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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魏川被綵衣“仙女”們簇擁著進了盛雲坊,脂粉香氣便撲了滿面。他未能再多與李知堯說話,便見他已經被盛雲坊的老鴇――慧娘,迎著往樓上去了。

魏川沒有辦那事的興致,便只隨意找了座坐下,揮了揮手也不要姑娘伺候,自斟小酒聽曲兒看戲。盛雲坊是京城是最大的青樓,不管是酒菜糕點香瓜子兒,都比外頭精緻。

當然,也是一等一的貴。

吃的喝的貴,姑娘們自然更貴。

老鴇兒慧娘自見李知堯進門,就瞧出他氣度不凡,招待的時候自然也是十分熱情。親自迎了上樓安排房間,酒菜杯盞也是親自接手擺到了他的桌上。

若只論臉蛋身材,李知堯樣貌稱得上俊朗不凡。要不是他常年混跡沙場,身上戾氣殺氣重,叫人見了害怕,不似文人那般儒雅風流,那也能在京城美男中排得上頭幾。

慧娘這一面伺候著,一面問他:“這位爺,我瞧您眼生,是第一次來。我們這的姑娘都是京城裡最好的姑娘,什麼樣兒的都有,不知您喜歡哪樣兒的?不若,都帶過來給爺您挑挑?”

李知堯懶得挑,直接與慧娘說:“最好的。”

慧娘笑笑,覺得他是個爽快人。

她這一瞧也就瞧出來了,這位爺不像是來看曲兒看舞尋開心尋樂子的,倒更像是直奔此地來出火的。

既是如此,倒也省事。

慧娘伺候了酒水推門出去,直接便叫了盛雲坊“梅蘭竹菊”四大頭牌裡的媚兒過來,與她交代一番,讓她把客人伺候盡興。

媚兒是個容貌極其豔麗的女子,一顰一笑都媚到了骨子裡,有一眼就能讓男人酥了骨頭的本事。那方面的功夫,自然也是一流。

慧娘把媚兒領過來,進了李知堯的屋,帶到他面前,向他介紹:“爺,這是我們這裡的四大頭牌之一,媚兒姑娘。”

介紹完她便走了,留下媚兒伺候。

李知堯確實是心氣不順,抱著出火的目的進青樓來的,但此時見著這媚兒,卻並未被勾起更大的興致來,反倒是突然覺得有些無趣。

脂粉過重的臉蛋讓他不想再看第二眼。

膩得很,近了會覺得刺鼻。

媚兒沒從李知堯臉上觀察出這些,妖嬈地坐到桌邊給他斟酒,媚著臉兒陪他喝酒。她知道這位爺此來的目的,自然也不多費勁,很快便以屋裡熱為由,除了外衫。

李知堯在忍。

當媚兒用纖纖玉手搭上他的胳膊,展示一身媚骨要往他懷裡坐的時候,他實在忍不了了,眼神帶刀地猛一下看向這媚兒,嚇得她猛一下僵住了。

屋裡的空氣似乎在一瞬間也僵了起來,媚兒被嚇得沒捏住另只手裡的酒杯,手一抖,酒杯落地,“嘭”一聲炸開碎片。

她從沒見過眼神這麼兇的人,瞬間慌亂起來,本能地往後退開兩步,膝蓋也莫名發軟,好歹沒跪下去,顫聲道了句:“爺,對不起……”

說完還是跪了下去,慌里慌張地把杯子碎片收拾乾淨,連忙起身跑了。

慧娘看媚兒跑了出來,自然問她:“怎麼回事?”

媚兒哭著道:“媽媽,我伺候不來,你換別人罷。”

慧娘不知道什麼情況,只得去問了在喝酒聽曲兒的魏川。

魏川哪知道啊,突然要來青樓的是他李知堯,把人姑娘從屋裡嚇出來的,還是他李知堯。想了想,他對慧娘說:“我家爺挑剔些,你再換換。”

慧娘道:“這錢……”

魏川扔個錢袋在桌面上,“錢不是問題,你且快去。”

慧娘得錢便高興,領了第二個姑娘給李知堯。

這第二個姑娘叫蘭音,與媚兒不同,她更像個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渾身一點風塵氣都沒有。

慧娘心想這位爺不喜歡媚的,那這個總行了吧。

哪知蘭音進去還沒媚兒呆的時間長,就也梨花帶雨地出來了,到慧娘面前哭著道:“媽媽,我也伺候不來,我不過碰了他腿一下,險些要剁了我手指頭!”

慧娘心想遇到難纏的客人了,不過看在銀子的份上,只好忍了。於是她繼續換人,又把剩下的兩大頭牌依次送進去。結果都一樣,沒一個留下的。

慧娘氣起來,找到魏川道:“爺,你們莫不是特意來耍我們的,怪沒意思!”

魏川也不知情況,只得說:“您多擔待,把我們爺伺候好了,少不了你們的好處。他對女人這事向來挑剔,你多耐心些。若是瞧上了一個半個,您也跟著享福。”

慧娘好奇起來,張口打聽:“京城裡的達官貴人常來我盛雲坊的不少,你們是頭一次來,你們這位爺……是個什麼來頭?”

魏川笑笑,“你只管伺候就是。”

慧娘倒是還有那耐心再換人去伺候,總之都有銀子拿,她麻煩些也值當的。只是李知堯沒再給她這機會,他似乎是乘興而來敗興而走,已經不願再呆了。

魏川看他要走,隨了他屁股便出去。

李知堯進盛雲坊之前,若說心思蠢動心浮氣躁有五分,從盛雲坊出去的時候,這份浮躁已經變成了八分。

他以為是個女人就能解了他這躁,試過才發現,那些女人只能讓他更煩躁。

他想要的那種感覺,她們都給不了。

能滿足他這種感覺的,有兩個女人。

一個在事發後他還沒來得及追究任何事,就被平寧王府打死清出了王府。平寧王府說那是他們府上一個膽子比天大的奴才,設計爬了他晉王的床,只能以死給他一個交代。

而另一個,是上次出去剿匪,途中救的。

第一個更像是印在他腦子裡的一個只有感官的春-夢,第二個則引著他想一遍遍重溫那個夢。

兩日後,李知堯把軍中事宜一應交給魏川,並問了朝霧在柳州的具體位置,然後帶上自己最信任的隨從寂影,親自駕馬離開了京城。

他不是個需要坐馬車的人,馬車走得慢也耽誤功夫。從京城到柳州,他帶著寂影快馬加鞭,也不過就用了七-八日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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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柳州城郊那一日,郊外梨花正初開不久,滿眼皆白。

好巧不巧,他就在梨花雨裡看到了那個女人。

髮梢與衣袂卷落片片白花,她在為另一個人起舞。

***

朝霧時常出門後,不幾日便成了左鄰右舍幾道巷落間最有名氣的小娘子。

不因別的,只因長得太過招搖。

樓驍知道朝霧愛漂亮,或者說,他知道女人都愛漂亮。送了朝霧一根銀簪子後,他又費心給朝霧買了身綢緞衣裳,並置辦了些其他簡單的首飾。

朝霧對這些自然是愛的,高興地收著。

之後挑了最晴好的一日穿了起來,綰起髮髻戴上首飾,約了樓驍去郊外遊玩。

柳州城外園林不少,可踏春遊玩的地方也多。

朝霧和樓驍沒往人多的地方去,去了梨樹桃樹林子那。

人少朝霧放得開,玩得也盡興些。

平時樓驍也總說她太束著自己了,讓她今後都放開了活著。

帶她喝大口的蜜水,吃大口的肉,笑最大的聲。

他帶她做所有她以前被框在規矩裡都不會做的事。

想吃就吃,想笑就笑。

今兒到了郊外這花密如織的林子裡,樓驍捏著她的手腕帶她奔跑。

看她笑得開懷,只覺得每一天都值得。

和樓驍在一起的日子,只要不去想過去的事,朝霧是發在內心的在快樂。樓驍每一天都想著方兒讓她開心,她也是真的開心。

她以前從來不知道,拋開那些規矩束縛,活起來可以這麼瀟灑恣意。

因為樓驍,她活出了另一種樣子。

兩人在郊外玩到暮色微起,再不見多餘人影,也沒回去。

樓驍帶朝霧歇在一棵梨樹下,看夕陽落山。

當太陽整個掉下地平線的時候,朝霧回過頭來看著樓驍,眼底閃著細細碎光,與他說:“難得今天穿這麼漂亮,我給你跳支舞好不好?”

樓驍笑一下,“榮幸之至。”

朝霧這便笑著起來了,擺袖起舞。

她針線做得不好,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因為身段柔美,舞也是跳得極好。

朝霧起舞之後,樓驍摸起一顆小石子彈向頭頂樹枝,打落花瓣紛紛。起身又從身上掏出簫來,橫在嘴邊吹出樂曲給朝霧助興。

他半生浪蕩,見過美景無數,卻從沒有哪一刻美過此時眼前的景象。

花瓣迷了眼,迷了神,迷了心智。

在朝霧做出一個大轉身的時候,樓驍突然停了吹簫,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然後用力一扯,把她拉進了自己懷裡。

朝霧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一驚,不受控地撞進他懷裡。

樓驍攬上她的腰,低頭看她。

朝霧被困住,下意識往後縮身子。

樓驍卻不鬆手,突然問她:“做真的好不好?”

朝霧微仰著頭,有點侷促,一時沒聽懂,反問他:“什麼?”

樓驍輕輕吸口氣,沒再解釋,而是直接低頭吻住了她的嘴唇。

很輕的一個吻,把朝霧親呆了。

親完放開,樓驍聲音微沙,認真地盯著朝霧的眼睛,“就這樣,普普通通過一輩子。”

朝霧的臉蛋和耳朵已經紅了徹底,心裡像撞了一隻小鹿。她目光閃爍,沒辦法回答樓驍的問題,一把推開他,轉身就要走。

樓驍卻握著她的手腕把她一把又拉回來,再次掐腰親了下去。

微蒙的暮色深處,兩匹棕毛駿馬甩兩下馬尾。馬背上馱著兩個奔波數日剛至柳州的男子,兩個男子的目光,正落在花瓣紛零的梨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