,反了黃允恭。舅舅雖投靠得晚些,比不了李固的嫡系,到底也算是在新朝站住了腳。後來對她多有照顧。

林斐若是託給楊懷深,比託給別人更加安全。

當然也是因為,謝玉璋也根本沒有什麼別的人可以託付了。

楊懷深與林斐也自小認識,十分熟稔。她是觸怒了陛下的罪臣之女,但陛下既然都允許她陪伴在謝玉璋身邊了,就表示不在意她這個小人物的存在了。

楊懷深答應了。

但這件事,謝玉璋不打算現在就告訴林斐。

她回到朝霞宮的時候,林斐正伏案疾書。

“在寫什麼?”謝玉璋問。

林斐放下筆,揉揉手腕,道:“在想以後該準備些什麼。”

謝玉璋坐下,林斐把那些寫滿字的紙遞給她。

香爐、香藥、綃紗帳子……滿眼俱都是謝玉璋的日常生活中的必備品。謝玉璋看明白了,林斐的思路是力求讓她在遠嫁之後的生活質量不低於在雲京的水準。

謝玉璋看了林斐一眼,心中五味陳雜,說不出的感慨。

這時候的林斐啊,竟然還這麼的天真。

她的眉眼間還有著少女的明媚,她還不知道遠去漠北要面對些什麼人、什麼事。她更不知道,維持謝玉璋公尊貴公主身份的大趙朝,會一夕坍塌。

這是,還沒有遭受過那些苦難的林斐。

謝玉璋忍不住伸手撫上了她年輕美麗的面龐,像撫摸著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寶。

林斐一時懵住。

謝玉璋對她做的事怪異,看她的眼神也怪異。那目光中竟然帶著心疼和……慈愛?

明明是個還未脫去稚氣的跳脫少女啊。在她的眼裡,還是需要她小心照顧的孩子,是她精心呵護的小殿下啊。

謝玉璋收回手,含笑說:“那你弄吧,別太累著。我的嫁妝自有宗正寺和鴻臚寺一起置辦,我們邊邊角角的,拾遺補缺就是了。大宗的事不需要管。”

林斐雞血上頭地弄了一個下午,突然腦子轉過筋來了,頹然坐倒:“我傻了。”

謝玉璋的婚事不是普通的出嫁,是和親,連鴻臚寺都要插一手的。怎麼輪得到她。

真是傻了。

林斐竟也有這樣的時候。

此時還在深宮裡藉著朝霞宮遮風擋雨的少女,後來是怎麼樣一步步成長起來,在暴風驟雨中總是挺立在她身前,留給她一個脊背?

濃濃的澀意漫上眼睛,謝玉璋的視線便模糊了。

“殿下!”林斐立起身來摟住她。

“沒事。”謝玉璋拭乾眼睛,笑道,“看到你為我操勞,一時心中高興而已。”

這有什麼好高興的?她在公主身邊,不就是照顧她的嗎?林斐困惑。

“阿斐。”謝玉璋握住她的手,看著她的眼睛說,“你一直把我照顧得很好,非常好。謝謝你。”

“殿下說什麼呢。”林斐嘆氣,“若不是殿下,我或許早跟母親一起去了,此時大約已是陰間一幽魂。”

“不是,阿斐,你別這麼想。”謝玉璋握緊她的手,“人生有好多選擇的,就像岔路口,走不同的路便是不同的方向。我……其實一直後悔那年去把你追回來。”

林斐驚訝不解。

謝玉璋澀然道:“我後來一直想,我要是、要是不去追你,或許你叔父、哥哥們會想辦法。你們林家是江東大族,說不定族人早有籌謀,會在路上埋伏了救你們。我一直一直想,我要是不亂插手,讓你和林夫人在一起,說不定林夫人不會自盡,說不定……”

“殿下!”林斐打斷她,又氣又急,“殿下在胡說什麼!”

“人生哪有那麼多說不定!”她眼睛發紅,說,“車隊出城門的時候,我和母親就已經生出尋死的心了,你不知道,那些差人看我的眼神……又噁心又可怕,我們想著等到了晚上歇息的地方,就一起懸樑。”

“然後你來了!你騎著那匹四蹄踏雪的烏騅馬,穿著火紅的裙子,甩著鞭子高聲問:林家的女郎呢?把林家的女郎交給我!”

林斐回憶起那一天,流下了眼淚。

“我、我當時看傻了。是母親在背後猛地推我,把我推下了車,她大喊:在這裡!殿下,阿斐在這裡!”

“她把我託給你了,你不知道她多高興。她流著淚笑的樣子我一輩子忘不了。”

“那些差人想攔住你,你的鞭子甩得啪啪響,可也不照他們臉上抽,你頂多抽一下他們的肩膀。我就想,這種時候寶華殿下都不肯傷人啊。你縱馬過來,對我伸出手說:阿斐!上來!”

“我上了你的馬,那馬飛快,像在雲端飄一樣,又把我帶回了雲京城,帶回禁中。從那時候起,殿下,從那時候起,我就發誓,永遠都不離開你,一定要照顧好你。”

“所以殿下,你不許再說什麼說不定。就算人生有岔路口,我也已經走上了這條路。那些說不定就都不存在了!殿下,沒有什麼‘說不定’,我就只有你,只認定你!”

淚水劃過謝玉璋白玉似的臉龐,她看著林斐,含笑說:“好,那這一世,我一定護住你。”

林斐破涕而笑:“好呀!”

語言真是博大精深,林斐聽進耳朵裡的是“一世”,想的是此生不要和謝玉璋分開。

謝玉璋咬重的卻是“這”一世。

“這”一世,再不能和前世一樣。

這一世,換我守護你。

有宮人稟報:“含涼殿的福春來了,方左使也來了。”

林斐擦擦眼睛,看向謝玉璋。

謝玉璋說:“讓方左使稍待片刻,先讓福春來見我。”

林斐咕噥了一聲:“衣服都沒換。”匆匆起身去了內室,取了蜜粉來在謝玉璋臉上撲了撲,蓋了蓋臉上的淚痕和發紅的眼眶。

不一會兒,福春進來了,弓著腰遞上一卷文紙:“殿下要的名單。”

謝玉璋只是想知道李固會不會來,福春卻謄抄來了整份名單,辦事能力倒是頗強。

林斐接過來呈給謝玉璋,謝玉璋展開來,也不看別人,先尋河西節度使李銘。

似這等宮中宴席,列席人員都需提前報上來。李銘這樣的大員,允許隨身帶一名隨員在身邊貼身侍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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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隨員可不是從人之流,其實不過是給各家一個名額,許他們的家中後輩子弟在御前露個臉。

李銘這次上京帶了兩個義子,會帶誰進宮赴宴呢?

看到“李固“這個名字以小字綴在李銘的名諱下面,謝玉璋凝住了目光。

所以上輩子,她和未來的那位陛下早在這個時候,真的就已經見過了嗎?

她那時從未注意過他,那……他呢?

謝玉璋的目光穿過薄薄的紙頁,不知道落在了哪裡。直到林斐喚了聲“殿下”,她才回過神來。一抬眼,未來的總管大太監堆著一臉討好的笑,眼巴巴地望著她呢。

謝玉璋微微一笑:“做得不錯。”

林斐會意,取了個賞封給福春。

福春一疊聲地謝恩,開開心心地回去了。

謝玉璋這才叫人領了方左使到跟前。

大趙設教坊于禁中,掌俳優雜技,教習俗樂,以兩名宦官為教坊使。祭祀朝會用太常雅樂,歲時宴享則用教坊俗樂。

謝玉璋雅善音律、精於舞蹈,常與教坊的樂師舞姬一起排練。方公公是教坊正使,與謝玉璋極為熟稔,一進來便道:“給殿下請安,殿下可大好了?”

謝玉璋說:“有陣子沒見你了。”

方左使道:“殿下玉體欠安,奴婢不敢攪擾,日日想念。”

謝玉璋笑笑,道:“說正事吧。”

他們雖熟稔,但宮中貴人也不止謝玉璋一個,方左使事務繁忙,忽然到訪,必是有正事。

方左使道:“今日含涼殿傳陛下口諭,道是三日後要為汗國使團設宴,要奴婢襄助殿下準備新舞。奴婢特來請示,殿下,您歇了十來日沒伸展筋骨了,您看看,咱們這支舞,什麼時候合一合?”

林斐清晰地看到,謝玉璋臉上的神情淡去,全沒有從前要在御前獻舞的期待和雀躍。

林斐心口堵住,難受。

“今天乏了,明日上午我過去罷。”謝玉璋說。

“奴婢明日恭候殿下了。”方左使笑眯眯地道。

“殿下。”方左使一離開,林斐便攥住謝玉璋的手臂,“還是稱病吧,我們……不跳了!”

“不啊。”謝玉璋拍拍她的手,柔聲道,“要跳的。”

她將那份宴會名單緩緩展開,盯著那上面的名錄,輕聲說:“這支舞,我是跳給天子看的。”

可是天子那麼狠心,把你這嫡親的女兒嫁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啊。

林斐扭過臉去,用袖子遮住淚痕。

她不知道此“天子”非彼天子。謝玉璋說起“天子”的時候,注視的是“李固”這個名字。

她的父親想將她當成舞姬那樣獻給新帝,是因為有人告訴了他一件事。

有人進獻絕色舞姬給新帝,新帝看過那舞姬跳舞,卻說――

【不及昔年寶華公主。】

他們被軟禁在逍遙侯府,哪能知道宮裡發生的事,哪能知道新帝是不是真的說過這話。

謝玉璋其實一直都覺得父親是被人騙了。跟他說這事的人定是戲耍於他,故意想看這些落魄的前朝皇族出乖露醜。

新朝的開國皇帝怎麼會知道她跳的舞好不好呢。

及至此時,謝玉璋捏著那張名錄,看著李固的名字列於其上,才恍然。

【不及昔年寶華公主。】

也許,那位陛下真的說過那樣的話?

他還說過,宮裡有她的畫像。

他說:史官會記載下來,人們會知道,寶華公主……很好看。

他覺得她很好看。

林斐說,他喜歡你呀。

喜歡就好。

男人的喜歡雖然令人厭惡恐懼,在有些時候卻也是有些用處的。

未來帝王、開國雄主的喜歡,總勝於不喜歡。

雖不知道有沒有用,有什麼用。但她現在在人生的岔路上徘徊,多一分助力,多一點籌碼,總勝過什麼都沒有。

謝玉璋發現,她心裡每多一分算計,身體裡便憑空生出一分力量。

每多一分力量,對未來的恐懼便減少一分。

這樣,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