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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那時候謝玉璋根本不出來見人, 連李銘都不見, 更遑論他派去送她的人。一個五品的將軍, 聽起來挺威風,可在從前, 是根本到不了謝玉璋跟前的身份。

尤其是,李銘的義子們都姓李。前世的謝玉璋根本不記得到底是哪一個李將軍送了她。

只記得那人也曾到車旁請過安, 她連窗都沒開,只懨懨地隔著車廂說了句:“免禮。”

謝玉璋胸口起伏, 直直地望著坡上的那個身影。忽然提起裙襬, 向著那邊奔去!

侍衛們吃了一驚。

明日裡便要與汗國王帳匯合,公主她莫不是……想逃婚?

他們拔腳追上去:“殿下!殿下!”

聲音還不敢太高,事情鬧大了,誰知道責罰會不會落到他們頭上。最好是悄無聲息地解決。

謝玉璋停下, 指著上面說:“我有事情要跟他說,你們不要跟著我。”

侍衛們愕然抬頭, 才看到丘頂那個身形。咦, 那好像是……

他們的腳步停下了。

謝玉璋的帳篷被侍女們的帳篷圍繞著, 左右兩旁還有壽王、五皇子和他們的從人的帳篷。貴人們的帳篷扎在了地勢略高的地方, 緊靠著土坡的腳下。

謝玉璋穿過那些帳篷,不管夜風吹在臉上的刺痛感,只管提著裙裾向著那個人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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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山丘圓潤緩升, 看著都不高,真爬起來卻是緩而長,又積滿了厚雪。謝玉璋才向上爬了幾步, 便撲在了雪裡。好在雪厚,一點也不疼。

她撲在雪裡,仰頭望去。

那個身影顯然是發現她了。

他原本站在坡頂,此時向前移了幾步,卻又站在那裡不動了。

謝玉璋笑了,她爬起來,連身上的雪也不拍,提著礙事的裙襬向上奔去。

丘頂的那個人似是終於確認寶華公主謝玉璋的確是奔著他而來的。他從坡頂騰空躍起,落地便是丈許,比奔跑還快。幾下起落,便到了謝玉璋身前。

謝玉璋腳下一滑,又一次向前撲倒。這一次,撲進了那個人的懷裡。

“殿下?”那人扶起謝玉璋,驚疑不定地問,“殿下上來做什麼?”

謝玉璋抓住那人的手臂,借力抬起頭來。

夜色中,雪光將那人的面孔映得清清楚楚。高挺的鼻樑,濃眉下是深潭般的眼眸,正定定地看著她。

不是李固還能是誰!

謝玉璋緊緊抓著他的手臂,勇氣倍生,嬌叱一聲:“李十一!你敢偷窺我!”

李固僵住!

其實說起來,從坡頂往下窺,能窺到的不過就是一個帳頂、些微火光而已。與真正的“偷窺”全然不是一回事。

然而李固又的的確確就是在偷窺謝玉璋。至少在他的內心裡,對自己的行為確實是這樣定義的。雖然他在這樣寒冷的夜裡,不過是想眺望兩眼她的帳子,遙想她入睡的模樣而已。

他只是萬料不到,竟會被謝玉璋當面詰問。

青年李固在這一瞬,只覺得內心中最隱秘的東西被謝玉璋看破了。

他這一生,大概此時此刻,是狼狽到了極點。

但李固是遁也遁不去的,寶華公主謝玉璋還緊緊捉著他的手臂,一雙清靈美麗的鳳眼眨也不眨地盯著他。明明是那麼嬌美的小女郎,身上竟帶著咄咄逼人的氣勢。

她的眼睛像湖水一樣,映著月光,映著雪光,映出了他的面孔。

李固看著那雙眼睛,忽然意識到這大概是他們兩個人一生中離得最近的一次,當然,也極可能是唯一的一次。

明天她將抵達汗國王帳,然後他們就要分別,這一別,可能就是一生。

李固咬牙。

若此生只有這麼一次機會,他想將心底的話說出來。至少讓她知道他的心意,哪怕她會覺得很傻,或者覺得被冒犯。

“是。”他說,“我在看你。”

沒有“臣”,沒有“殿下”,此時他僅僅是一個血氣方剛的青年男子,面對著人間殊色的少女。

他的眸子洩露了他從不表於人前的情緒,有憧憬,有嚮往,有忐忑,還有一份帶著年輕人獨有的傻氣。

【他喜歡你呀】——林斐總是這麼說。

時至今日,謝玉璋一直隱約明白的一件事,終於得到了證實。

李固,這未來的帝王,並非是在他登基稱帝後,在她從草原歸來之後才喜歡她。

他原來早早地,在她根本還不知道他是誰的時候,就已經喜歡她了!

這份喜歡!

這份喜歡……可以為她所用!

謝玉璋的腦中瞬息轉過無數念頭,然而她的行動比她的思想還更快!

在腦海中各種籌謀算計紛沓而至的時候,她就已經放開了李固的手臂,捉住了他的胸前的衣襟,拉著他向下,自己踮起腳貼了上去……

侍衛們在土坡腳下一段距離之外停下,沒有追上去。

一個侍衛眯起眼,望著上面兩個人。月亮正在那兩人的頭頂上,朝著宿營地的這一面,逆著光。

“公主殿下好像滑倒了?”他說。

另一個侍衛也眯起眼睛向上望了會兒,很肯定地說:“沒有,李將軍扶著她呢。”

前一個說:“你怎麼看見的?我看著黑乎乎一團。”

另一個說:“我眼睛好,我娘說,要多吃魚,吃魚眼睛就好。”

坡下的侍衛們碎碎念著,而在圓丘上,李固覺得彷彿風都停了。天地間沒了聲息,連雪花落地都是巨響。

唇間柔軟芬芳的感覺太不真實。這是只會在夢裡才會發生的事,在現實中怎麼可能發生?甚至也只有在那些躁動不安的夜裡,他才敢做這樣大膽的夢。

白日裡,他望著她的時候,都決不敢生出這些褻瀆她的想法。

可鼻端縈繞的馨香又告訴他,這是真的。

李固的大腦在片刻的空白之後,開始轟轟作響,生出了衝動而荒唐的念頭——帶她走!帶她離開這裡,遠遠地!

這念頭如滾水般地在李固腦中翻湧沸騰。他不知道,此時此刻,他和謝玉璋兩個人奇跡般地心有靈犀了起來。

謝玉璋抓著他的衣襟,像溺亡的人抓住了浮木——讓他帶我走!帶我離開這裡!便不必再重新經歷那一切一切了!

這念頭充塞在謝玉璋的胸膛裡。

若再來一點點觸發、催化,或許兩個人就真的各自改變了命線,手挽著手一起趁著夜色逃離這裡也說不定。

但可惜,在這樣月光嫵媚,雪光瑩然的夜裡,吹來的只有冰冷的風。那些轟轟然的、左衝右突就要爆發了的念頭,只被冷風吹了一瞬就冷卻下來了。

謝玉璋離開了李固的唇,抬眼看他。

他和她呼吸可聞,目光膠著住。

他們都看到對方眸中有短暫的狂亂閃過,也看著對方恢復了平日的冷靜。他們都想起了彼此的身份、當前的形勢,以及……可預測的未來。

若放任剛才那荒唐的念頭成真,謝玉璋或許便會成為漠北汗國開啟戰端的藉口,成為大趙的罪人;而李固——此時還年輕的李固,若離開了李銘,失去了根基,就等於失去了一切。

什麼都沒有的李固,就什麼都給不了謝玉璋。

可能連護都護不住她——他身手縱然高強,也不是萬人敵。而她,是這樣的人間殊色,亂世將至,那些手握權柄的男人不會放過她。

平地起波瀾只一瞬,狂亂重歸冷靜,也只需一瞬。

謝玉璋先笑了。

“十一郎見諒。”她笑得十分放肆,像在夜色裡妖冶盛開的花,“我時日無多,心中焦躁,胡鬧一下換換心情。十一郎不會怪我吧?”

謝玉璋說著,放開了手。

謝玉璋並不將這一個吻放在心上。

一個吻能改變男人什麼?一個女人又能改變男人什麼?

什麼都改變不了。

當初烏維是多麼地寵愛她,對她又是多麼地溫柔啊。可當他需要犧牲她的時候,不論她怎麼哭泣哀求,他也未曾猶豫過。

她剛才也是衝動了。

但李固突然出手,撈住了她的手臂。

謝玉璋頓住,抬眸看他。

李固的眸子中還有熱度。這種事,總是男人比女人更重些。他們上起頭來,有時候甚至不管不顧。

謝玉璋的心裡閃過念頭——李固若執著,將這身子給他也無妨。

這於她有利而無害。中原人重貞潔,她若將處子之身給他,他定記得深刻;胡人偏又不重貞潔,窮人家幾兄弟共妻也是常見的,女人父死子承、兄亡弟繼是不知道多少年的傳統,她便不是處子身,阿史那也不會在意。

這些算計的念頭在謝玉璋的腦子裡一瞬翻湧,李固卻放開了手。

謝玉璋微怔抬頭,又一次從他眼中看到隱忍和剋制——便和多年後,她在宮闈裡偶爾與他相遇時,從他眼中看到的一樣。

大穆開國皇帝李固,訥言敏行,峻肅自持。

果然一個人最鮮明的性格特徵,從年輕的時候便已初具雛形。

只是,現在的隱忍與剋制,謝玉璋還能理解。可後來,後來他已經是皇帝了,不是那等沒有實權被架空了的皇帝,是歷來威勢最重、說一不二的開國皇帝,想要一個亡國之女,甚至不用說話,不過是動動眼色的事。自有人揣摩上意,會替他去辦妥。

他……為什麼還要剋制?

謝玉璋的心中一時湧出了茫然。李固對她的喜歡,真的和別的男人的喜歡不一樣嗎?

“殿下的名字,”李固低聲問,“能告訴臣嗎?”

他聲音低沉,如潛夜暗流,沒有追問剛才那個吻,低低地只是問她的名字。

謝玉璋的長髮在風中拂動。

“玉璋。”她說。

“玉章……”李固將這名字在舌尖反覆品味,問,“哪個章?”

謝玉璋攏住頭髮,答:“弄璋錯寫何妨事,愛女從來甚愛兒。”

原來是玉璋,李固想。

她出生的時候,父母一定愛極了她,才會給她這樣一個名字。可現在……

李固抬手,幫謝玉璋拉上了斗篷上的風帽,隨即放開了手。

“殿下回吧。”他垂眸,“明日……很重要。”

“你見過他嗎?”謝玉璋卻問,“我的夫君?”

夫君。

李固胸口被寒風壓著,回答得艱難。

“見過。”他說,“可汗是草原霸主。”

而你,將是天下霸主,謝玉璋想。

所以李固的喜歡,她定要拿在手裡,留作日後的底牌。

“那就好。”她露出欣慰的笑顏,“我喜歡強大的人,能掌握自己的命運。”

“我回去啦。”她說著,退後,轉身。

那最後一眼,似笑,似怨。

他與她,都還不是強大的人,都尚不能將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裡。

所以他們的人生,僅僅只能在這個夜裡,碰觸出這麼星星點點的光輝。寒風一吹,便湮滅不見。

“殿下!”李固忽地叫住她。

謝玉璋拉著風帽回頭,潔白面孔在月光裡淨美如玉。

李固道:“臣,姓李。”

謝玉璋微怔,隨即恍然:“本就姓李?”

李固點頭:“是本姓。”

李銘的義子們不管他們之前姓什麼,認了義父之後便都姓李了。怪不得他做了皇帝之後,也沒有改回別的姓氏。原來李固的本姓便是李。

所以“李固”就是他原原本本的名字。

這個夜晚,他與她,互通了本名。

李固一直站在那裡目送謝玉璋,直到那個身影消失在帳篷與帳篷的縫隙間許久,他才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他的飛虎軍,在另一處高地紮營。

“將軍回來了?”他的親兵看見他,哈著白氣跺著腳問,“怎麼去了這麼久?”

李固沉默從他身邊走過去。

“將軍?”親兵詫異。

李固在帳前站住,只覺得胸膛裡有什麼東西翻湧,令人呼吸都困難。

親兵在他身後,忽聽“倉啷”一聲,李固已經拔出了刀,橫刀斬去!

親兵瞳孔驟縮,下意識地按住了腰間的刀柄。

那一刀卻只是斬斷了帳篷的支柱,帳篷應聲而倒,塌了半邊。

李固握著刀站在雪地裡,月光灑在他的背上。

久久,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