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經死了, 還是個毒發身亡七竅流血的死法, 現在屍體都已經放了快有一天, 看上去自然並不會特別美妙。
只是林如海既然堅持, 永泰帝還是走了上去, 垂眉看向那位臉已經被抹乾淨了的死者, 然後, 很快, 臉色便變得比林如海還黑：“這……這不是……朕是不是看錯了……”
林如海聲音也很冰涼：“就是他。”
永泰帝的喉結滾了兩滾, 要不是身後的內侍眼疾手快扶住了，現在皇帝陛下都能給立刻厥過去。
——拋開那已經衰敗了的面容，拋開那眼角遮掩不住的青黑, 還有散發著隱隱的臭味的身體，這人真是個熟人。
永泰帝當年是一個既沒人脈也沒勢力的皇子, 被義忠親王欺負狠了只能絕地反擊，可是就他那時候的條件，實際上是沒任何可能組建起自己的暗衛組織的。
缺人這一項就完全沒辦法解決。
再怎麼說，一個武力值極其嚇人，對著誰都能硬懟，刺探訊息絕對不會被人發現, 一打五一點都不困難，carry全場帶領所有人走向勝利都是家常便飯，還能給他教出一大批同樣能夠一打五的高手……
為啥會來幫一個啥都沒有的皇子，不直接去幫妥妥會是boss的太子呢？
就當年這可憐巴巴的情況，永泰帝為求一個高手, 簡直就是翻山越嶺費盡心思然而一無所獲。要不是後來永泰帝在被義忠親王排擠去邊關做監軍的時候，偶遇上了一位（疑似因為江湖仇殺）已經倒在草叢裡的漢子，永泰帝也是一時心軟把人救了下來還死皮賴臉的招攬人家，然後人家給永泰帝養了一大波的武力值極高的高手出來……說不好現在的皇位都得換人來了。
只是現在……特麼當年給自己鞠躬盡瘁的大佬現在反而成了刺客……
“怎麼會是他？！”皇帝陛下那灼熱的眼神都快把蓋在那大佬身上的裹屍布給燒著了，只剩下反反覆覆的喃喃自語“是誰也不應該是他啊……”
林如海的心情比永泰帝也沒好到哪去。
到底是當年曾經一塊兒頭碰頭去研究如何把永泰帝拱上皇位的戰友……好吧，雖然拱了皇帝陛下上位之後，他們倆自覺地斷了聯絡以免被針對，完事了之後上一次聽到他地位訊息還是永泰帝在信裡告訴林如海他已經告老回家。
習武什麼的，要麼就是八九十歲還老當益壯，要麼就是傷了身體四五十歲就一身病痛，這位大佬告老回家其實也沒啥特別的，永泰帝也是本著好聚好散的心態，給了在暗處待了一生的武人一份足夠他吃八輩子的田產，準他回鄉。
只是如今，本來應該是在老家做老太爺的這麼個人卻再次以刺客的身份出現，殺的物件還是永泰帝……
這……
“他若要殺朕，有的是機會，為何要拖到現在，又把自己打扮成個年輕書生才殺呢？”永泰帝是真的懵了，實在是想不明白積年老友到底圖啥要殺他。
甚至還因為這老夥計的背叛，永泰帝現在看著林如海的眼神，都帶上了那一閃即逝的“你要是也敢背叛本寶寶那你就完了”的防備。
林如海權當沒看見。
只指著死者那已經青黑了的面容，低低道：“陛下，您先記住他現在的樣子，唔……還有他身上的味道，然後……跟臣去見一個人吧。”
林如海不是個無的放矢之人，能開口必然是心有成算，永泰帝雖然心裡有腹誹這味道不就是屍臭嗎有啥好記住的，但還是聽了如海的話 ，與林如海一塊離開。
老年基友團雙雙出了詔獄之後便上了出宮的車，直接朝著林如海現在住著的那個小宅子而去，一下車，林如海便直接把永泰帝往內院裡讓，一路直接到了倒座房。
倒座房裡，那位已經時日無多的毒癮患者被粗大的鐵鏈限制在房間裡，雖然清醒，卻是雙目無神，整個人在床上坐著，一副形容枯槁只待去死的模樣，門開了都沒有引起他的半點注意。
林如海也懶得和這精神已經不正常了的人打招呼，只開啟了門請永泰帝直接進來，隨後，皇帝陛下才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態度踏入大門，可才進入了房間，卻又立刻被噁心得直接出去了。
惡臭。
整個房間之內，以那人為中心，散發著一股讓人中之欲嘔，比香蕉和青棗一塊吃還令人惡心的……惡臭。
仔細品品，還覺得這點子惡臭還和詔獄停屍房裡面那一句老夥計身上散發出的味道如出一轍。
可面前的人明明還是個活人……怎麼會散發一股和屍體如出一轍的味道？
這是人是鬼啊……
永泰帝驚懼地看著林如海，等著老天使給他一個解釋。
然後在林如海給出個解釋之前，永泰帝突然，就想起來了今天的杏園，今天的宴會。
是的，今天，杏園中，其實也是有一點點莫名其妙的味道的。
只是杏花本就有淡淡的香氣，又是在露天的環境下，再加上其實這年頭其實人民群眾洗澡的頻率也沒有很高，窮書生身上有點味兒也算不得十分奇怪，永泰帝這才沒覺得有什麼，更沒有當場說出來讓在場的寒門書生難堪——沒錢洗澡什麼的，到底是有辱斯文了些。
可如今看來……那人是活著的時候，身上已經有這味道了？
然後刺殺的關鍵在……在這味道上？
百思不得其解的皇帝陛下：“如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林如海本也是個再愛乾淨不過的人，要不是必要他自己也懶得來這種腌臢的地方，此時皇帝陛下人也見過了，他便也不再在這地方逗留，只又伸手一引，請永泰帝到了自己的書房，隨後才道：“陛下，這人是玉兒師父在外遊歷的時候救下來的一個病人，後來被玉兒帶回了家的。”
永泰帝沉著臉，聽林如海說了下去——
林如海和黛玉都愛乾淨，病人身上帶著股莫名其妙讓人作嘔的味道，這讓父子倆都挺不能忍，便吩咐了小廝下人好生把人洗刷乾淨了再丟床上去，可都洗八遍了，這人身上卻還是一股惡臭。
並且可以辨別出來，不是狐臭。
到最後，林家父子也不得不苦惱地承認，這大概是從身體最深處散發出來的味道，大約是身上沾染了毒癮之後的附帶症狀。
這讓父子倆更不樂意往這房間湊了。
而林如海今日就是因為聞到了這位刺客身上也是有著這熟悉的，令人作嘔的味道，不過沒自己家裡這人味兒大，這才聯想起來了倒座房裡面的這人……
“陛下。”林如海立在地上，親自給永泰帝捧了一盞茶來，道，“這是一種會讓人成癮的毒，隔個幾天藥效都是要發作的，發作的過程中生不如死，為了解藥……好吧，解藥也是毒藥，為了一枚能緩解症狀的藥丸，那人是什麼事情都能做出來的。”
說到這裡，林如海還難得地覺得自己需要照顧一下永泰帝的情緒，小心看了一眼永泰帝確定他還沒完全崩潰，這才繼續道：“咱們那位老夥計，臣現在看，約莫也是……被人用藥控制住了，這才來刺殺陛下的。”
“為了……一枚藥？”永泰帝顯然是不樂意相信，“不可能吧……”
林如海臉色極其難看的笑了笑，無奈道：“陛下……臣家裡這位被救下來的病人現在已經是完全沒得治了，每日幾乎都會發作一次，不一會兒……您就能看到是什麼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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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都說到這了，永泰帝自然沒別的話說，只沉著臉點頭。
點頭便是表示他願意在這多待會兒看看是什麼藥辣麼神奇。
林如海也知道永泰帝現在心情不好，便沒有再多說個什麼話，只轉身去吩咐自己長隨盯著後院的人，今日不著急給他藥，發作之後讓陛下看看再說，隨後便折返回來，安安靜靜垂手立在永泰帝身邊，看著自己面前的三寸地磚，讓皇帝陛下自由地徜徉在自己的思緒中。
永泰帝到底沒有等太久。
很快，林如海的長隨林文便匆匆進來，給永泰帝與林如海都請了個安，直接道：“陛下，老爺，又發作了。”
林如海輕輕點頭，伸手一引請皇帝陛下出去，二人再次到了那個房間裡。
那方才都已經形銷骨立的人，現在已經是縮成一團打著冷戰，鼻涕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了出來，手指甲還在控制不住的在自己身上扒拉著，指尖上都是從自己身上劃拉出來的血，然而他卻彷彿什麼都感覺不到一樣，只在口中嗬嗬有聲，間或聲音沙啞到可怕地嘶吼著：“給我藥……給我藥……”
這一幕實在是太過超出永泰帝的認知，永泰帝都被嚇得想立刻掉頭跑路。
到底強行穩住了，只拉了拉林如海的袖子。
林如海也給了林文一個眼神，林文會意，從袖中掏出了一瓶子藥丸，一揮手讓兩個健壯的男僕把那人制住，強行一枚藥喂到了他的嘴裡。
很快，也不發抖也不流口水了，那人心滿意足地躺平到了床上，一臉的舒服愜意。
永泰帝：“……這……這麼厲害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 默默的發現我似乎寫成了一篇禁毒文……
好的吧這也絲毫不影響我鮮豔的紅領巾→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