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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難得有情郎

喬葉手指撫過墨綠色的紙盒,盒子裡是容昭寄來的請柬,他言出必行,那天向她提起要參加酒會的事,真的就將承諾放在了心上。

連禮服都一併寄來,淺淡飄逸的藍,奢華剔透的水晶,是她喜歡的風格。

其實她還真的好奇,容昭給她的感覺一直都是手術臺上百分百認真,對感情和女孩子卻粗線條的男人,然而他卻記得她愛吃七分熟配紅酒醬汁的牛排,摸得準什麼樣的禮服最適合她。

這樣的他讓她想到賀維庭,她以為他是世上最瞭解她的男人。

腳下踩著米蘭長絨地毯,原木色的地板和傢俱,傾斜的房頂和大大的飄窗……閣樓還是原來的樣子,格局和外觀幾乎沒有變化,像嘉苑裡唯一被遺忘的角落。

再親密恩愛的情侶也要留有自己的生活空間,以前她就曾把這裡當做臨時書房,賀維庭忙的時候她就躲在這裡看書。飄窗的窗臺原來是冷冰冰的大理石,地面也是,她通常就是隨性一坐,抱個床上的靠枕。那時身體好,瘦瘦的,卻很豐腴,儲備的能量像是永遠也用不完,並不覺得冷。

可是賀維庭卻還是讓人把地板全換成木質的,鋪上長絨毯,窗臺也用素淨淡雅的布藝做了裝飾,屋裡多了無數柔軟可愛的墊子。

這樣她坐在哪裡都不覺得冷,就算是消遣得忘形,偶爾睡過去了也不怕受涼。

有時他忙完了就悄悄上來找她,脫了鞋,走路悄無聲息地,從身後抱住她的腰,輕輕吻她的後頸和側臉,下巴擱在她肩頭上,“看什麼書?”

“唔,說了你也不知道。”

“說來聽聽。”

“不要,反正你不感興趣。”

他抽走她手裡的書本,翻過來看封面,“《總裁嬌妻帶球跑》……你看這個?”

她又羞又惱,伸手去搶,“都說了你沒興趣!”

他笑容燦爛,甚至笑得有點壞,書在手裡舉得老高,就是不讓她碰到。“我怎麼不知道喬醫生也看豔/情小說?”

“什麼豔/情……你發音發不準,是言情小說!”

“嘖,可這名字,帶球跑……哈哈哈!”

一來二去,他抱著她滾到地板上,白色地毯襯著她黑而長的頭髮,特別耀眼好看。他就這麼抱著她,嘟嘴羞惱的模樣都被他看在眼裡,手指揉著她的臉,半開玩笑半認真,“我現在是賀氏集團的執行總裁,你也算我的小嬌妻了,不過我不準你帶球跑。如果有了孩子……一定要生下來。”

美滿相愛的時候,最好的憧憬都可以只當一句笑談。只有等時過境遷,一日百變,再想起那時許下的願,才會心酸難言,卻無可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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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看專業書,看很多文獻和人物自傳,他書架上的閒書都被她看完了大半。有時他就陪她一起看,身體靠在一處的兩個人,體溫互相溫暖,膩在一起整晚也不嫌累。

他們也一起看電影。那時賀維庭身體剛好,視力受創,無法待在影院光線對比強烈的黑暗環境中觀影兩個小時。喬葉就貢獻出她筆記本裡存的無數新舊影片,兩個人依偎著坐在飄窗或床頭,擠擠挨挨地看。

他們都喜歡經典老片,遷就他的視力,一部片子要分好幾次才能看完。《西西里的美麗傳說》看到後來她一直落淚,他輕聲撫慰,“傻瓜,哭什麼?他不是去找瑪麗安娜了嗎?”

是的,戰爭和歲月都阻隔不了相愛的人,瑪麗安娜歷經劫難,還是等到了她要等的那個人,最終在失去尊嚴的地方,又重新找回尊嚴。

她呢?她和他……又怎麼樣?

浮生若夢,須知盡歡。

喬葉抹了抹眼角,拿起盒子裡的禮服裙輕輕抖開,華美在眼前鋪瀉,怎麼說也是人家一片心意,總要上身試試看。

閣樓沒有穿衣鏡,沒有直觀倒影,一切全憑感覺。她比以前瘦了,又很久沒穿過這樣的衣服,總覺得不夠妥帖,沒有那麼好看似的。

賀維庭遠遠看著閣樓裡的身影,腳下就像被無形的藤蔓絆住,動彈不了。

他發誓他並非有意偷/窺,更沒想到秋姐他們是將喬葉安排在閣樓裡暫住,跟他的房間遙遙相望。

閣樓有個斜斜的屋頂,屋頂上有窗,喬葉大概沒太在意,或者她從不知道那頭就是他的房間,即使拉上窗簾,她的影子也清晰呈現。

他看著她褪下身上那些洗得發白的舊衣裳,纖和窈窕的身段跟過去一樣美好,並沒有太大變化,或許是瘦了些,可印在窗上的影,隱隱綽綽的,感覺不到。

她彎腰、抬腿,換身衣服換得有些艱難,不似江姜那樣一氣呵成,好像舞臺明星似的轉眼就是一個造型。可她哪怕只是一個微微挺胸或回頭的動作,他的心都像要從嗓子眼跳出來。

其實也沒有那麼美吧?他甚至看不真切她穿上禮服的模樣和表情,也許失策了呢?也許他挑選的東西,已經不像過去那樣適合她。

只是一閃神的工夫,視窗的人影已經不見了。賀維庭一怔,有那麼一剎那都懷疑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喬葉並沒有出現過,空置已久的閣樓裡也沒有人。

所以當樓梯口傳來腳步聲的時候,他沒有多想就打開門走出去,正好喬葉從樓上走下來,身上穿著那套禮服裙,手裡還抱著乾淨的衣褲。

兩個人視線一觸,都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喬葉,她手裡抱著換洗的衣褲是想到浴室來順便沐浴更衣的。

誰想就剛好碰到賀維庭。

“你……”

“我……”

兩個人同時開口,賀維庭已經恢復了冷靜剋制,“你先說。”

她其實沒什麼好說的,就是解釋,“我只是借用一下浴室,還有我住的房間在安裝地暖,所以可能會在閣樓暫住幾天。”

“我知道。”他的臉色難得的和煦,話題卻已經轉移,“身上穿的這麼隆重,要出門?”

“噢,不是,這個……是容昭送來的,他想要我陪他一起參加明天的酒會。”

她不知該怎麼講,原先斬釘截鐵說不是為他看診不會再踏入的,這麼快就食言不提,還堂而皇之受邀參加酒會。賀維庭畢竟是嘉苑的主人,如果他不樂意,她不該現身的。

他挑高眉梢,並不生氣,只問她,“你知道我明天請的是段輕鴻夫婦?”

“嗯,知道。”

“聽說你也認識他們?”

“段太太蘇苡曾經跟我在非洲共事。”

他唔了一聲不置可否,目光始終圍繞她這身新裳,過了半晌才道,“那是該露面聊幾句,否則說不過去。”

他這是歡迎的意思?喬葉覺得他今天有點奇怪,但哪裡怪又說不上來,其實如今這種場合對她來說已經非常陌生,交際成為無形的負擔,不參加酒會反倒輕鬆。

不過就像他說的,蘇苡是朋友,既然來了,怎麼也該打個招呼。

“好,我明天會準時。有沒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地方?”

“你能幫得上什麼,吉叔和秋姐他們都安排好了,你不用管。”

除非他身體不舒服,否則她沒什麼可幫的。

不說還好,一說起來,腿骨又隱隱作痛。

喬葉見他擋在身前沒有退開的意思,不由問道:“還有事嗎?”

他就是惱恨她這種巴不得跟他撇清關係的樣子,好像在他身邊多待一刻都是煎熬。

他挑起意味不明的笑,“你剛才不是問有沒有可以幫忙的地方麼?現在正好有事。”

他拉起她的手腕,把她從最後兩階樓梯上拉下來,二話不說就推進自己的房間,砰的一聲關上門。

她心頭也跟著一震,“你……要幹什麼?”

他不答她,彎身擰開牆邊的hifi,悠揚的華爾茲舞曲傾瀉而出,他手肘撐在立櫃上,嘲弄道:“你以為我要幹什麼?跳支舞罷了,別告訴我你不會。”

普通的圓舞難不倒她,想當年為了接近他,做足了功課,知他舞跳的不錯,就找了老師突擊去學。也許有點天賦,或者真的有心,很快就跳得似模似樣。

只是誰能想到他在車禍中受傷,要不是腿傷得站不起來,她也沒法認識他。所以最終幫到她的還是醫生這個身份,跳舞只是傳說,他們不曾有機會實踐過。

舞蹈這種技藝,一日不練十年空,其實他和她必定都已經生疏了。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明天他的舞伴不是她,她的舞伴也不是他,眼下不過是萬事具備,她連禮服都穿好了,為什麼不試一試?

他也有剋制不了的衝動,又何必一再壓抑自己?

她穿著他為之挑選的禮服,陪他跳一支舞,一點也不過分。

賀維庭是不容拒絕的,不等她答應,他已經拉過她的手搭在肩上,另一邊握在手裡,“讓我看看你當年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