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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容棠沒有過於在意這一株桃花,只讓身邊的宮女取了點水把花養起來。不料第二日,又有一株新的桃花出現在他窗前。

宮女錦檸也覺得奇怪,“公子,您說這桃花到底是誰送的啊?”

容棠手執一書卷,頭也未抬,“不知。”

錦檸細心地給折枝換水,突然道:“會不會是皇上?”

自容棠被逼入宮,皇帝三天兩頭地往醉書齋送賞賜,大多是金銀玉器,古玩珍品,也投其所好送過一些名家字畫,前朝珍本,每一件都價值不菲。而這桃花雖然好看討喜,但一錢不值,不像是皇帝會送的東西。

容棠淡淡道:“不會。”

“那可能是其他哪個宮裡的宮女吧,”錦檸笑嘻嘻道,“公子生得這般好看,常有不懂事的小宮女藉故來醉書齋偷偷看您呢!”

容棠沒再說什麼。入夜後,他遲遲沒有回房,而是在書房裡看書。書房正對著他的臥房,開啟窗就可以看到臥房外的風吹草動。

到了熄燈的時候,宮女太監都睡下了,一個人影從醉書齋的側門鬼鬼祟祟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什麼,直奔他的臥房而去。

容棠:“……”

趙棲覺得自己身為一個皇帝,去自己男寵的寢宮和做賊似的,心跳一百八,實在太不容易了。好在一切都很順利,他把桃花放在窗前,還沒來得及轉身,身後響起一個聲音:“咳咳――”

“!!!”

趙棲和兔子一樣,嚇得往牆上一撲,順手拿起“武器”,嗖地轉身,用桃花枝指著身後的人,“誰?!”

容棠垂著看著花瓣尖,輕皺著眉,“真的是你。”

看清來人後,趙棲非得沒有鬆懈,反而更緊張了。他繃著一張臉,強作鎮定:“朕只是路過,沒想找你侍寢,你別多想。”

容棠問:“前兩日的桃花也是你送的?”

趙棲垂下桃花枝,“……嗯。”只不過前兩天是他讓太監來送的,今天他在慈安宮被溫太后用宵夜,回寢宮的時候剛好路過醉書齋,就親自來送送花,表示下探病的誠意。

容棠眼眸微沉。皇帝這麼晚偷偷摸摸來醉書齋,真的只是為了送一株桃花?還是說,他又想玩什麼把戲。

“為何?”

趙棲:“啊?”

容棠神色淡淡:“為何送我桃花?”

趙棲撓撓頭,“就……希望你病快些好,就像這盛開的桃花一樣,充滿朝氣。”

“朝氣……”容棠眼中一片死寂,他的朝氣在入後宮的那天,就已完全消散,徒留下一尊軀殼。他出生書香門第,一舉高中探花,本應立於朝堂之上,如今卻和女子一般困在紅牆高瓦之中,背上以色侍君的名頭。容家因為他在京中無法抬頭,父親叔伯因他被同僚恥笑。而這一切,都是拜眼前之人所賜。

趙棲忐忑地看著容棠。今夜的月光又美又冷,而容棠,清冷更勝月光。

“皇上好意我心領了,”容棠說,“皇上走吧。”

趙棲能看出容棠眼裡的絕望,他也很絕望啊,這都是原主做的孽,他又能怎麼辦呢。

“那這桃花,你還要不要?”趙棲問。

容棠沒有回答,轉身走進屋內,當著趙棲的面關上了門和窗。

趙棲抱著被人嫌棄的桃花,自我安慰:不要算了,朕留著做桃花釀。

容棠晚上在外面吹了風,第二日就開始發熱咳嗽。錦檸為他熬好藥端來,“公子,可要找太醫來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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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容棠輕咳了幾聲,“桃花,扔了。”

錦檸以為自己聽錯了,“公子?”

“這幾日收到的桃花,都扔了罷。”

出發去沐陽山的前一天,趙棲決定大口吃肉。他讓江德海找來燒烤的全套工具,又讓御膳房送來雞鴨魚肉,用竹籤插上,拿著放在碳火上邊轉邊烤。

江德海在一旁看得膽戰心驚,“皇上,還是讓奴才們來吧,當心燙著啊。”

“不是自己烤的肉是沒有靈魂的,”趙棲拿著毛筆給雞翅膀刷油,“這筆寫字不好用,燒烤還挺好用的。”

江德海苦笑:“皇上,這可是洛州送上來的貢品啊。”

“難怪,回頭給洛州太守打個好評。”

香味逐漸烤出來了,滋滋作響,看著相當有食慾,趙棲邊烤邊哼起了歌:“紅燒雞翅膀我喜歡吃,越要昇天越應該用力吃,現在不吃以後就沒機會再吃……”

一個小太監來報:“皇上,賀小將軍求見。”

“哦?快快有請!”

賀長洲今日穿著武官的官服,仍是神采飛揚。他走進雍華宮,看見趙棲坐在碳火前,寬大的袖子被扎了起來,露出兩節又白又細的手腕,一手拿著串著雞翅膀的竹籤,一手拿著毛筆,朝他笑著:“賀小將軍來啦。”

賀長洲笑道:“皇上叫我名字就行。”

趙棲也不和他客氣,“長洲,你喜歡吃雞翅膀嗎?”

賀長洲說:“喜歡啊,以前在西北大營的時候,我經常抓野雞烤來吃。”

“野味還是不要吃了吧,家養的不香嗎。”趙棲把烤好的雞翅膀遞給賀長洲,“來,嚐嚐朕的手藝。”

賀長洲接過來,嘗了一口,大呼:“燙――”

趙棲笑了,“剛烤好的當然燙啊。”

賀長洲把雞翅膀伸到趙棲跟前,“皇上幫我吹吹?”

趙棲鼓起腮幫子,對著香噴噴的雞翅膀呼呼吹了幾口,“你再試試。”

賀長洲一口一個雞翅膀,咀嚼了一會兒後,把完整的雞骨頭吐了出來,上面一點殘留的肉都沒有,看得趙棲做出了生吞雞蛋的表情。

賀長洲被趙棲滑稽的模樣逗笑了,塞了一個雞翅膀到他嘴裡,“皇上也吃。”

趙棲想學賀長洲,努力半天,吐出來的骨頭殘缺不全,肉也沒吃乾淨,不由感嘆:“你口/活真好。”

吃完雞翅膀,趙棲和賀長洲又坐著一起烤著鴨腿。趙棲突然覺得鼻子有些癢,側過頭打了個巨大的噴嚏,他捏捏鼻尖,嘟囔道:“誰在罵朕啊……”

江德海拿著披風走來,勸他穿上:“皇上當心龍體啊,這披風……”

“不披不披,”趙棲道,“本來穿龍袍就很不方便了,衣袖又寬又大的,再披個披風朕怎麼烤鴨啊。”

賀長洲看了眼趙棲露在外面的手腕,“我看看。”

趙棲感覺一暖,賀長洲在他手腕上輕輕一握,“是有點涼,皇上還是把衣袖放下吧。”

賀長洲由於常年在外,膚色遠不如趙棲白皙,兩人手放在一起,對比非常鮮明。趙棲羨慕道:“你皮膚真好。”

賀長洲嗤笑一聲,“皇上才是吧,白白嫩嫩的。”

趙棲搖著手指,“大男人要什麼白白嫩嫩,娘們唧唧的。”

賀長洲的手一路上移,來到趙棲手肘處,把他擼起來的衣袖放下,“我來幫皇上烤鴨。”

趙棲沒再堅持,坐在一邊看賀長洲烤。江德海替他披上披風,問:“皇上,醉書齋的桃花今日還送麼?”

趙棲想也不想道:“人家又不要,還送什麼送。”

江德海欲言又止,“是。”

趙棲看了他一眼,“你要說什麼直接說吧。”

“皇上,聽醉書齋的宮女說,今日一早容公子把這幾日皇上送他的桃花全扔了。”

趙棲沒什麼反應,“扔了就扔了唄,還能撿回來不成。”

江德海:“皇上,隨意處置御賜之物,問責死罪都不過分啊。”

趙棲眨眨眼,“你說這些有什麼用,朕又捨不得殺他。”

江德海無奈:“是。”

賀長洲聞言,笑道:“這大概就是宮裡人常說的,恃寵而驕?”

是夜,相府。

蕭世卿在院中對月獨酌,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道:“來了。”

來人也不行禮,直接坐在了他對面,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相府的酒,果然比皇宮裡的還好喝。”

蕭世卿哂笑:“賀小將軍這話,是在說本相僭越?”

“丞相還怕人說?”

蕭世卿不置可否,“趙棲那如何了?”

賀長洲想了想,道:“他烤的雞翅膀很好吃。”

蕭世卿放下酒杯,緩緩道:“本相不是讓你在宮中吃喝玩樂的。”

“我知道,但是這不衝突。”賀長洲道,“說實話,我很想象,現在的趙棲和當初那個荒/淫無度的皇帝是同一個人。”

蕭世卿輕一頷首:“同感。”

“究竟是什麼事情,能讓一個人突然性情大變。”

蕭世卿笑了笑,“難道真的是龍脈之事。”

賀長洲好奇道:“什麼龍脈?”

蕭世卿答非所問:“以前的趙棲雖荒唐,但容易拿捏。如今的趙棲,本相還真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

賀長洲回想起趙棲拿毛筆給雞翅膀刷油的畫面,道:“照我看,現在的趙棲相比之前,反而更沒什麼城府了。”

“未必。”蕭世卿沉吟片刻,“你繼續留在他身邊,一有發現,立刻來報。”

賀長洲點頭打了個哈欠,“知道了。”

蕭世卿掃了他一眼,“之前勉為其難,這次答應得倒挺痛快。”

賀長洲笑道:“丞相不覺得現在的趙棲還挺可愛的麼。”

蕭世卿莫名想起小皇帝醉酒時抱著自己胳膊哭哭啼啼說不想死的模樣,抿了口酒,道:“不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