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應過來後,慕青幾步奔過去跳上馬車坐著,握起長鞭拽起韁繩,趕起車來。
出了大門才想起來,回頭問:“王爺,寂影呢?”
李知堯坐在馬車裡閉目養神,“他有事,忙去了。”
有什麼事便不能再多問了,慕青抽一下馬尾,把馬車趕得快起來。
趕到集市,太陽已經垂垂欲落。
找地方栓好馬車,兩人一起去找賀小蘇。
找著賀小蘇的時候,他還在茶樓上吃茶聽戲,被慕青叫下樓來,見著李知堯便行禮,“爺,您回來了。”
李知堯直接問他:“人呢?”
賀小蘇指指街邊的成衣鋪,“在裡頭呢。”
李知堯轉身直接往成衣鋪裡去,心裡還想著,朝霧見到他回來,不知會是什麼表現。既然日日都在盼他回來,是不是應該是很高興的?
然他走進鋪子看了一圈,並沒有看到朝霧。
賀小蘇也懵,去問掌櫃的,“大半個時辰前有個穿素青色衣衫的女子進了店來,她人呢?”
掌櫃的想了想,“你說心兒姑娘?她小半個時辰前,買了身衣裳換上,就已經走了。”
此話一出,李知堯瞬間黑了臉。
賀小蘇和慕青臉色也瞬間就變了,賀小蘇忙又道:“我一直瞧著你這門口,怎麼沒瞧見?”
掌櫃的道:“她換好衣裳,說要去後院方便一下,就從後院直接走了。”
說著心裡生疑,又問:“你們是她什麼人哪?”
這問題不必回答了,賀小蘇整個後背已經都涼透了。在李知堯的目光下,他再站不住,知道自己失職了,急著想補救,忙虛著聲道:“說不定是回家了,我去她家裡看看。”
說完連忙出了成衣鋪,到街頭牽上馬躍身上馬便打馬而去。
慕青也是一身冷汗,和李知堯再回到馬車上,他低著聲音問:“王爺,我們去哪?”
李知堯冷著臉坐在馬車裡,“等小蘇。”
說完又道:“你去那些鋪子裡問問,她都看過什麼東西,都給買下來。”
兩塊金子從馬車簾子下蹦出來,落在腳邊。
慕青道聲“是”,伸手撿起來,跳下馬車去朝霧看過的鋪子裡買東西。
賀小蘇那邊快馬加鞭到朝霧家裡,走近些便瞧見院門上著鎖。急得腦門出了汗,他找地方拴好馬,再找到沒人處,躍身翻進了朝霧家裡。
翻進去發現院子裡還晾著衣服,稍微松了口氣。
然再往屋裡去,瞧一下櫃子箱子,便發現都被收拾過,全是空的。
賀小蘇心想自己要完了,這小娘子是真跑了。
心裡得出這個結論,片刻不敢再耽擱,連忙翻出院牆,騎上馬再回去稟報李知堯。
李知堯坐在馬車裡聽完賀小蘇的話,手指慢慢蜷起來,眸光冷到極致。
很好,他還是被騙了。
從私宅出來時,他已經下了決心相信她了,不再叫人跟她,要來給她買脂粉首飾。
結果,她這麼快就打了他的臉。
他想,她這次最好是逃掉,逃到偏遠之地或是深山老林,直接隱姓埋名,讓他一輩子找不到她。她可以做到這樣,世界之大,人海尋人何其容易?
她上一次從和州走掉,想必是真不是為了躲他,所以才會在柳州落腳定居,而且連名字都沒換。所以,她才會被魏川派出去的人那麼輕鬆地找到。
而如果這次沒逃掉,她這輩子必將栽他手裡!
李知堯一回到柳州就讓寂影去牽制樓驍了,因為他想今晚都和朝霧在一起。
他知道樓驍身手好,但寂影並不虛他。
現在朝霧的命運便交在了老天爺的手裡,如果寂影已經把樓驍牽制住了,她沒有樓驍,根本哪裡都去不了。而如果寂影沒有成功,想來樓驍已經帶著她出城走了。
他賭自己的人贏,賭樓驍沒有成功把朝霧帶出城,因坐在馬車裡命令賀小蘇和慕青:“找。”
賀小蘇和慕青接了命令,互看一眼,轉身便盡心找人去了。
若能把人找回來,少些責罰也是好的。
賀小蘇和慕青走後,李知堯獨自在車廂裡坐了很久,坐到天色漸黑,才從車廂裡出來。
街邊店鋪點起了一排紅燈籠,照得街心的石板路一塊白一塊紅。
李知堯這又自己趕起馬車來了,甩著鞭子讓馬兒往前跑。
趕著馬車在城裡閒轉,並不回去。
***
朝霧換了衣裳悄悄從成衣鋪後院走掉,走到枕月橋等到傍晚酉時,也沒有等到樓驍。等得天色全黑了,城門上隱隱傳來鼓聲,也仍然沒等到。
閉城落鎖,她今日便走不掉了。
她不知道樓驍為什麼沒來,但仍然等著。
等到半空亮起散碎的星星,晚風吹得身骨透涼,忍不住有些失落起來。
但朝霧也沒走掉,繼續等了下去。
她既已經甩掉李知堯的眼線跑了,家也便不能回了,回去再叫他們盯上,就再沒機會跑了。
既已經決定踏出這一步,便不能再回頭。
朝霧站在柳樹下,把包著舊衣服的包裹抱在懷裡,翹首等待。
也叫她等到了幾個人兩輛車,但全都不是樓驍。
夜色漸深,她又冷又餓,便直接抱著包裹找地方坐了下來。隨手撿了柳枝在地上寫寫畫畫,嘴裡唸叨樓驍的名字。
她不知道,在不遠處,李知堯已經坐在馬車上看了她許久。
他瞧不清她的臉,只是覺得一轉身一回首,便是那坐姿,都像她。
看她在地上畫了一會,他從馬車上下來,邁開步子往她面前去。
直踩到了她畫的枝痕,才停下來。
視線裡突然出現黑靴黑袍,相同的場景她也曾經歷過,朝霧下意識便覺得是樓驍,眼底亮起喜意抬起頭來,嘴裡說的是:“你來啦。”
結果視線抬起定到面前人的臉上,她險些被嚇得沒了魂,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李知堯發現果然是她,冷聲一句:“都是命。”
朝霧哪裡還得坐得住,自然起身就想跑。但她連步子都沒邁開,就被李知堯捏了胳膊。
李知堯手下力氣很重,語氣卻並不重,問她:“不是每天巴巴盼著我回來麼?隔一日便去布溪街問我回來沒有,怎麼這會見了我,轉頭就要跑?”
朝霧知道掙扎不動也便不掙扎了,勉強穩下情緒來,問他:“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李知堯看著她的眼睛,在夜色裡也烏黑發亮,“今天剛回來,給你買了很多胭脂水粉、金銀首飾,要不要去車上看看?”
朝霧知道自己根本沒有說“不”的權利,被李知堯一扯,便扯去了車上。
到了車裡他又說太黑,得到家再看。
他讓朝霧在車廂裡坐著,自己趕馬車。
兩人一路無話,氣氛結冰。
朝霧坐在馬車裡,心跳一直快得堵在嗓子眼兒裡。
她非常清楚地知道,沒跑掉,她完了。
她在心裡想,李知堯應該是在外面才沒發作,等到了家裡,不知要怎麼對待她。
這回,她徹底成了貓爪下的老鼠,並且被按死了。
而李知堯趕著馬車沒有回自己的私宅,而是直接去了朝霧家。
彷彿並不知道她逃跑,只是偶然遇見了她,現在送她回家一樣。
到了朝霧家門前,停車開啟車簾讓朝霧給鑰匙的時候,朝霧只看著他,不知道他到底要幹什麼。
但她知道他在作戲,他的眼睛告訴了她。
看她繃著臉坐著不動,李知堯笑笑,“你是想讓你的街坊四鄰看到我們?”
被抓了只能認了,朝霧仍舊盯著他,聲音很輕,不再作戲,直呼其名諱,“李知堯,你到底想幹什麼?被你抓回來了,橫豎都要被作踐羞辱,你不如痛快些。”
李知堯還是看著她,臉上的笑意淡掉。
朝霧剛要說話,忽聽到鄰居院子裡有人說話,並已經在開院門了。
李知堯把手伸在她面前,“你是想當著你這些鄰居的面被羞辱?”
朝霧低頭咽口氣,到底還是把鑰匙從袖袋裡掏了出來。
李知堯接下鑰匙,開門直接把馬車趕進去。
拴好馬,又去關上院門插上門閂。
朝霧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知道自己不配合他不行,只能起身下馬車。
剛下了馬車,李知堯便過來了,上去把他買的那些胭脂水粉都拿了下來。
到屋裡問她要火摺子點上燈,把那些漆金鑲銀的東西一股腦全放在她面前,問她:“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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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霧斂目站著,像被掏空了所有情緒,“喜歡。”
李知堯把她拉過去幫她畫眉,一下一下,畫得她整個身子都忍不住在抖。
畫完了,李知堯用手指蹭兩下她的眉梢,距離很近地盯著她的眼睛,明明嘴角有笑意,眸子裡卻寒氣逼人,“喜歡為什麼還要跑?”
身子雖然在抖,朝霧目光卻不虛,迎著李知堯的目光,心想不如激怒他討個痛快,索性便說了實話,“因為厭惡你……”
李知堯眸子裡的寒氣更重,“我看你還能堅持多久。”
說完一把抱起她,把她抱去房間。看她還試圖掙扎,把她放到床上後,李知堯逼在她面前,“別喊,把人招來了,吃虧的不會是我。”
朝霧忍著眼淚,聲音微顫,“我不能伺候你。”
若是強逼她,她便只能說出孩子的事來頂一頂了。
李知堯卻把身上外衫隨便脫了脫,再把她往懷裡一抱,蓋上被子,“睡覺吧。”
朝霧不知他說的真假,看他睡下後便沒再動,她也就沒再動。
她渾身都是僵的,彷彿躺在了巨大的冰窖裡。
抱著她的男人渾身火熱,她卻覺得很冷,從心房寒到指尖,而周圍連一絲能溫暖她的東西都沒有。
她一心想討個痛快,李知堯偏不給她個痛快。
而越是猜不透李知堯想幹什麼,朝霧心裡便越害怕,害怕這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這種害怕一點點蔓延至整個心房,折磨得她快要崩潰的時候,旁邊躺著的男人突然低聲開口:“前一刻鍾我還在想,若你這次真能跑掉,我也就放過你了。不過一個女人,這個不乖,換一個便是。可下一刻鍾,就看到你在小橋頭的柳樹下站著。連老天爺都不幫你,你說我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