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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第一百零六章

“怎麼殺?”鳳驚蟄卻發出了一位“前職業現專業殺手”的質疑, “……像之前對待那個窩闊斤人一樣, 讓謝籍灰飛煙滅?那你有沒有想過, 我們要怎麼全身而退?還是說, 你可以直接把北燕的皇家衛隊、謝家親軍、以及服從謝籍的月明樓一眾人一起消滅掉?”

“但你沒有那麼強大的力量吧。”他試探道:“如果你真的可以做到, 又何必在月明樓裡韜光養晦這麼多年?”

姚玉容反問道:“你又怎麼知道我不是最近才覺醒的力量?所以以前只能韜光養晦?”

鳳驚蟄似乎考慮了一下這個可能性, 但隨即他便肯定道:“鸞丙申的失蹤,恐怕就是你的手筆。那個時候, 你就已經有著‘神力’了,是不是?”

姚玉容不打算讓他知道太多,她笑了笑, 沒有說話,試圖營造出一種“你猜”“你猜你猜的對不對”“你再猜”的神秘感。

然後審視了一下自己剩下的卡牌:【龍師火帝】、【布射僚丸】、【起翦頗牧】。

這三張卡牌可以說,都有著非常強力的效果。強力到了, 用來殺死一個人,甚至都有點兒浪費——其中, 【起翦頗牧】並不適合刺殺。

要麼用【龍師火帝】燒死他?要麼用【布射僚丸】,召喚出呂布和熊宜僚刺殺他?

或者……當面用【劍號巨闕】。

當面啊……

雖然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姚玉容不是第一次讓一個人消失了,但當面……像個正常人一樣的殺死一個人,還從未有過。

她忍不住好奇問道:“你第一次殺人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鳳驚蟄淡淡道:“不記得了。”

“那你最近一次殺人是什麼感覺?”

他仍然回答:“不記得了。”

姚玉容頓時蹙起了眉頭:“那你還記得什麼?”

“我只記得……如果我忘記了, 就說明,那很不好。”說到這裡,鳳驚蟄轉頭看了她一眼, 似乎想到了什麼,眯了眯眼睛,“你很好奇?你也想試試,親手殺人的感覺?”

“我勸你不要。”他沉聲道:“繼續用你的‘神力’吧。那樣,就不會被死亡的鮮血沾到。你還是可以清清白白,乾乾淨淨的。但若是親自動手——那可是能把你這個‘天山神女’,從神山拖入地獄的滋味。”

姚玉容不置可否道:“如果身在地獄,就一直向前走吧。”

這是二戰時英國首相丘吉爾的名言,結合說話者的身份與當時的時代和環境背景,流傳到了多年之後。

拿到現在或許沒有了那種流芳百世的力量,卻也算是一句頗有道理的箴言。

鳳驚蟄卻忍不住嗤笑道:“——你何曾見過地獄?”

姚玉容瞥了他一眼,“我睜開眼就是。”

……

原本西疆準備派人將姚玉容與鳳驚蟄護送進入北燕都城。但考慮到人本來就是他們擅自闖入北燕邊境擄走的,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幾天之後,他們便順利的抵達了北燕都城司州。

若是使團未滅,那麼到達司州的時候,理應去找北燕禮部對接,於是姚玉容便帶著鳳驚蟄一起,前往禮部遞上了名帖。

看到謝安的名字,禮部震動,反應極為迅速。雖然還不知道都發生了什麼,但立馬請進去安排好了住所,好吃好喝的伺候著,上報了禮部尚書,禮部尚書再直達天聽,報告給了謝籍。

謝籍便下了旨意,讓她入宮面聖。

這年頭,家猶在國前,所以謝籍的旨意裡很親切的說,這是一場接待侄子的接風家宴,而不是國宴。

終於要見面了……

事到臨頭,不知怎麼的,姚玉容卻完全不緊張。大約是已經做出了決定?不僅不緊張,她還非常放鬆,放鬆的好像的確就是單純的去吃個飯。

關於謝籍,她並未使用【孤陋寡聞】或者【聆音察理】這種搜集情報的卡牌,而是透過正常手段聽說了很多事情。

自小聰慧,年少英才,出仕之時聲望卓著,世人謂之謝家麒麟,一出即可安天下。

通俗一點,就是“別人家的孩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無所不知”“輕輕一笑就能把你秒成渣渣”“你考試得一百分是因為你只能得一百分,他考試得一百分是因為試卷只有一百分”的可怕人物。

所以姚玉容完全沒有使用卡牌——因為那只能透過謝溫的記憶進一步的驗證和瞭解謝籍的可怕——以謝溫那麼畏懼謝籍的性格,就算用了卡牌,得到的大概也只有“我哥很牛逼”“我哥真的很牛逼”“怎麼辦我哥這麼牛逼”的無用訊息。

對,就是無用訊息。

搜尋一個人的情報,是為了找出弱點,而不是為了建立一個無敵的形象,先打擊自己的信心。

姚玉容不相信一個人能沒有弱點——謝籍再怎麼天才,再怎麼優秀,他也只是一個人而已。

他再怎麼知識淵博,謀略高超,也必然要遵循規律,會受困於歷史的局限性。

諸葛亮多智近妖也只能星落五丈原,司馬懿再怎麼鷹視狼顧,一樣要熬死曹家三代人,兒子才上位。

一個人即便聰明絕頂,沒見過手機,沒見過飛機,沒見過空調……也絕想不出人怎麼能相隔萬裡通話如在耳邊、怎麼能翱翔於九天之上,萬里之遙朝發夕至、怎麼能夏季炎炎沒有冰塊,室內卻能冰爽清涼……

這也會讓他想不明白,一個封建王朝的末路在哪,極限在哪,問題在哪,階級矛盾又是什麼。

想到這裡,姚玉容的心情就越發的沉靜了下去。

她帶著鳳驚蟄一起乘上牛車,駛向了北燕的皇宮。

宮中的偏殿,是今晚他們相見的地方。

在入宮之時,鳳驚蟄在宮廷侍衛們的檢查下卸下了腰間的長劍,背後的彎刀,藏在袖口裡的匕首,以及靴子裡的刺刀。

姚玉容對此表示:“……”

鳳驚蟄卻很是淡定:“我今天帶的武器已經很少了。”

同時,他也用眼神隱晦的表達出了他的質詢:“你手無寸鐵,準備如何出手?”

……

謝籍,字南竹。

這是他自己給自己起的字,緣自少年時期,他曾在南山見到一截斷竹,削尖後鋒銳如劍,能如長木倉一般,刺穿皮甲。

他覺得君子就該如翠竹一般,平日裡端直有方,但需內藏鋒芒。

謝籍一直覺得自己做得很好。但近些天來,他的精神卻有些萎靡不振,總是時不時的,便能在腦海之中,聽見一些模糊不清的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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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找過太醫,但對方的神色無不在隱晦的透露出一個訊息:“你可能是準備瘋了。”

有些人偷偷的說,這是他篡奪皇位的報應。

對此,謝籍嗤之以鼻,然後讓月明樓的人找出這些傳謠之人,一併殺掉。

報應?

真是可笑,北週末帝如此庸碌之人,有什麼資格盤踞皇位之上?自是能者居之。

於是他試過對那些低語置之不理,大部分時候一切都很好,他的腦子裡非常安靜,一切如常。

但總有那麼一些時候,會飛快的響起無數模糊不清的聲音,宛若無數的人在他的腦海之中竊竊私語——

……

…………

……回……

…………回合…………

……回合……開始……

……回合……結束……開始……

……月明樓……

……月明樓樓主的回合……

……託管……

這些聲音出現的毫無規律,有些時候他正在讀書,有些時候他正在批閱奏摺,有些時候他正在騎馬射箭,有些時候他正在與大臣議事……

每當這時,他都不得不捂住額頭,露出痛苦煩躁的神色。

很快,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北燕新帝,謝家麒麟,謝南竹,似乎有頭痛之疾。

隨著腦海中的聲音越來越大,謝籍的症狀也越來越嚴重,他找遍名醫,對方卻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讓他安心靜養。

於是又有流言說,他身患絕症,無藥可醫了。

謝籍不信是報應,但也許……他真的得了什麼不治之症。

但他與妻子只有一個三歲的幼子,尚未成人,若是他走了,北燕只剩他們孤兒寡母,怎麼擋得住那些心懷叵測之輩?

他必須抓緊時間……掃清所有可能的障礙。

就在這時,他聽說了謝安的訊息。

南秦使團覆滅一事,是他一手策劃的。但那時,他不知道使團之中竟有謝家之人。等得到訊息,也已經來不及了。

好在,西疆之人也聽聞過謝家三門五姓的名聲,因此沒有害謝安性命,而是將他帶回了察爾罕。半個月後,又不知是何緣由,將他與自己的護衛放了出來。

——謝籍之所以知道謝安不是出逃而來的,是因為據禮部接待“他”的人說,“他”抵達禮部之時,衣著整潔乾淨,容貌毫無損色,神情之中沒有半點倉皇悸怕。

無論他是怎麼做到這一點的,謝安的到來對謝籍來說,都是好事。

畢竟家族,家族,沒有什麼比家人更可靠的了。

謝家的根基在南方,這就導致謝籍身邊長時間沒有可靠之人能用。謝安是謝武之子,雖然是庶子,卻一向頗有才名,即便身在北周之時,也能得知“謝三省”的名號。

若是自己時日無多……可以先將他培育起來……將妻子寄託與他。

雖然謝安今年似乎也不過十四——但十四又如何?

當年他十四之時,便已是謝家麒麟了。

就在謝籍思考著如何讓謝安留在北燕,甚至都已經規劃好“他”未來一步一步如何升官的官職的時候,謝安來了。

見到“他”的第一面,謝籍就略微感到了一絲違和——謝安那過於柔美的姣好面容,令他感覺什麼地方不大對勁,因而下意識的不大舒服。

但表面上,他仍然露出了親切的笑容,“我與你父親分別之時,還是少年,沒想到眨眼間,他的兒子都已經這麼大了。”

聞言,姚玉容笑了笑,露出幾分靦腆的神色——她很熟悉做這種表情——然後顯得有些認生的喚道:“叔父。”

與此同時,她也在偷偷的打量著他——這個傳說中的男人。

他身材清瘦,修長,與弟弟謝溫相比,皮膚一樣的白皙,大約是遺傳,可是相比微胖的謝溫,謝籍很是瘦削。

他的輪廓鮮明,眉毛很濃,眼睛很亮,年輕時,必然是位劍眉星目的俊美少年。

不過如今,卻已經快要步入中年了。

不知道是誰說的,男人像酒,越老越醇,但姚玉容真心希望謝籍還是年輕些好。

又好看,又……好對付。

——起碼比中年版本的要好對付吧!?